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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與女的獨白與對話

第三章 研究方法

第二節 母與女的獨白與對話

一、從過去到現在

正如余德慧(2003)所說:我們在任何時候的感覺都是被過去的經驗所滲透,

我們的眼睛一直沾滿著過去的經歷。但是,經驗的返回並不是靠原樣搬回的,而 是以我們現在的狀態再去重新再看到的。生命的意義,並不一定是在事情發生的 經驗,而是後來發生的事情開啟了當年的記憶。

在敘說我與母親的生命故事過程中,一定會曝露自己與母親的生活樣貌。既 然是從母女關係出發,勢必就涉及兩個以上的獨立個體之間的互動情形。關係並 非一僦即成的事,它需要在關係中的當事人經過一段時間連續地交相互動,而這 互動的過程與結果會對彼此造成一些影響─在感受、認知與行為層面上─而這影 響又將成為下一循環互動的要素。這一連串的過程製造了鮮活的生命經驗,而這 經驗亦會隨時間、空間與情境的轉換而有所不同。

因此首先,要考量的是去想像一個生活空間(lifespace)。研究者從時間、

空間與互動中架構出一個立體的經驗,一個活的經驗。其次,研究者在進入研究 現場時,利用個體的「生活」(living)與「述說」(telling)做為蒐集現場文本 的依據。生活指的是現在,而述說指的是過去。如果經驗不夠立體,則還原的效 果就會打折扣。在研究過程中,研究者如何在想像與還原上取得平衡,是必然會 經歷到的一種張力。第三,考量的是研究者本人在研究中的現身問題。以本研究 為例,研究者以自身的母女關係為基礎來探索母女關係與自我的改變,其中涉及 許多日常生活方式與態度。在敘說中,很容易就洩漏出研究者與研究參與者的思 想、價值、生活細節、情感與情緒面向。在兼顧真實與倫理兩種需求下,研究者 應呈現或坦露自我到什麼程度才是適切的?誠如Clandinin 與Connelly

(2000/2004)所指,在敘說探究中,作為一個研究者是不可能永遠保持沉默,

或表現出一個完美的、理想的、喜探查的、道德化的自我。第四,要考量到研究 者與研究參與者之間的關係。自我敘說研究的是個體的生活經驗,如果彼此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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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太疏遠,在敘說故事時可能不易還原經驗的本身,但距離拉太近又容易失焦,

不夠客觀。另外,研究所需的時間也是一項關鍵。最後,倫理議題在敘說探究中 也是不可被忽視,例如:個體的隱私、研究關係的建立、文本的呈現方式等(引 自常以方,2006)。

生命故事的敘說是敘說者在此時此刻的發言,從自己的過往生命中遴選故事 的題材,說出對自己有意含的內容。透過故事的選取與編篡,便能建構出一套屬 於說者主觀的詮釋,與對世界的看法與觀點;經由詮釋,人可以回溯自身,察覺 自己與世界的關係,以語言或其他形式來表達對其理解,藉此實現自己的意義 (朱淑芬,2009) 。

二、穿梭在過去和現在的母與女

Clandinin(2004)認為敘說探究就是一種關係的探究。同時,她又用了四個 詞「生活、述說、再述說、與再生活」(living, telling, re-telling, re-living)

來建構自我敘說的過程。每一對母女關係也因時、因地,隨著情境脈絡的不同而 轉變。這樣的多重樣態與變異不是透過幾種理論可以論述清楚的,必須由關係人 往來穿梭在生活現場裏,經由共構、共振而被體驗、被理解。而我試圖以自我敘 說的方式直接參並體驗關係的生成與轉變的歷程(引自常以方,2006)。

每當我在帶領團體用照片說自己的生命故事時,總會有些回應是他們的童年 很窮,那裡還有照片?包括我先生都說,他們根本沒有童年的照片,那是有錢人 家才有的事。於是我會轉換一種方式,請成員回憶童年裡,有沒有那一個印象深 刻的畫面、場景,裡面的他們幾歲?穿什麼衣服?旁邊有誰?在做什麼?

書寫自己的故事時,看著我童年的一本厚實的相本,以及成長的一路,每個 時間點都留下鏡頭,這才發現自己有多幸福。早年有母親細心的剪輯,讀書後自 己收集,但是一看就知道那本母親剪輯的相本,是很認真的構思和黏貼每一張照 片。而有關於母親的照片,則從她國中畢業出社會工作開始,她都一一保留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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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段裡的珍貴鏡頭,特別是她自己從影後的劇照、剪報,還有幾篇雜誌的專訪文 章,以及許多重要的電影、電視劇集錄影檔。看著她所收集的這些資料,又有些 看到自己在成長歲月中,喜歡保留屬於自己照片和創作的心情,還有就是生了孩 子後,除了照片,還收集他們的圖畫、作文簿等。原來那些收集,也是為了此刻 的回溯。

因此,我在論文中的故事敘說,除了根據自己的記憶和過往的書寫,也包含 了母親的回憶敘述,以及我們照片裡的故事,還有我們一次又一次的對話記錄。

或許由於母親的職業很習慣了被採訪,對於我錄下我們有時回溯的對話,她一點 都不在意,反而會說得更清楚。通常我會說我記憶中的故事和場景,然後聽聽她 的同一個場景的版本。再交換我們在那個過程中的情緒感受和當時的想法。我們 對話的過程,正如同翁開誠(1997)提到互為主題式的敘說主要有四個過程:1.

