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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山東地區雙龍穿璧圖文化象徵意涵
第一節 墓門上的雙龍穿璧圖之空間意義
雙龍穿璧圖在墓室的配置具一定的規律，若統計考古資料及圖集有紀錄的圖 像位置，五十二幅雙龍穿璧圖中，有三十一幅位於墓門各部分，兩幅位於墓室立 柱 。由此可觀察到兩個現象：其一，雙龍穿璧圖大多配置於墓門上，其次是立柱 。 其二，雙龍穿璧圖的配置位置與構圖方式互有關聯，佔多數的橫式雙龍穿璧圖多 配置於墓門各部份，包括門楣、橫額、過樑；而配置於立柱上者，僅有東漢靈帝 時期江蘇徐州十里鋪玉慶山北麓黃土坡地出土的中室東、西 支柱上的兩幅雙龍穿 璧圖，兩幅皆為直式構圖。本節將針對占大多數的墓門上的雙龍穿璧圖，討論其 置於墓門上的意義。詳細情形請參見下面表格：
年代 出土位置 墓門上的位置 構圖方式
山 東 地 區 東漢晚期 山東鄒城郭里鎮王屈村收
集，鄒城孟廟收藏
墓室過樑 橫式
山東鄒城市車路口 前室西壁過門石 橫式
中室東壁過樑 橫式
山東微山縣兩城鄉黃山村 後室楣石 橫式
前室楣石 橫式
山東微山縣兩城鄉，微山縣 西北約 60 里。鎮北俗稱「子 河堌堆」的大片山根台地上
長方橫額石 橫式
山東微山縣兩城鄉 墓門楣石 橫式
山東東阿縣姜樓鄉鄧廟村 前室西面橫額 橫式 江 蘇 地 區
東漢 江蘇睢寧九女墩 前室門額 橫式
銅山縣徵集，徐州漢畫像石 藝術館藏
墓門上額 橫式
銅山縣王山徵集，徐州漢畫 像石藝術館藏
墓室門楣 橫式
東漢晚期 江蘇泗洪縣曹廟鄉 橫額 橫式
江蘇徐州黃山東南，緊挨微 山湖畔。
墓門橫額 橫式
東漢晚期， 江蘇徐州十里鋪，玉慶山北 東側室橫額橫額畫像 橫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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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八 雙龍穿璧圖配置位置及其構圖方式
山東地區十幅有註明位置的圖像中，有八幅位於墓門，沒有位於立柱上者。
《微山漢畫像石選集》圖版 70 的雙龍穿璧圖圖版說明言：
此種長石為墓門上邊的楣石，在微山、鄒城、滕州常見，二龍的身子互相 纏繞著從三個圓璧中穿過，畫面設計得十分逼真，有條不紊。1
可見在山東地區，刻畫在長石上的雙龍穿璧圖經常配置於墓門楣石之上。
趙超指出「神仙境界、人間生活與歷史文化三大部分內容構成畫像內容的主 體，占據墓室中的主要地位」2，而此三大內容的畫像石在墓室中的分布位置具 有一定的規律，由較大型的畫像石墓的畫像石位置安排可見：
表現神仙天界的畫像大多安排在墓室的頂部或四壁上部（包括上橫額）。
描寫墓主人世生活場景的畫面則安排在墓室四壁的中部。表現歷史故事的
靈帝時期 麓黃土坡地 中室橫額正面畫像 橫式
安 徽 地 區
東漢 安徽霍山縣洛陽河鄉油坊村 墓門額 橫式
東漢中晚期 安徽省宿州市褚蘭鎮 門楣 橫式
河 南 地 區
西漢 河南唐河電廠墓 前室南壁東門楣 橫式
新莽天鳳五 年
河南省唐河縣湖陽公社新店 村西高地，河南唐河鬱平大 尹馮君孺人畫像石墓
墓門門楣 橫式
南車庫門楣 橫式
東漢早期 河南永城固上村西一號墓 主室門楣 橫式
河南永城固上村西二號墓 墓室門楣正面 橫式
東漢中期 河南永城太丘二號墓 前室門楣正面 橫式
中室門楣正面 橫式
河南永城僖山 門楣 橫式
河南方城東關 墓門左下門楣 橫式
東漢中晚期 河南襄城茨溝 墓門門楣 橫式
東漢晚期 河南新野前高廟村 墓室門楣 橫式
中室門楣 橫式
西側室之南室門楣 橫式 後室之西室門楣 橫式
