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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廷統治臺灣二百多年期間,台灣社會演變快速,大量的移民,大規模的開發,快 速的改變臺灣這個蕞爾小島。隨著開發的腳步與行政區的重劃擴張,台灣各地所編修及 重修的方志為數眾多,這些方志也選出了大量代表台灣各地景觀的風景,而選定為“八 景”。從前述各節對於這些八景的地理空間分布,加上八景詩與八景圖的綜合分析討論,

本研究可以得到下列幾點結論:

第一,不論是府治八景或是縣治六景,首先從空間配置上,就可以看到一定的規律。

臺灣府八景從南部的海景安平、鯤身、鹿耳門出發,拉到極北的雞籠;再就東西方邊界 的東溟曉日,和西嶼落霞;最後回到中心的澄臺、斐亭。不但核心區有景,邊陲地區也 都有風景被選定。《諸羅縣志》也同樣強調邊界地區的風景,如:玉山、水沙連在東方 的山區,雞籠、龍目井在極北之地,以及核心地區的北香湖和道署後的芒果園。《鳳山 縣志》的六景則從核心南側的鳳岫春雨和北側的泮水荷香開始,向外擴展到最北的岡山 和最南方的瑯嬌,再到西北海域的安平和鯤身。至於《臺灣縣志》的六景,可以見到木 岡山標示著嘉南平原最東方的中央山脈,金雞曉霞位在最西邊的澎湖,蓮湖、龍潭ㄧ南 一北,赤嵌、鹿耳則是核心與傳統並陳。透過八景的選定,將轄區的邊界一一納入可被 觀看的風景系統,風景,不單純只是文人吟賞的對象,在漢文化道家的風水思想中,更 是從天上轉換到人間,將其視為一種宣告八方國土疆域的工具,

第二,臺灣自然地景變化多樣,可選擇的風景也是多采多姿。不過,從這些方志所 選定的風景景點來看,並非單純只是編纂者個人一時的好惡,隨意挑選,而是有其一定 的邏輯與模式。刻意挑選四方邊境的景點,配上山水風雨、日月雲霞入詩為文,將灑落 各方隨意可得的風景,納入文人的審美觀看和移情想像,將原本未經開發的蠻荒之地,

逐漸消化納入漢文明的文化系統,將臺灣這塊土地與漢文化的情感逐漸合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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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詩文互動糾纏,傳承後世,各地方志也彼此仿效選景模式。風景的選擇與製 造,逐漸有著一致的規律和語彙。在特定的地點迎接曉霞、送走夕照;在風清雲淨的日 子,期待見到狀闊綿延的山容;也在固定的季節,聽濤觀潮遙想故人開疆闢土,暗自許 願欲乘長風求取功名,成功而回。情感與土地的糾結,透過詩文創作結合精心選定的風 景,共同製造出來的觀光地景,可以傳承土地與社會共同情感的連結,強化對於土地的 認同,誠如美國的國家公園之父繆爾(John Muir, 1838~1914),在描寫雨季的優勝美地瀑 布風景時提到:這樣的景象,不像圖畫或是地圖那種平面的光影,只是偶爾觸動一下心 靈,然後就如同暮色中的地貌,隨著時間消散無蹤。他們會充滿我們身體和靈魂的每一 根纖維,進入我們而且與我們融合在一起,就像聖靈伴隨著我們,一路到死後的世界57

(Muir, 1997: 591)。對於繆爾而言,地景本身和觀看的人已經合為一體,直到地景可以 和我們身體的每一個基因合而為一 ( Miller, 1992)。

第四,初領臺灣時的戰爭地景,在康熙末年三本方志所選的六景當中不再見到,只 剩自然為主的風景描述。府治八景中的鹿耳春潮,如前所述是個懷想古戰場,結合國家 符號的觀光地景,閒適的安平晚渡與沙鯤漁火,也要靠著安平城堡的保護,才能夠在臺 江內海中展開。軍事陣地與古戰場,提醒著觀看的讀者:國家的武力保護,是臺灣這個 邊疆地區,不可或缺的力量。但是,統治臺灣三十多年之後,來到康熙末年臺灣西部海 岸的生活,已經逐漸脫離邊疆地區的危險,可以在社會規範的脈絡下生活,偶爾停下腳 步,還可以欣賞臺灣這塊土地的山水奇景,以及臘月時節的荷花飄香。詩人懷鄉的心情 逐漸消逝,轉而觀看臺灣特殊的物產風景。緊張的邊疆軍事設施,結合風景觀賞的情形,

要到開發東部蘭陽地區時,才會再度見到。

57 Visions like these do not remain with us as mere maps and pictures-flat shadows cast upon our minds, to brighten, at times, when touched by association or will, and fade again from our view, like landscape in the gloaming. They saturate every fibre of the body and soul, dwelling in us and with us, like holy spirits, through all of our after-deaths and after-li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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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凝視主體心境的改變,反映對待臺灣土地態度的轉變。臺灣的風景對於清初 來到邊疆的遊宦文人而言,只是情感寄託的對象,充滿濃濃的鄉愁。諸多臺江內海的風 景,是否訴說這些來臺的官員總是過著看海的日子,希望能夠盡快乘船西歸。不過既來 之則安之,在康熙末年的選景中,可以見到社會充滿對於臺灣這塊熱帶島嶼的好奇,出 奇挺拔的大山、秋月聞到荷香、氣根擺盪的仙榕、還有芒果園,從中原內地的眼光來看,

