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緒論
第二節 李公佐及其著作
李公佐的身世背景歷來並未有確切的定論，原因在於其在歷史上所留下的筆 墨極少，絕大多數的文獻紀錄皆是寥寥數筆，難以拼湊全貌，也難以斷定為李公 佐本人，所幸在《太平廣記》中仍保存了李公佐四篇傳奇之作，可窺見其活躍年 代及時代背景。本節將就文獻記載及文本自述中所記載關於李公佐的文字作整理 及說明以勾勒其生平，並逐一介紹李公佐的傳世作品。
一、李公佐生平勾勒
李公佐所留下最明確的文字記載，是流傳於世的四篇傳奇之作〈南柯太守 傳〉、〈謝小娥傳〉、〈廬江馮媼傳〉及〈古岳瀆經〉中皆曾提及自己的行蹤敘述，
最早從〈古岳瀆經〉中述及於唐德宗貞元十三年與楊衡相遇話江底水怪無支祁一 事，最晚至〈謝小娥傳〉中提及唐憲宗元和十三年夏於善義寺再遇謝小娥，前後 二十年左右應是傳奇大家李公佐活躍的年代，雖作家在創作作品之時未必完全照 實書寫，有在各種原因的需求下進行虛構書寫的情況發生，但相對於歷史隻字片 語的同名記載而言，文本中的自述已是相對可信，故雖文本之敘述有虛實交雜的 可能，本文仍以其在文本中自述進行初步的生平背景勾勒。根據李公佐所作之〈南 柯太守傳〉、〈謝小娥傳〉、〈廬江馮媼傳〉及〈古岳瀆經〉等四篇傳奇內文的作者 敘述按年代編排，可將其自述行蹤整理如表 1：
表 1：【李公佐自述行蹤整理表】
序號 西元 年代 作者自述 出處
妙寂，一女子也。血誠復讎。天亦不奪。遂以夢寐之言，獲悟於君子。與 其讎者。得不同天。碎此微軀。豈酬明哲。梵宇無他，唯虔誠法象。以報 効耳。公佐大異之，遂為作傳。大和庚戌歲，隴西李復言遊巴南，與進士 沈田會於蓬州。田因話奇事，持以相示，一覽而復之。錄怪之日。遂纂於 此焉。4
可見李復言自言〈尼妙寂〉乃是聽說並一覽李公佐所寫之內容後再寫之文，雖〈尼 妙寂〉與〈謝小娥傳〉之故事人物姓名、時間、地點等背景設定有不同程度之差 異，然事件內容卻相互對照，明顯同指一事。除兩人所寫傳奇之外，謝小娥事件 又見於《新唐書》列女傳中：
段居貞妻謝，字小娥，洪州豫章人。居貞本曆陽俠少年，重氣決，娶歲餘，
與謝父同賈江湖上，並爲盜所殺。小娥赴江流，傷腦折足，人救以免。轉 側丐食至上元，夢父及夫告所殺主名，離析其文爲十二言，持問内外姻，
莫能曉。隴西李公佐隱占得其意，曰：「殺若父者必申蘭，若夫必申春，試 以是求之。」小娥泣謝。諸申，乃名盜亡命者也。小娥詭服爲男子，與傭 保雜。物色歲餘，得蘭於江州，春於獨樹浦。蘭與春，從兄弟也。小娥托 傭蘭家，日以護信自效，蘭寖倚之，雖包苴無不委。小娥見所盜段、謝服 用故在，益知所夢不疑。出入二期，伺其便。它日蘭盡集群偷釃酒，蘭與 春醉，臥廬。小娥閉戶，拔佩刀斬蘭首，因大呼捕贼。鄉人牆救，擒春，
得贓千萬，其黨數十。小娥悉疏其人上之官，皆抵死。乃始自言狀。刺史 張錫嘉其烈，白觀察使，使不爲請。還豫章，人爭聘之，不許。祝髮事浮
屠道，垢衣糲飯終身。5
〈謝小娥傳〉 〈尼妙寂〉 《新唐書》列女傳
