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昭然見晴天─我的故事

第四章 聆聽與敘說我們的故事─獨白中的母與女

第二節 昭然見晴天─我的故事

當年離開記者工作後,因為專職家庭照顧,又到孩子的學校當志工,重新學 習親子互動,我開始在自由時報的家庭婦女版撰寫親子專欄。那時因為總是要寫 到自己的孩子,為免造成孩子困擾,我用了「昭晴」這個筆名,然後又以「昭然 是晴天」、「昭然有晴天」為名開了二個部落格書寫。多數人只看到文字的表面意 義,在這名字的背後,隱藏著我成長歲月裡一段故事。

其實青春期的我,一直有種莫名的孤獨和不想被看見內在的感覺,我曾寫了 一首詩,全文已記不清了,只記得結尾的四個字是「避塵、隱情」,裡頭藏著對 人世間情感的恐懼。後來,我依這四個字的發音,取用「澄壁屋」和「晴影」, 來做為我的藏書章和筆名,內心裡用這來掩蓋自己的情感。而當在報紙上發表文 字時,我已經有了轉變;那時我看見自己對於孩子們的愛,於是選擇了「昭晴」,

一改昔日想隱藏情感的我。我的部落格名稱很自然的,就從是晴天到有晴天,也 是有情天的意涵。在論文書寫歷程中,我又發現自己好像重新看見那有情天地一 般,看見母親的情感,自己的情感。這一路的轉變要從我的童年開始敘說。

壹、童年歲月 一、大難不死

數不清有多少回,母親說起我出生前的一段故事,她之所以一提再提,為的 是強調我的小命是撿回來的。那一年,台灣有一個好大的水災,發生在八月七日。

但對於母親來說,那一年的母親節前後,是她和生命搏鬥成功,還搶回一個胎兒 的重要時刻。那時,她懷了第一胎,肚子裡的娃兒是我;大約在胎兒四個月左右,

有一天,她發覺自己腹部疼痛,醫生說是盲腸炎,應該要開刀,但是台中的小診 所沒有把握,建議她到台北就診。起初她還不太敢吃藥打針,但等到了台北,疼 痛越來越烈,什麼藥都得吃。經人介紹,她找到了當時在台北很有名的徐外科,

- 66 -

醫生說已經變成腹膜炎,再不開刀連她都沒命,更別說是胎兒了。只是孕婦開刀 的風險很大,開刀前,她打了好多抗生素、麻藥,醫生說胎兒可能保不住。結果 開完刀,奇蹟似的,胎兒仍然存活著。但是不知道那些藥物和手術,有沒有影響 胎兒生長?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一直到那年的十月廿六日晚上,母親在台中家裡,經產 婆接生,順利的生下了四肢健全的我。心想真是老天保佑啊!於是,從小,我就 經常聽她重覆這段驚險的歷程。後來,在我讀專科二年級時,我們又一次搬家。

巧的是,當年那位幫母親開刀的徐醫師,竟然就住在我們斜對面。那位徐傍興醫 師是屏東人,還是台灣著名的美和少棒隊的創辦人。也因此,母親更是三不五時 的說起這段故事,最後還要補上一句「還好妳的腦子沒壞掉」。聽多了這故事,

有時我會開玩笑的回應她,如果不是那時在她肚子裡吃了那麼多藥,說不定我會 更聰明。最近一次聽母親再說這故事時,發覺我更懂得母親的心情了,經過了五 十多年,她看著我一路成長,到如今的樣貎,她是很欣慰的。因為我除了四肢健 全,腦子沒壞,從唸書、工作到結婚生子,沒有讓她太過煩惱。然後當志工做許 多好事,又成為講師,五十歲還唸研究所。最重要的是,從父親生病到過逝,這 二十多年的光陰中,我經常陪在她身邊。那天她看著我說「幸好妳沒有讓我操 心」,我明白母親這句話背後還隱含著「幸好我生了妳」。因為,我常和母親及她 的老友們一塊喝咖啡,阿姨們總會誇讚這個女兒貼心,母親也會回應「幸好有這 個女兒」,這句話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肯定。

二、小小的孤獨身影

然而在被肯定和自我肯定之前,是一有段歷程的,我必須要先說那個一直在 腦海裡,揮之不去,黑暗中的小小身影,我必須書寫那小孩,透過書寫讓自己真 正的長大,讓內在小孩被照顧到。

我記得那個場景,我獨自一人站在房間門外,房裡的爭吵聲音不時的傳出。

- 67 -

我沒有哭,只是站著,無助,在黑暗中。然後,我轉頭看到在客廳另一頭的窗邊,

姑媽正在檢查窗戶,拉起簾子。我沒有叫,只是看著。然後,姑媽走過來,拉起 我的手,我順從的跟隨著,跟著她身後,進了他們的房間。姑爹和姑媽的房間,

也通著二個表姐的房間,姑媽要我去和表姐一起睡,我和衣躺下,那張床小小的,

該是單人床吧,記不得那是大表姐還是二表姐了,我想著該是二表姐吧!小小的 床,躺著我們小小的兩人正好,不久,我聽見姑媽的房門外,父親敲著門,父親 喊著我的小名,我不敢出聲音,只是聽著。然後,姑媽開口了,她說「睡覺了」

她的聲音帶著威嚴,然後,父親真的沒再敲了,後來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但依稀記得的畫面,是在那房間裡,父親和母親吵得很兇,甚至還動起手來,

床上似乎還躺著仍是嬰兒的弟弟。然後,父親叫我穿好衣服到門外等,他要帶我 離開,我不知是如何走到門外的,清楚畫面是我站在黑暗裡,穿著外出服,一個 人,小小的身影,沒有哭,也沒有害怕,只是站在黑暗中,而偌大的客廳,也是 暗的,只有靠窗的一邊,有微弱的燈光。

一大片黑、小小的我、房裡的爭吵、威嚴的姑媽、表姐的小床…。

長大的我,不記得那究竟的細節,但內在的疑惑是,何以父母爭吵,父親要 帶我離開,那是姑媽家,如果要離開,為何不是母親呢?

