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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郭店儒簡之君臣觀

第二節 郭店儒簡中之「臣」

一、 忠孝為本

在早期傳世儒典《論語》、《禮記》中,將「忠」視為人際來往上的行為準則,

且為士、君子立身行道的依歸,隨著士、君子由修身而治民,這種準則外擴為治 為官事上的臣德,有時還指民心之歸附。136《論語・鄉黨》篇為孔子以「禮」事 上的紀錄,而「禮」的本質便是發自內心對在上位者的「敬」與「忠」,所以《論 語・鄉黨》也可視為孔子對在上位者盡忠的臣德展現與實踐。137在十四篇郭店儒 簡中,提及「忠」的概念就有〈六德〉、〈魯穆公問子思〉、〈忠信之道〉、〈語叢二〉

等四篇,幾乎佔郭店出土儒簡的三分之一,大致上,也都有指涉臣操的意涵。〈六 德〉直言:「忠者,臣德也。」臣操必以「忠」為要,「忠」乃為臣者最應重視的 情操。而「忠」又與「孝」息息相關,〈語叢二〉提及「忠」與親情的關係,曰:

(愛)生於眚(性), (親)生於 (愛),忠生於 (親)。 劉釗在《郭店楚簡校釋》中以「仁愛生成於天性,親情生於仁愛,忠信生成於親 情」注上文。138可知「愛」、「性」、「親」、「忠」的生成關係順序為「天性仁愛

親情忠」,所以忠乃是天性,源自於人原有的仁愛本質,透過親情來養成。

在〈唐虞之道〉提到堯如何判斷舜是否適合為臣,曰:

古者堯之與舜也:昏(聞)舜孝,智(知)其能 (養)天下為民 (主)

136 陳師麗桂〈從傳世如點與郭店儒簡看先秦儒學的忠信之德〉,收錄於《國文學報》第四十七 期,2010 年 6 月,頁 1-36。

137 彭國翔〈作為身心修煉的禮儀實踐---以《論語・鄉黨》篇為例的考察〉,收錄於《東亞儒學 中的身體論述研討會論文集》。

138 劉釗在《郭店楚簡校釋》,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3 年 12 月,頁 201。

也。古(故)其為 〈 瞽)〉寞子也,甚孝;及其為堯臣也,甚忠。139

「孝」為堯判斷舜是否能治天下民、為臣的準則,並藉此檢驗君子的人格,可知 君主以「孝」選才,「孝」為「忠」的必要條件。故臣德之本為孝,並以忠為要。

「忠」為臣德之要,那麼甚麼是「忠」?在〈忠信之道〉中,提到幾個關於

「忠」的特質,曰:

不 (訛)不 (害),忠之至也。……忠 (積)則可 (親)也,信

(積)則可信也。忠信 (積)而民弗 (親)信者,未之又(有)也。

至忠如(如)土, (為)勿(物)而不 〈發〉……。忠人亡 ,信 人不伓(背)。君子女(如)此,古(故)不 〈皇(枉)〉生,不伓(背)

死也。大舊(久)而不俞(渝),忠之至也。匋而者尚,信之至也。至忠亡 , 至信不伓(背),夫此之胃(謂)此。大忠不兌(說),大信不 (期)。

不兌(說)而足 (養)者,墜(地)也;不 (期)而可 者,天也

(昭)天墜(地)也者,忠信之胃(謂)此。140

可歸納「忠」的特質為:「不訛不害」、「積忠使人親附」、「如土」、「大久不渝」、

「不說」。「不訛不害」指不虛假、不傷害,涂宗流先生以「虛假」注「訛」,代 表「忠」是發自內心的真誠反應,以不傷害他人為前提;若按照內心本有的良善 本質行事,累積「忠」行,人民一定會親附;劉釗認為,簡文以「如土」喻「忠」,

土生成萬物而不自誇、驕矜,正如「忠」之人盡本分而不張揚,意同孔子所言「多 其功而不德」。141「大久不渝」乃言「忠」不隨著時間而改變,如此,才是真「忠」;

139 涂宗流、劉祖信《郭店楚簡先秦儒家佚書校釋・唐虞之道》,臺北: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2001 年 2 月初版,頁 58。

140 涂宗流、劉祖信《郭店楚簡先秦儒家佚書校釋・忠信之道》,臺北: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2001 年 2 月初版,頁 66-70。