1 馬漢國主編：《微山畫像石選集》，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 年，頁 168。
2 趙超：〈漢代畫像石墓中的畫像布局及其意義〉，頁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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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像或安排在生活場景之下，或穿插於生活場景之中。前室是墓主男性的 外部活動世界，重現墓主的政務、交際、出行等活動。中室（無中室者亦 安排在前室一部分）是莊園中的庭堂部分，表現日常享樂的宴飲百戲，以 及財產田地等內容安排在這裡。後室象徵墓主的內寢及後園，表現寢臥、
宴飲等家室活動。中小型的畫像石墓往往不在後室刻畫圖像。3
由趙超的歸納，可以看出畫像石在墓室中的位置安排，除了模擬前堂後室的生人 建築外，也與宇宙論有關，「是漢代人們企圖在墓室中重現天地宇宙與社會人生 模式的體現」4。《史記．秦始皇本紀》中記載秦始皇之墓「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 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5此種模擬天文地理的設計將秦始皇之墓 打造成了個小宇宙，類似的觀念在漢代墓葬中也可以看見。漢代墓室頂部發展出 了穹窿頂的形式，穹窿頂所模擬的即是天空的形狀，與秦始皇之墓同樣是對天地 宇宙圖式的模仿。朱存明認為漢畫像石墓的形制是宇宙象徵主義的，主室穹窿狀 的墓頂象徵天，而方形的墓室則象徵了地6。他又進一步的說畫像石的最大特徵 不是刻在墓室裡面，而是在門扉上：
把天界的圖像、升仙的圖像刻在門扉圖像的上部，而在門扉的左右兩邊，
或刻人物、車馬，或刻祥瑞、異獸、生命樹等。門扉上則刻鋪首銜環、朱 雀、玄武、青龍、白虎等。7
可見墓門的畫像配置亦有其規 律 ，信立祥考察純石結構畫像石墓的墓門畫像 配置方式，指出最常見的配置為門額刻仙禽神獸，門柱刻門吏，門扉刻鋪首銜環
8。據趙超、朱存明和信立祥的研究，天界、升仙的圖像往往置於墓室頂部與墓 門上部，這樣的安排除了反映出了以墓室頂部為蒼穹的宇宙象徵，也與升仙信仰 有關。由表十可知，雙龍穿璧圖大多位於墓門的橫額、門楣，屬於墓門上部件，
按照以上對於畫像石的位置安排規律的說明，雙龍穿璧圖當與升仙信仰有密切關 聯。
墓室建築中，墓門又具有特殊的意義，此與門在建築中的功能有關。《釋名．
釋宮室》：「門，捫也，在外為人所捫摸也。」9「戶，護也，所以謹護閉塞也。」
10雙扇曰門，單扇門曰戶，由《釋名》的解釋可看出門戶的作用在於分隔內外，
閉塞家宅。人們欲擋在門外的不僅是自然界的災害、猛獸以及盜賊人禍，也包含
3 趙超：〈漢代畫像石墓中的畫像布局及其意義〉，頁 21。
4 趙超：〈漢代畫像石墓中的畫像布局及其意義〉，頁 21。
5 ［漢］司馬遷撰，［日］瀧川龜太郎考證：《史記會注考證》，頁 122。
6 朱 存 明 ：《漢畫像之美：漢畫像與中國傳統審美觀念研究》，頁 189。
7 朱 存 明 ：《漢畫像之美：漢畫像與中國傳統審美觀念研究》，頁 189-191。
8 信 立 祥 ：《漢代畫像石綜合研究》，頁 257。
9 ［漢］劉熙：《釋名》（北京：中華書局，1985 年），頁 89。
