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敘事架構與人物分析
第一節 敘事架構與導演的策略分析
「紀錄片可以通過重建未來或是過去的情境，或通過創造出『可能會出現』
的狀況來進行想像。但要這麼做，理由必須充足，否則你的觀眾會看出哪些是不 真實的。」1在歷史、傳記為主題的紀錄片中，啟用演員重演是可以被容許的，
特別是當研究的對象沒有文獻影像留存的時候。但是當多個場景重建，甚至全盤 重構時，導演需要標識出所用的資源，例如是檔案文件、手稿、照片、回憶錄、
1 Michael Rabiger（雷畢格）著；王亞維、喻溟譯，《製作紀錄片[全新增訂第五版]》（台北市：
遠流，2016），頁 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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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等，才能讓觀眾接受。2「當你無法呈現真實情況時，可以接受的是你體現 了真實的精神。確保你的觀眾知道你這樣做的依據在哪裡。」3
監製李崗和導演許明淳秉持著「真誠比真相重要」的心，花了 8 年的時間完 成《阿罩霧風雲》上下集。為了在歷史、故事背景、服裝道具、場景等方面力求 精準，邀請歷史學者擔任諮詢顧問，並組成歷史研究小組，影片最後的「參考書 目」列出的史料、專書、論文和期刊等就超過二百項。4為了說出霧峰林家的歷 史，李崗直言是懷著榮幸和「戒慎恐懼」在做這件事。5經過歷史學者、編劇、紀 錄片製片三個領域的人互相討論、合作，最後以三個霧峰林家人—林獻堂、林祖 密、林正亨，來呈現這段歷史。
關於《阿罩霧風雲Ⅱ：落子》，在安可電影發行的 DVD 影片簡介是這樣寫著：
臺灣島上人民的命運，從一紙馬關條約生效後，開始改變。林獻堂在日本 殖民統治下，設法推動臺灣自治；林祖密將事業移往中國，出資扶持中華 民國這一新政權，投入孫文的護法運動；林正亨卻在對國民黨失望後，毅 然投身共產黨革命。他們是一家人，出自各列「臺灣五大家族」的霧峰林 家，面對波瀾起伏的時代，卻有不同的國家想像。他們的故事並不美好，
誰會說經歷過殖民統治、北伐、滇緬戰爭、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時期的 人生美好呢？但，他們願為心中的那一份願景去拼命，這正是臺灣近代歷 史的縮影。
2 Michael Rabiger（雷畢格）著；王亞維、喻溟譯，《製作紀錄片[全新增訂第五版]》，頁 307-308。
3 Michael Rabiger（雷畢格）著；王亞維、喻溟譯，《製作紀錄片[全新增訂第五版]》，頁 308。
4 林惟鈴，〈李崗 就算賠錢也要說出台灣人的故事〉，《今周刊》，978 期（2015 年 9 月 17 日）。
（https://www.businesstoday.com.tw/article/category/154685/post/201509170025/%E6%9D%8E%
E5%B4%97%20%E5%B0%B1%E7%AE%97%E8%B3%A0%E9%8C%A2%E4%B9%9F%E8%A 6%81%E8%AA%AA%E5%87%BA%E5%8F%B0%E7%81%A3%E4%BA%BA%E7%9A%84%E 6%95%85%E4%BA%8B，最後瀏覽日：2019 年 8 月 23 日）。
5 參見〈公視藝文大道第 54 集—穿越霧風到林家：阿罩霧風雲〉，《PTS 公共電視》（2016 年 6 月 12 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9XXH6yI7T2I，最後瀏覽日：2019 年 8 月 23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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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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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09:50
【林獻堂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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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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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祖密在中國的發展和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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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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