和母親談到我對他們吵架的記憶,這是第二回,我和她提到我對幼兒期那個 記憶。我記得第一回,她聽到我提那場景,很驚訝的回應「那麼小的時候,妳怎 麼會記得?」。而這一回,我再提起這場景,是想要核對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怎麼會一個人站在門外?母親聽完我記憶中的畫面,第一個回應是客廳沒有窗 簾,我說反正就是姑媽在客廳的那一頭關窗吧!我想要知道的是為什麼我會一個 人站在門外?

母親回應了那個場景的背後,父母親結婚時住在台中,我和大弟也都在台中 出生。大約在我二歲時,弟弟出生不久,因父親到台北工作,於是全家從台中搬

- 68 -

上來台北,住在姑媽家,一住好幾年。直到我的小弟出生,因兩家人一直住在一 起,姑媽只有二個女兒沒有兒子,當時應允將小弟過繼給姑媽。

回到那個場景的故事,那時每個月,父母要給姑媽一千元,但父親的薪水也 只有一千元。母親一個人得做兩份工作,白天在第九水門附近一個傳播公司,晚 上在廈門街的電台,下班回到家已經是十二點,然後一早七點不到就又要出門工 作。但是姑媽對她的態度是很嚴厲的,她的壓力很大,一直想要搬出去,但父親 不願意,她和父親因此起了嚴重的爭執。

她記憶中,那時的我已經上小學了,所以我記憶裡那個躺在床上的嬰兒是還 在襁褓中的小弟。而在那次劇烈爭吵後不久,我們就真的搬離永和的姑媽家。那 時她已經人介紹進入台視公司演出,為了工作方便,在台視公司正後方的巷內,

向一戶人家分租了一間房間,是我們一家北上獨立的第一個住所。那間房勉強隔 出二個空間,一個做為客廳一個是臥室,由於小弟還小,仍和我們住一塊,我也 從頂溪國小轉進敦化國小。

提到那個故事,母親的情緒又被牽動,她說到那時姑媽對她的態度。有一回,

父親要她陪著去一個朋友家,父親和朋友們打牌,到了晚上十點,父親的朋友先 送她回家,姑媽卻把大門反鎖,她無法開門進去,最後只好爬牆進去。走進客廳 卻看到姑媽坐在沙發上,看到她進來,用一串很難聽的話罵她,她一句話也不敢 回,只能吞忍著進房。我聽著母親說著,心裡多少懂得她在那當下的委曲和壓抑,

但卻只能夠回應出「姑媽就像妳的婆婆一樣」。我的內心裡,一方面心疼母親,

也有些明白母親所受的苦,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的苦。另一方面,在我成 長歲月中,一直被父親耳提面命的是姑媽是他在台灣唯一的親人,不論姑媽怎麼 樣,我們都要尊重她,而我對姑媽的愛和敬畏兼有,隨著父親和姑媽的過逝,我 更發現自己對他們的不捨和思念。

如果依母親所說,那時我已經有六、七歲了,那個年紀的孩子,面對父母這

- 69 -

麼大的爭吵,應該是很害怕的。那個害怕,除了不知道要如何應對,更多部份是 以為自己也有錯,害怕如果自己有情緒回應,父母會更生氣、吵更兇,甚至於最 後會離婚。或許,那時的我,已經懂得不能夠表現出害怕和壓抑情緒,或許那個 童年記憶中最強烈的父母吵架事件,成為我內在的陰影。我記得當我和先生交往 過程中,我們的感情比較穩定時,有一回,我曾和他述說過童年的這個記憶,也 告訴他,我有多害怕和不喜歡父母親吵架,以及很容易動怒就大小聲的父親的情 緒。那時我要他允諾,如果我們結婚,他絕對不能和我大小聲,而且我們不能隨 便在孩子面前吵架。

長大的我,一直記得,父親對我的寵愛,他用一個月薪水,買一個會走路的 大洋娃娃給我,於是我猜想,父親真的很愛我,即便要和母親分手,他都要帶著 我。

書寫那個小小的孤獨身影,一邊兒不明白,何以在五十歲之後才開始不斷憶 起那身影,然而在閱讀詹敏芬(2012)「我的母女糾結」時,讀到那句「我是與 自己生命中重要的經驗(十歲小女孩)合作書寫。」突然連結到自己身上,我是

書寫那個小小的孤獨身影,一邊兒不明白,何以在五十歲之後才開始不斷憶 起那身影,然而在閱讀詹敏芬(2012)「我的母女糾結」時,讀到那句「我是與 自己生命中重要的經驗(十歲小女孩)合作書寫。」突然連結到自己身上,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