〈謝小娥傳〉 〈尼妙寂〉 《新唐書》列女傳
符，又同為傳奇之作，且寫作年代與李公佐於傳奇中自述之活躍年代相合，故〈李 娃傳〉中所言之隴西公佐與傳奇大家李公佐為同一人之可能性較大。
但除唐傳奇文字之外，李公佐在歷史上留下的記錄卻是極為稀少，且唯一對 應處皆僅有姓名，而並無其他更確切的關連性，依序說明如下：
其一，唐人段成式（約西元 803 年－西元 863 年）於《酉陽雜俎》第十四卷 中提到李公佐之名：
李公佐大歷中在廬州，有書吏王庚請假歸。夜行郭外，忽值引騎呵辟，書 吏遽映大樹窺之，且怪此無尊官也。導騎後一人，紫衣，儀衛如節使。後 有車一乘，方渡水，禦者前白：「車軥索斷。」紫衣者言：「撿簿。」遂見 數吏撿簿，曰：「合取廬州某裏張某妻脊筋。」乃書吏之姨也。頃刻吏回，
持兩條白物，各長數尺，乃渡水而去。至家，姨尚無恙，經宿忽患背疼，
半日而卒。8
其中述及李公佐於唐代宗大歷年間時在廬州為官，就時間點而言為文獻所載最早 者，然此記錄除姓名外，並未書及任何與傳奇大家李公佐相關之文字，故並不能 斷定為同一人。
其二，《新唐書》表第十中所列宗室世系表提及一位「千牛備身公佐9」，魯迅 於所編《唐宋傳奇集》末〈稗邊小綴〉寫道：
《唐書》（七十）《宗室世系表》有千牛備身公佐，為河東節度使說子，靈、 第三十七屆年會」綜述。取自：http://blog.sina.com.cn/s/blog_b4bb3cbc0102wl4k.html（檢索日期：
2017.01.18）。
者一也。13
雖記錄之年代與傳奇大家李公佐活躍時期相符，然依照內文所言「李公佐等之事，
多是朝廷親情」，其身份與傳奇大家李公佐之自述有所違和，可能是另一同名之人。
其四，《舊唐書》〈本紀第十八〉中所載宣宗大中二年時，御史台據三司推勘 吳湘獄所具之逐人罪狀及其後敕令內容：
今據三司使追崔元藻及淮南元推判官魏鉶並關連人款狀，淮南都虞候劉 群、元推判官魏鉶、典孫貞高利錢倚黃嵩、江都縣典沈頒陳宰、節度押牙 白沙鎮遏使傅義、左都虞候盧行立、天長縣令張弘思、曲張洙清陳回、右 廂子巡李行璠、典臣金弘舉、送吳湘妻女至澧州取受錢物人潘宰、前揚府 錄事參軍李公佐、元推官元壽吳珙翁恭、太子少保分司李德裕、西川節度 使李回、桂管觀察使鄭亞等，伏候敕旨。其月，敕：李回、鄭亞、元壽、
魏鉶已從別敕處分。李紳起此冤訴，本由不真，今既身歿，無以加刑。粗 塞眾情，量行削奪，宜追奪三任官告，送刑部注毀。其子孫稽於經義，罰 不及嗣，並釋放。李德裕先朝委以重權，不務絕其黨庇，致使冤苦，直到 於今，職爾之由，能無恨歎！昨以李威所訴，已經遠貶。俯全事體，特為 從寬，宜准去年敕令處分。張弘思、李公佐卑吏守官，制不由己，不能守 正，曲附權臣，各削兩任官。14
然此中所言之李公佐如為傳奇大家李公佐本人，對照其傳奇所述之經歷，則大中
二年時李公佐年歲已極為老邁仍在任上，頗不符情理15，難以論定。
圖 1：【李公佐文獻紀錄時間彙整圖】18