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社會運動的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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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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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走向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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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台灣脫離被殖民者的身分，歷經 50 年的殖民同化，
他們會被視為什麼樣的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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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07:47
【戰後，迎接國民政府】
01:0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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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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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恐怖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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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獻堂在日本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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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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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剪辮等行為，成了日本的眼中釘。新中國成立，林祖密順勢剪辮，成為中國 新政權拉攏的對象，希望能重振家風，從此捲入中國紛亂的政局。導演用林獻堂 和林祖密兩人剪辮與否，象徵當時台灣人對殖民政權、新文明的態度。
接下來集中敘述林祖密在中國的發展。林祖密加入了孫文的護法軍，成為了 閩南軍總司令，創辦隨營學校、培養軍事人材，還與蔣中正成為戰友；但敵不過 護法軍內部鬥爭，無法有所作為，亦無法重現家族聲威。沒有軍隊的林祖密，後 來在福建從事實業建設，例如成立疏河公司，1925 年，因軍閥派系惡鬥，慘死 槍下。隨著林祖密的死，霧峰林家欲在中國嶄露頭角的機會也因此中斷。
林祖密於 1920 年代過世，此時台灣政治社會運動方興未艾。導演將重點放 在林獻堂投入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而「八駿事件」為總督府分化請願運動的 第一步，林獻堂暫時退出請願運動。1923 年發生「治警事件」，法庭上的攻防戰 和法院最終只認定違法結社的結果，反而提升請願運動的士氣。林獻堂再次領導 請願運動，請願團唱著「台灣議會設置請願歌」，顯得慷慨激昂、意氣風發。
隨著社會主義的傳播，林獻堂參與的台灣文化協會面臨左右派分裂的局面，
林獻堂退出文協，繼續投入文化啟蒙運動—1932 年林獻堂長子林攀龍成立霧峰 一新會。1934 年，林祖密之子林正亨回台依親。但這時候的日本軍國主義勢力 抬頭。霧峰一新會傳授漢文、舉辦讀書會演講會的活動遭總督府施壓，14 年的 議會設置請願運動也因此結束。林獻堂遭受到日本浪人的羞辱，被罵「清國奴」， 即「祖國事件」。
1937 年中日戰爭爆發，故事敘述以雙線進行，一線是在台灣的林獻堂，一 線是上戰場的林正亨。無論是哪一政權，霧峰林家都是政府拉攏的對象，要他們 成為政府的協力者、為政府背書。林獻堂被要求在皇民奉公會上演講，宣揚為帝 國出征、犧牲。此時，導演將鏡頭往前拉，出現「祝陳阿套出征」的畫面，演講 的林獻堂漸漸成為背景，感受到台灣人被推上戰場的無奈。
另一方面，林正亨此時選擇成為日本的敵人，他加入中國遠征軍，赴滇緬作 戰；林正亨的妹妹亦在中國，加入了共產黨。在戰爭的過程中，導演加入了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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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在死去的敵軍身上找到「日章旗」的情節，點出戰爭的殘酷，以及台灣人究竟 是為誰而戰的矛盾。