都是標新立異的神奇景觀;而春耨、秋蒐、樵歌、夜市,這些乾隆之後的選景,顯示臺 灣社會掌握了季節環境的規律變化,而有活絡的民生活動;乃至於以「滬尾飛輪」,說 明臺灣社會能夠接納新時代的到來;而越來越多的觀泉、煙雨、探梅、試茗、甚至是垂 釣的休閒地景紛紛出籠,證明臺灣社會對於土地的認同與自我的展現。這種從懷鄉、觀 奇、再到凝視自我的改變,反映出清代社會對於臺灣這塊土地,從一開始可棄可留的消 極態度;在經營過程中,逐漸開始認識臺灣、用他者觀奇的眼光來看臺灣的特殊之處;

從而接納這塊土地,順應這塊土地與中原相異的環境規則;進而將自己與土地相結合,

自信的以自我為主體的生活方式,來代表並展示這塊土地的風景。

地方志的八景選定,乍看只是騷人墨客吟詠山水的風雅之作。不過,細究清代臺灣 眾多方志所選定的各地八景,隱約可以見到其中所蘊含的人文思想與空間觀念,以及二 百多年來人民與土地的互動。八景的空間分布與八景詩、圖共同建構的清代觀光地景,

可以提供我們一窺清代社會對於臺灣這塊土地態度的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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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日治時期台灣觀光地景的製造 第一節 日治時期的臺灣社會發展

明治維新之後,全面西化的日本以三十年間的改革,就在 1894 年的日清甲午之 戰中,全面擊敗大清帝國,這場全面性獲勝的戰役,不但使得日本興起成為東方的軍事 大國,更取得鉅額的軍費賠償,也讓日本晉身國際列強的行列,並獲取第一個海外殖民 地-臺灣。新興的日本與逐漸衰亡的大清帝國,在 1895 年四月十七日締結了“日清講 和條約”也就是“馬關條約”來結束戰爭狀態。五月八日雙方交換了日清講和條約的批 准書之後,此時的臺灣在法律上就已經是日本的新領土,而移交與接收的儀式,則經由 清廷代表李經方與日本代表樺山資紀,於六月二日在臺灣外海完成。但是,臺灣人民對 於完全陌生,但卻即將到來的日本統治,所做出的頑強抵抗卻才剛剛開始。

圖 3-1-1 近衛師團於澳底紮營圖,沙發上即為北白川宮能久親王58

雖然由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圖 3-1-1)所率領的近衛師團,在五月二十九日,便 已經從東北角海岸的澳底登陸(圖 3-1-2)。但是,首任總督樺山資紀,卻要在十一月才

58 圖片出自國史館臺灣文獻館典藏書籍,伊能嘉矩著「臺灣志」第 250 頁,明治 44 年 5 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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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在台北舉行「全島平定祝賀會」。59而乙未戰爭中率領日本近衛師團的能久親王,也 在長途征戰,且水土不服的情況下,進而罹患傳染病,而於十月二十八日死於臺南,可 見臺灣各地在戰爭初期抵抗運動的激烈程度。北白川宮能久親王不但是皇族,更是明治 天皇的叔叔。明治天皇登基初期實施維新政策,引起部分幕府及藩領不滿,具有皇族血 統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則被推舉為「東武天皇」,但隨即戰敗成為「朝敵」遭軟禁於 京都,後經明治天皇特赦留學德國。甲午戰爭清廷戰敗,將臺灣割讓給日本,此時統領 近衛師團的能久親王奉命接收臺灣。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協助接收臺灣的工作,卻轉變 成為全面性的「已未戰爭」。1895 年五月 29 日從臺灣東北角海岸的澳底登陸之後,除了 台北城主動打開城門投降之外,近衛師團在各地都遭遇一連串的武裝對抗,過了新竹之 後對抗越來越強烈,到了中部地區,更遭遇了大規模正面的武裝民兵戰鬥,尤其是「八 卦山會戰」台日雙方都有大量的傷亡。十月中旬北白川宮能久親王的弟弟「伏見宮貞愛 親王」,從澎湖領軍登陸嘉義布袋,共同進軍台南。貞愛親王登陸地點,後來也曾立碑 紀念(圖 3-1-2 右)。攻佔台南之後,能久親王旋即於台南民宅過世60,根據日本官方說 法,當時台灣衛生環境不佳,許多日本士兵都罹患熱帶傳染疾病,能久親王也受感染而 病逝,不過台灣各地的民間傳說,都表示能久親王是在戰鬥中遭民兵擊傷過世。

由於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具有皇族身份,又在接收臺灣的過程中喪命,於是在臺灣 總督的強力規劃之下,開始在台北圓山劍潭附近興建臺灣神社,並將能久親王列為祭神,

且尊為臺灣新領土的「總鎮守」。隨後在台灣各地興建的神社,亦多將能久親王列為祭 神。

59 陳君愷編著,《狂飆的年代-1920 年代臺灣的政治、社會與文化運動》。台北:國立編譯館,2006 年 10 月出版。

60 北白川宮能久親王過世地點,總督府將其列為御遺跡地,後改建為台南神社。二次大戰結束後,改建

60 北白川宮能久親王過世地點,總督府將其列為御遺跡地,後改建為台南神社。二次大戰結束後,改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