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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郭店儒簡之君臣觀

第一節 郭店儒簡中之「君」

一、 理想人君典範

孔子以堯、舜、禹為理想人君典範,都以「巍巍乎」讚美三人之崇高,107在 郭店儒簡中對三人的評價又如何?是否也以三人為理想人君典範呢?答案是肯 定的。〈緇衣〉曰:

子曰: (禹)立三年,百眚(姓)以 (仁)道,剴(豈)必 (盡)

(仁)。《寺(詩)》員(云):「成王之孚,下土之弋(式)。」《郘(呂)

(刑)》員(云):「一人又(有)慶, (萬)民 (賴)之。」108 說明禹治理國政三年之後,百姓受到禹的感化,以其為表率而漸趨「仁」。並且 認為朝廷中不必盡是仁人才足以化民,只要得一仁人(最好是在上位者)為民之 表率,則天下人皆歸於仁,並引用了《詩經・大雅・下武》與《尚書・呂刑》之言,

強調君王個人之德對於國治的功效與影響。

〈唐虞之道〉對於堯舜之禪讓天下,讚頌至極,曰:

湯(唐)吳(虞)之道, (播)而不 (傳)。堯舜之王,利天下而

107 《論語・泰伯》:「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

108 涂宗流、劉祖信《郭店楚簡先秦儒家佚書校釋・緇衣》,臺北: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2001 年 2 月初版,頁 347。

弗利也。 (播)而不 (傳),聖之盛也。利天下而弗利也, (仁)

之至也。古(故)昔 (賢) (仁)聖者女(如)此。身窮不 (均),

(損)而弗利, (躬) (仁)歖(嘻)。 〈必〉正其身, (然)

后(後)正世, (聖)道備歖(嘻)。古(故)湯(唐)吳(虞)之

□□也。109

讚頌堯、舜治天下之道,只求利天下而不貪求己利,最令人敬佩的是二人「禪而 不傳」的情操,以此認為二人乃「聖之盛」、「仁之至」,美譽之極。接著言「必 正其身,然後正世,聖道備矣」,說明了達成「正身」即正己的修身功夫,是治 國「正世」的基礎,如此才符合聖道,明確指出「正身」為「正世」之本。上引 文不只和孔子言舜的治國之道為「恭己正南面而已矣」110相呼應,也符合《大學》

中「欲治其國,必先修其身」的強調。111

綜觀上論,郭店儒簡中理想人君的形象,亦延續孔子以「堯、舜、禹」為典 範,讚美三人在德行上之功績,並強調君主修身和國治的必然性,認為聖王仁君 乃以天下為己任,不以利己為考量,所以在政權的轉移上,採取「禪而不傳」。 在大方向上,郭店儒簡對於人君的要求,仍是以修身為本,並且期待君位的轉移 是採取禪讓的模式。

二、 「心」 、「性」、 「天」與修身

既然郭店儒簡中的聖王形象,亦和「修身」脫不了干係,那麼其所主張的修 身成德之路徑,和孔子的主張是相同的嗎?在郭店儒簡中,探討關於修身、內聖 論題的篇章以〈性自命出〉和〈五行〉為主,112前者專論心、性、情、志與禮、

109 涂宗流、劉祖信《郭店楚簡先秦儒家佚書校釋・唐虞之道》,臺北: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2001 年 2 月初版,頁 39。

110 清・阮元《十三經注疏・論語・衛靈公》,台北:藝文印書館,1965 年 6 月,頁 137。

111 《大學》:「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 其身。」

112 可參考陳師麗桂〈郭店儒簡的外王思想〉中分析了郭店儒簡各篇的主題意識,並將〈性自命 出〉和〈五行〉二篇的主旨歸納為「內聖」、修身的範疇。收錄於《臺大文史哲學報》第五十

義、教、習的關係;後者則論仁、義、禮、智、聖等「五行」,以及君子如何透 過「思」與「慎獨」的功夫,修身立德。對於在工夫論強調「仁」為眾德之本的 孔子,郭店儒簡在思想上更進一步,提出了「心」在個人修養上的重要地位,在

〈性自命出〉說:

凡人唯(雖)又(有)眚(性),心亡奠志, (待)勿(物)而句(後)