戰爭中，林正亨身受重傷、被部隊遺棄，他試圖寫陳情書給蔣中正，希望父 親林祖密在護法戰爭的付出能受肯定，一封封沒有得到回應的信，埋下了日後林 正亨離開國民黨的原因之一。
1945 年 8 月 15 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戰爭結束，台灣人結束殖民地的身 分，林獻堂第二度經歷政權的轉換。陳炘、林獻堂等人歡欣迎接國民政府，不久 後卻被視為「漢奸」，對照先前的「祖國事件」是何等諷刺。二戰結束的喜悅沒 有持續多久，國共內戰使中國再度陷入戰爭。此時，林雙盼和林正亨被社會主義 解放受迫者的理念吸引，加入了共產黨。
1947 年，二二八事件發生。林家收留保護當時的財政處長嚴家淦，林獻堂 最後還讓次子林猶龍護送嚴家淦回北部。另一方面，林正亨試圖尋求武力反抗的 機會而拜訪蔣渭川，但蔣渭川選擇相信陳儀。導演運用蔣渭川和陳儀的廣播台詞，
對比之後動畫處理的國軍上岸後的鎮壓行動，實在是諷刺。而因為林獻堂留在台 中，沒有北上參與「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林獻堂逃過一劫。導演安排林獻 堂寫著日記，唸出被捕的友人名字，這一段實在令人心酸。
1949 年實施戒嚴，林獻堂向警備總部報告需前往日本治療宿疾。旁白以林 獻堂 14 歲率領族人至中國避難做為對比，但這一次終究是沒有回來。同樣面臨 分離的，還有林正亨這家。林正亨遭逮捕的畫面，導演運用動畫特效表現彷彿時 間凍結的瞬間，高張力的畫面讓觀影者跟著緊張。林正亨在槍決前高喊「中國共 產黨萬歲！」和林妻讀著林正亨寫給家人的信，都讓人感受到林正亨為了政治理 想、不惜犧牲。
1949 至 1956 年，林獻堂人生最後的七年在日本渡過。林獻堂在日治時期追 求自治，與日本柔性抗爭，投入議會設置請願運動 14 年；但「祖國」來了，林 獻堂眼見自治無望，卻也不再爭取了，直接遠避日本。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
顯示出「國民政府」比日本殖民政府更無法紀。再加上土地政策使霧峰林家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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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分消失，林獻堂在台影響力已被連根拔起。
「臺灣者，危邦、亂邦也，豈可入乎、居乎。」1955 年，林獻堂曾在日記中 寫出原因；即使次子林猶龍猝逝、再多人勸林獻堂回台，他終究沒有啟程。雖然 影片中的旁白或是林獻堂都沒說出這一句話，或直接演出這一段情節，但劇情的 鋪陳已讓觀眾了然於心。導演以林獻堂下棋做為故事的結束，林獻堂手中那顆棋，
最終是放在棋盤外，如同他自己，最後沒有回到台灣。
電影的結尾，導演透過「台灣文化協會會歌」、「中國民國國歌」、「中華人民 共和國國歌」的由來，諷刺政治的醜陋無情。7林祖密在逝世 40 年後，國民黨追 贈「忠烈永式」的匾額；林正亨逝世 33 年後，中華人民共和國給予「革命烈士 證明書」，國家似乎給了他們應有身分、定位，但不免感慨已太晚太遲。
如同監製李崗曾說：「霧峰林家的故事是老天爺編的，編劇是編不出來的。」
8霧峰林家人對國家有不同的理想和想像，也是台灣歷史的縮影。
二、策略分析
《阿罩霧風雲Ⅱ：落子》裡的時代是自 1895 至 1956 年止，由於這段年代 有較多照片、動態影像資料。導演能透過演員重建畫面和舊照片互相對比，或 加入當時的動態影像為佐證，讓劇情更具說服力。甚至經由特效處理，將演員 重演的畫面與當時的影像融合，讓畫面更生動。這是下集《落子》和上集《抉 擇》很大的不同。以下就表現手法、故事情節等安排討論導演的敘事策略。
7 藍祖蔚，〈阿罩霧風雲：落子美學〉，《藍色電影夢》（2015 年 9 月 11 日）
（http://4bluestones.biz/mtblog/2015/09/post-3052.html，最後瀏覽日：2019 年 8 月 23 日）。
8 〈【似水華年】導讀—阿罩霧風雲：落子〉，《大愛電視》（2017 年 4 月 22）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912NLlqgtRk，最後瀏覽日：2019 年 8 月 23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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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格式表演
2013 年《阿罩霧風雲Ⅰ：抉擇》上映時，全程以旁白口述、對白極少，由演 員重現情境，但動作多靜止不動，如同走進蠟像館，結合動畫的拍攝手法，挑戰 觀眾習慣的敘事模式。9到了下集的《落子》，因時代比較近，編劇有比較多文獻 史料可以運用；再加上有上集的製作經驗做為基礎、動畫特效的預算也較充裕，
整體的鏡頭運作、結合動畫特效等都有很大的進步。10雖然下集《落子》的人物
整體的鏡頭運作、結合動畫特效等都有很大的進步。10雖然下集《落子》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