體驗故事;2.說出對故事的體認;3.聽取別人對此故事的體認;4.重整自己對此 故事的體認。

也因為她的演員身份,許多資料和家庭生活都是公開的,讓我在寫她的故事 時,更能貼近。反之,對於我自己及其他家人,會在敘說中有所保留。這也是這 篇論文重在母女關係的故事敘說,對於其他的人與事只能點到一部份帶過。即使 如此,有關早期生命經驗和母女連結對自己的影響層面之深,還是在論文書寫過 程中,昔日被壓抑的、沒有被看見的情緒,都一一經驗。

本文中,除了生命書寫,也會引用到部份圖畫、文稿,及我在帶領生命敘說 團體時,與母女相關的圖像創作,但引用他人創作均以有公開展覽發佈者為主,

並均以化名呈現。

很微妙的轉變在於,過去的我很容易被母親的狀態牽動情緒,並試圖想要解 救她。有一回我正在趕稿中,深夜接到她焦急又生氣的電話,為的是我的小弟。

我竟然二話不說的放下一切,驅車趕去處理。但當時我的狀態也不好,就是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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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陷入焦躁和生氣裡。我察覺到自己完全承接了母親的情緒後,在車程中,情緒 調整過來。而後來我透過對話,和她談我所感受到那強烈的認同,也詢問她何以 有那麼大的情緒。在一次次的母與女對話和核對裡,我發現自己在情緒的承接部 份開始能夠逐漸釋放,和母親的對話及生活裡的互動越來越自在。

三、研究歷程及資料文本

正如 Clandinin 所說的「生活、述說、再述說、與再生活」,我們母女正走 在這歷程中。而我在其中,亦感受到「不同時空的自我對話」。Hermans 等人

(1992)提出「對話的自我(the dialogical self)」可以更清楚地描繪自傳的製 造歷程。「自我」透過過去時間與空間的移動,同時站在不同時空的許多「位置」

上,進行彼此的相互對話。這種「對話的自我」是基於某一個相同的人裡面,同 時具有許多「我的位置」,亦即讓處在不同時間、空間的「我」,因產生「時空 位移」的關係,而可以建立相互對話的關係,產生互動。每一個位置的「我」會 從那個「位置」的角度、觀點來「看」事情,說故事,這樣的歷程也是一個自我 的反思歷程(引自周志建,2002)。

精神分析女性主義學者 Gilligan(1982)認為,人們敘說自己生命過程的方 式是重要的,人們所使用的語言和所做的關聯,具體而微的顯示了他們所認識和 據以行動的世界。從臨床的觀點而言,當敘說產生改變時,則個體主觀的痛苦會 下降,自尊會提升(王雅各譯,2002)。我也在這其中察覺到自己那早期的孤獨 和缺乏自信感下降,自信逐漸提升。

本篇論文運用個人生命書寫、輔以母女及家庭相關的照片、剪報及創作圖文 做為資料文本。我在書寫過程中的進行方式是:

(一) 我做為主觀敘說者,回溯書寫我的故事,同時不斷與母親核對,記錄下她 的故事版本。

(二) 我做為積極傾聽者,藉由我的故事及她的資料文本提問,聆聽她的述說並 且產生對話,在過程中開展自己的主體,促成彼此在共同敘說中的同理與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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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

(三) 我做為投入的詮釋者,要在敘說中達到理解的可能,除了互為主體的敘說 過程,並需將被敘說出的文本放入一個脈絡裡,經過持續對話辯證,共同再 建構而成。

(四) 透過敘說─傾聽─詮釋的不斷循環(圖 3-2-1),母與女的故事得以完整出現和 被理解。亦如個人手繪的曼陀羅圖(圖 3-2-2),在底部是原本未經梳理的故事 和主觀感受,透過母女互為主題的敘說到書寫,一步步的看見脈絡。

圖 3-2-1 敘說─傾聽─詮釋的循環 圖 3-2-2 敘說中逐漸理出脈絡 積極傾聽者

聆聽母親的敘 說、提問對話

投入詮釋者

放入脈絡中持續 對話辯證再建構

主觀敘說者 回溯書寫我與 母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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