(作), (待)兌(悅)而句(後)行, (待)習而句(後)奠。

(喜) (怒) (哀)悲之 (氣),眚(性)也。及其見於外,

則勿(物)取之也。眚(性)自命出,命自天降。 (道)司(始)於 青(情),青(情)生於眚(性)。司(始)者近青(情),終者近義。智

(知)【情者能】出之,智(知)宜(義)者能內(納)之。好亞(惡),

眚(性)也。所好所亞(惡),勿(物)也。113

先闡述了「天」、「命」、「性」、「情」、「道」的關係,並且辨別了甚麼是「性」, 認為「性」就是人天生的本質。而由「眚(性)自命出,命自天降」中推知,簡 文將「天」與「性」藉由「命」相連結,強調了「天」與「性」的關聯性。接著 言「情」由「性」所生,「道」之始在於「情」,然而最終朝向「義」,說明了「天」、

「命」、「性」三者透過「情」來彰顯,展現「道」的功能價值,但不論是情或是 性,仍由須「心」而發,所以「心」對「性」的修養主導上佔有重要的地位。透 過「心」的主導,定志而生「道」,使「性」歸善,所以要使本質的「性」趨向 良善而符合「道」,必須藉由「心」的作用。另外〈性自命出〉又曰:「 (哀)、

樂,其眚(性)相近也,是古(故)其心不遠。114」也說明了「心」的重要。丁 四新就認為,強調真性真情是〈性自命出〉的一個重要觀點,情之性,即是喜怒 哀樂等如實流露,哀樂皆為情,性則是涵氣而未發,由哀樂反推回去,因此就性

五期,2001 年 1 月,頁 1-36。

113 涂宗流、劉祖信《郭店楚簡先秦儒家佚書校釋・性自命出》,臺北: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2001 年 2 月初版,頁 144。

114 涂宗流、劉祖信《郭店楚簡先秦儒家佚書校釋・性自命出》,臺北: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2001 年 2 月初版,頁 162。

中涵而未發之情而言,哀樂是相近的,再更往深一層推論,則指「心」作用於「性」, 使其隱涵之「情」顯現,由「性」顯「情」,因此說「其心不遠」。115。而「君子 身以為(主)心」,說明了身以心為重,是故修身之根本為修心。另外,〈五行〉

也強調「心」對修身的作用,不同於〈性自命出〉中的「心」必須待物而發,〈五 行〉則認為心是價值意識的根源,具有價值判斷的能力,同時也是耳、目、口、

鼻等感官的支配者。116〈五行〉曰:「■ (聞)君子道,聰也。 (聞)而智

(知)之,聖也。聖人智(知)而(天)道也。117」可推知它也將內聖之德與「天」

相連結,如此都說明在郭店儒簡中,正視了「天」與「修身」的關聯。

孔子罕言「性」、「命」,他說:「性相近也,習相遠也。」118承認每個人的本 性相似,但因為習染不同,導致不同的言行方式與處事態度,卻未言「性」與「天」

之關係。在郭店儒簡中,則清楚定義「性」為人的本質,也進一步將「性」與「天」

相結合,「天」也成了修身的一環。在內聖的範疇中,孔子除了談論仁、義、禮、

智等德目外,並以「求仁得仁」為修身的主要方法;郭店儒簡則將修身與天命相 連結,另外更強調「心」對於修身的影響力與根源性,認為修身的要務在於對「心」

的掌控得宜,人自然能平和歸善,並且不以「情」為惡,而以其為道之始。總之,

孔子強調君主德行在施政中「上行下效」的功能,所以認定修身與治國的關係,

郭店儒簡則更進一步從人內在的「心」、「性」去論述,並思考到外在的「天」與 修身的關聯性。這些討論,都是以孔子學說為基礎,翻生出來的,也為孟子人性 論的相關學說奠定了理論基礎。

115 丁四新《郭店楚墓竹簡思想研究》,東方出版社,2000 年 10 月,頁 181-182。除〈性自命出〉

之外,先秦儒家亦多不以情為惡,可參見葉國良《經學側論》,新竹: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 年 12 月,頁 203-204。

116 (日)池田知久著,曹峰譯《池田知久簡帛研究論文集》,北京:中華書局,2006 年,頁 7-9。

黃俊傑《孟學思想史論》(卷二),台北:三民書局,頁 113。

117 涂宗流、劉祖信《郭店楚簡先秦儒家佚書校釋・五行》,臺北: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2001 年 2 月初版,頁 162。

118 清・阮元《十三經注疏・論語・陽貨》,台北:藝文印書館,1965 年 6 月,頁 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