10 ［漢］劉熙：《 釋 名 》，頁 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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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超自然的凶邪鬼怪，為了達成這樣的目的，就必須舉行一些宗教儀式。例如殷 墟商朝宮殿建築基址埋有人牲和牲畜，每一門址下有四、五個牲人持戈、盾和貝 ， 學者認為這些牲人是房屋的保衛者，是安門儀式的舉行遺跡11。在漢代，門戶之 祀為五祀之一，班固《白虎通義．五祀》：
故春即祭戶。戶者，人所出入，亦春萬物始觸戶而出也。……秋祭門。門 以閉藏自固也，秋亦萬物成熟，內備自守也。12
按班固的說法，之所以在春秋祭門戶是配合自然萬物的作息，春天萬物始出，秋 天萬物成熟，準備守藏，一出一入，一外一內，正符合門戶區隔內外，出入溝通 的功能13。《淮南子．泛論》提到了當時世俗有言：「枕戶橉而臥，鬼神履其首者 ， 使鬼神能玄化，則不待戶牖之行。」14枕門檻而臥會被鬼神踩踏，從此禁忌中不 僅可見門之神秘性，也可知時人認為不只人由門戶出入，鬼神亦由門戶出入。據 以上所述，門分隔了內外，亦連接了兩個空間，而此兩者除了是物理上的功用，
也具有神秘的內涵。因此，墓室之門固然隔絕了生死兩界，但墓主若要前往仙境 ， 前往另一個空間，也必須通過門。
朱存明認為墓門作為墓室此種特定場所的出入口，它又是陰陽、生死的分界 點：
墓室的門就是陰陽的交界處，是生的世界與死的世界的交叉點，是現實世 界與另一個不可知的世界的隔離帶，生死在此相分，死者被葬入墓室，就 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也就踏上了升仙路。15
朱存明在此特別強調墓門的空間意義，它是陰陽的交界，分隔了生與死的世界，
墓主亦在此踏上通往仙境之路。范熱內普（Arnold van Gennep，1873-1957）在
《過渡禮儀》中言兩地域之間具有神聖的中立區，「凡是通過此地域去另一地域 者都會感到從身體上與巫術－宗教意義上在相當長的時間裡處於一種特別境 地 。」16而此中立區不僅只能是一區域，也可以是一塊石頭，或是一扇門之類的 存在。
對於普通住宅，門是外部世界與家內世界之界線；對於寺廟，它是平凡與 神聖世界間之界線。所以，「跨越這個門界（seuil）」就是將自己與新世
11 王子今：《門祭與門神崇拜》（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上海三聯書店，1996 年），頁 10。
12 ［漢］班固等撰：《白虎通》（北京：中華書局， 1985），頁 36。
13 王子今：《門祭與門神崇拜》，頁 37。
14 ［漢］劉安編著，［漢］高誘注：《淮南子》，頁 149。
15 朱存明：《漢畫像之美》，頁 191。
16 ［法］范熱內普（Arnold van Gennep，1873-1957）著，張舉文譯：《過渡禮儀》（北京：商務 印書館，2010），頁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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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結合在一起。17
而作為墓門，跨越了此門界，便是和生人世界分隔，並進一步的期望與仙境世界 結合在一起。如同現今我們出國時需要辦理簽證手續一樣，古代在這個跨境的過 程中，往往需要一些巫術－宗教性的手續，若不經由這些禮儀，便可能遭遇危險 。 這些融入新世界所需要的儀式，范熱內普稱之為「過渡禮儀」18。
龔詩文〈漢代畫像藝術的門戶世界──試論墓門裝飾的空間觀〉一文便是由
龔詩文〈漢代畫像藝術的門戶世界──試論墓門裝飾的空間觀〉一文便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