可知就歷史上提及「李公佐」的記錄而言，若再加計合理的年歲推論，其時間跨 度已超出尋常人，而唐人的平均年歲依近人研究約為六十多 19，就常理而言，其 中極可能有非屬同一人之情形，甚至亦有可能皆非傳奇大家李公佐的記載，李公 佐之身世歷來便爭論不斷，但受限於文獻紀錄短缺的硬傷，幾乎所有關於李公佐 的紀錄在與歷史及傳奇資料的核對下皆有不完全合理之處，各家推論始終仍然流 於合理與否的猜測而無確切的證據可以佐證，且即使得出了某段文獻紀錄與傳奇 大家李公佐為同一人的的結論，文獻背後亦無更多直接關連資料可供瞭解李公佐 其人，難以窺見的個人背景，更為李公佐添上了神秘的色彩。因此這些文字紀錄 並無法推知李公佐的確切生平，但可以為李公佐的傳奇之作劃出宏觀與書寫時代
的歷史背景以為參考。
二、李公佐作品簡介
李公佐傳世之完整作品計有〈南柯太守傳〉、〈謝小娥傳〉、〈廬江馮媼傳〉及
〈古岳瀆經〉等四篇。皆留存於宋人李昉（西元 925 年－西元 996 年）所編之《太 平廣記》中，其中又以〈南柯太守傳〉及〈謝小娥傳〉流傳最廣，評論及研究者 眾，茲簡述如下：
一、 〈南柯太守傳〉：
出於《太平廣記》第四百七十五卷昆蟲三，題名〈淳于棼〉。為李公佐傳奇中 夢寓人生的傳世名作，敘述東平人淳于棼於貞元七年九月，因於生日與群豪縱飲，
沈醉致疾後夢入大槐安國，在父親與槐安國王的約定之下得娶金枝公主，從而飛 黃騰達，後任南柯郡太守，歷二十年蟻國繁華，最終回歸人世方才醒悟大槐安國 原是大古槐樹下的蟻穴，由李公佐於作中自陳於「貞元十八年秋八月，自吳之洛，
泊淮浦。偶覿淳于生棼，詢訪遺跡，飜覆再三，事皆摭實，輒錄成傳，以資好事。」
然〈南柯太守傳〉之內文已寫到淳于棼於貞元十三年去世，故與〈南柯太守傳〉
內載之年日有所矛盾，可能因流傳之訛誤造成。王夢鷗於《唐人小說研究》二集 中提及可能性兩點：一為筆畫近似導致訛誤，十八年實為十一年，二為小說創作 非屬可信事實故有謬誤。然就內容而言，〈南柯太守傳〉應書寫於貞元十三年後不 久，當為貞元末期作品，以所述行蹤紀錄而言，亦可能為李公佐最初完成之的作 品，本論文引用之〈南柯太守傳〉為王夢鷗校釋版本，文見於王夢鷗著《唐人小 說校釋》下冊。
二、 〈謝小娥傳〉：
出於《太平廣記》第四百九十一卷雜傳記八，題名〈謝小娥傳〉。與〈南柯太 守傳〉同為李公佐傳世名作之一，流傳甚廣。紀錄唐朝女子謝小娥與其父及丈夫 遭遇強盜殺人越貨之慘劇，謝小娥為復父親與丈夫之冤，遇李公佐助解夢中字謎，
尋訪兇手後隱忍負重，最終成功復仇的故事。謝小娥復仇之舉，除李公佐原書寫 之〈謝小娥傳〉外，另有李復言據〈謝小娥傳〉改寫為〈尼妙寂〉一文，又被載 入《新唐書》〈烈女傳〉。由文中提及元和十三年夏，謝小娥再遇李公佐，悉陳復 仇前事並感念李公佐之恩，「後數日，告我歸牛頭山。扁舟泛淮，雲遊南國，不復 再遇。」可見寫成時間至少為元和十三年後。本論文引用之〈謝小娥傳〉亦為王 夢鷗校釋版本，文見於王夢鷗著《唐人小說校釋》下冊。
三、〈廬江馮媼傳〉：
三、〈廬江馮媼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