141 劉釗在《郭店楚簡校釋》,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3 年 12 月,頁 162。

「不說」則言「忠」乃重實踐,而非口頭承諾。

所以,臣子盡忠,就必須從以上五方面去體現:發自內心作不傷害君王的決 定、功成不居、重實踐而非口說、累積善行,使民親附、忠誠的心不因時空或現 實狀況而改變。《論語・鄉黨》中對孔子的言行紀錄,可視為孔子對君王盡忠的實 踐,也說明了「忠」最可貴的地方在於實行,而不是言行上的順從。〈忠信之道〉

則就幾個具體的行事原則談「忠」,真誠、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不居功……等,

都是為人臣子應把握的準則。

二、 尊敬賢君

第一節所論的尊賢,大部分著重在「楷模」、「典範」的作用,所推尊的對象 也都是皋陶、伊尹等賢臣,然而在郭店〈五行〉中,除了談到「尊敬賢臣」,更 進一步提出「尊重賢君」,曰:

疋膚膚達者(諸)君子道,胃(謂)之 (賢)。君子智(知)而與(舉)

之,胃(謂)之 (尊) (賢);智(知)而事之,胃(謂)之 (尊)

(賢)者也。後,士之 (尊) (賢)者也。142

文中從二方面談尊賢,「在上位者」的尊賢是能知人善任,「在下位者」的尊賢是 恭敬事上。在本章第一節中提及修身與心、性、天的關係,若在上位者修身有成,

便是「知天」,如此,為臣者效忠賢君、恭敬事上,不僅是對君盡「忠」的本分,

也是對自己、對天負責,亦符合第二章所論,臣道必須順應君道與天道,賢君行 事符合天道,臣子當然必須恭敬事之。所以,尊敬賢君亦是臣子修身的展現,能 識賢君乃是知天,故為臣者首先要具備辨別君王賢或不肖的能力;接著,擇賢君 盡心輔佐、使君道發揚,即是順天。

142 涂宗流、劉祖信《郭店楚簡先秦儒家佚書校釋・五行》,臺北: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2001 年 2 月初版,頁 423。

三、 勇於直諫

對於君王犯錯,孔子認為臣子採取守和不顯諫的方式勸諫,才是最佳的態 度。若屢諫而不聽,乃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臣子 可以離去表示抗議,片面解除君臣關係。然而,在郭店儒簡中,卻以「直諫」為 忠臣,〈魯穆公問子思〉曰:

魯穆公昏(問)於子思曰:「可(何)女(如)而可胃(謂)忠臣?」子 思曰:「恆 (稱)其君之亞(惡)者,可胃(謂)忠臣矣。」公不 (悅),

咠(揖)而退之。

子思以「恆稱其君之惡者」為忠臣的論調,導致魯穆公不悅的情緒,一般而言,

所謂「忠臣」乃「事君真心誠意而無二心」,143子思以此為據,又更進一步,以 稱君不善之人為忠臣。子思為思孟學派的始源,其說影響孟子甚深,孟子在〈離 婁上〉認為若君未行正道,臣又未加以勸誡,乃是對君之大不敬:

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堯 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責難於 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144

未以舜之道事君,便是不敬君,責難君之過,孟子認為是「恭」的表現,而非不 敬。朱熹《四書集注》的註解甚明,曰:

人臣以難事責於君,使其君為堯舜之君者,尊君之大也,開陳善道以禁閉 君之邪心,惟恐其君或陷於有過之地者,敬君之至也;謂其君不能行善道 而不以告者,賊害其君之甚也。145

143 涂宗流、劉祖信《郭店楚簡先秦儒家佚書校釋・五行》,臺北: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2001 年 2 月初版,頁 18。

144 清・阮元《十三經注疏・孟子・離婁上》,頁 125。

145 宋・朱熹《四庫全書薈要‧四書集注》(經部,第七十一冊),台北:世界書局,1956 年 11 月,

頁 144。

臣子以堯舜為君之正道來責難君之失、禁閉君王的邪念,才是尊君、敬君的表現,

如此才是盡臣道,若君有過而不能告,是未盡本份,更是賊君。以上,都可以和 子思所言「恆稱其君之惡者為忠臣」互相闡發,亦可見孟子之論乃受子思之影響。

再回到〈魯穆公問子思〉一文,魯穆公雖心生不滿,但子思為老師,仍有禮 貌的送走子思,當成孫弋求見時,魯穆公向其討教關於子思所言的忠臣之道:

成孫弋見,公曰:「向(嚮)者 (吾)昏(問)忠臣於子思,子思曰:

『亙(恆) (稱)其君之亞(惡)者可胃(謂)忠臣矣。』 (寡)

人惑安(焉),而未之得也。」成孫弋曰:「 (噫),善才(哉),言 (乎)!

夫為其君之古(故)殺其身者,嘗又(有)之矣。亙(恆) (稱)其 君之亞(惡)者未之又(有)也。夫為其君之古(故)殺其身者,交(效)

(祿) (爵)者也。亙(恆)【稱其君】之亞(惡)【者,遠】 (祿)

(爵)者【也,為】義而遠 (祿) (爵),非子思, (吾)亞

(惡)昏(聞)之矣。」146

成孫弋以「生命」和「祿爵」來說明「恆稱其君之惡者」的可貴。認為恆稱其君 之惡的忠臣,是將生死、官位、錢財置之度外的人,因為稱君之惡,往往使君不 悅,更甚者,可能引來殺身之禍。另外,強調「稱君之惡」的忠貞,更甚於為君 而死,為君而冒生命之險,事後國君授祿進爵乃必然之事,臣子乃為義或為利而 行此事,無從考證;但是,「忠言逆耳」責難於君,不只是冒著生命危險,即使 保全生命,也易導致遠祿疏爵的結果,為什麼為臣者仍願意甘冒此風險?乃是因

「義」而行,如此順義、順天之臣,才是國君應重用的至忠之臣。

孔子以「恭敬事上」為忠,子思以「直諫」為忠,兩者都是堅守正道,孔子

146 涂宗流、劉祖信《郭店楚簡先秦儒家佚書校釋・魯穆公問子思》,臺北: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

2001 年 2 月初版,頁 18-23

之世因禮樂崩壞,期待以正禮樂來恢復君臣之綱紀,導正諸侯僭越的歪風,所以 強調「以禮盡忠」;然而子思之世,對於諸侯僭越之事已是力挽狂瀾,故從臣堅 守「義」談盡忠,為臣者事君以義,並幫助君主為義,因義將生死、官位、錢財 視為無物,而勇敢直諫,乃為忠臣。

值得注意的是,不管是孔子或是子思,都認為身為臣子不應看重錢財和祿 位,孔子以三諫而君不聽,若不離去就是貪戀祿位;子思則以恆稱其君之惡為忠 臣,如此往往導致遠祿爵,更甚者危害生命,仍要為義堅持。以上,都是忠臣不 以錢財、爵位、生命為尊的最佳印證,正如孔子之言:「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

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147、「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148

四、 遇與不遇

本章第一節中提及孔子少言性、命、天道,郭店儒簡中〈性自命出〉與〈五 行〉等篇,卻將修身與「心」、「性」、「天」相結合。然而,在〈窮達以時〉中,

卻又以「天人之分」解釋了關於知識分子「遇」與「不遇」的問題,這又和臣道 有什麼關係呢?

為臣者,為修身有成的「士」或「知識份子」,「士」或「知識份子」也以受 用於君、為民服務為努力目標,但總有人沒有為世所用,即使聖賢如孔子,也有 困於陳、蔡之間、周遊列國……等,不受重用的時候,知識份子不免對君產生怨 懟之情,質疑修身與自身境遇好壞的必然性,〈窮達以時〉正是為這樣的質疑提 出解釋。究竟,「遇」與「不遇」和天相關嗎?和修身相關嗎?「不遇」是否肇

為臣者,為修身有成的「士」或「知識份子」,「士」或「知識份子」也以受 用於君、為民服務為努力目標,但總有人沒有為世所用,即使聖賢如孔子,也有 困於陳、蔡之間、周遊列國……等,不受重用的時候,知識份子不免對君產生怨 懟之情,質疑修身與自身境遇好壞的必然性,〈窮達以時〉正是為這樣的質疑提 出解釋。究竟,「遇」與「不遇」和天相關嗎?和修身相關嗎?「不遇」是否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