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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繪畫中的情感化樹木

第二章 樹木的情感化表達

第一節 東方繪畫中的情感化樹木

在塑造一隻瘋狂的不受拘束的猛獸,動物化的樹木更加加強了主題的感染力。李 成的寒林是張牙舞爪,郭熙的松樹是野意張揚,梵谷的樹木是怒吼咆哮,大衛霍 克尼的森林則是蠢蠢欲動,周春芽的桃花則是心潮澎湃。而弗裡德里希、常玉則 是將幽微的情緒賦予樹木,將人的靈魂與精神投射到樹木上,來傳達藝術家的神 秘、悲寂的心境。

借物喻人是筆者創作的內涵,以松樹象徵人,將人的動物特徵賦予松樹。這 既包含松樹帶有的中國傳統文化內涵,又帶有西方浪漫主義與象徵主義的表現特 徵。

筆者創作動物化松樹系列作品最重要的目的是情感表現,而表現情感需要借 助物象,物象則是由造型、色彩、肌理、構圖等等構成。筆者從列舉的東西方藝 術家中汲取了多方面的營養,有的來自於作品呈現出情感,有的來自於具體的表 現方法,如李成、郭熙的古典式的蕭瑟山水景象,常玉孤寂的心理狀態,周春芽 桃花含蓄情欲,弗裡德里希的精神象徵,梵谷狂放的筆觸,大衛霍克尼詭異的顏 色。

第一節 東方繪畫中的情感化樹木

從隋代開始,山水畫就從人物故事畫的背景中跳脫出來成為獨立的主題。從 此以後山水畫迅猛發展,到宋代達到史無前例的巔峰,其間湧現出一批又一批的 一流畫家。

山水畫的風格主題豐富多樣,但都離不開對「樹木」的描繪,其中松樹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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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木,卻又能賦予內心的感情,既能再現,又能表現,畫家對樹木造型的高超把 握給筆者啟發非常大。

同樣地,常玉也是如此,他所畫之樹並非繁盛茂密的樹木,而是冰冷尖銳的 枯木,畫中小小的野獸、寒冷的曠野,不均勻的平塗,都加強了情感孤寂與不安,

畫面雖簡單但有力。這些佈局元素都使筆者思考應該如何借助物象、空間、色彩、

肌理來表達情感。周春芽畫的桃樹系列則是借助桃花的傳統意象如美好、美貌、

情欲、輕薄等等,以西方油畫媒介來表現中華文化的情欲觀,這與筆者將松樹動 物情欲化有著很相關的聯繫。

下面則具體分析下這些藝術家。

一、李成

李成(919—967),北宋山東青州人,家世顯赫祖輩為唐代宗親。出身於書 香門第的李成從小受到非常好的文化教育,有著名仕文人的風度。同時,由於讀 書境界頗高也造成了他恃才傲物,不願與畫匠俗人為伍。他雖才高八斗但仕途並 不順利,輕視權貴,不肯與世俗同流合污,後半生則多舉酒對月,抑鬱寡歡。李 成清高的道德品質更讓他的繪畫蒙上了荒冷悲憤的調性。

李成的作品多為北方寒林、曠野、沙丘的景色,筆法上繼承發展荊浩、關仝 的筆法,創造出畫寒林的「蟹爪枝」和畫山石的「卷雲皴」。在其作品中處處可 看到作者的借物抒情和內在精神投射,自然景觀的精神化表達呈現出一種前所未 有的審美意趣。正如古人所說「所畫山林藪澤,平遠險易,縈帶曲折,飛流危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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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橋絕澗,水石風雨,晦明、煙雲、雪霧之狀,一皆吐其胸中而寫之筆下」7。 李成的寒林透出一股野生力量,在深山、荒野中樹與野獸的界限是模糊的,

蟹腳枝、蜈蚣蔓、蟒蛇莖,這種原始力量來源於作者內心的荒涼與失意。

李成的代表作《讀碑窠石圖》(圖一)中,頑石林立,怪樹叢生,千年巨鱉 馱著碑石矗立在荒涼蕭瑟的丘原,北方一望無際的肅殺之氣。沙塵滾滾,土黃、

棕紅、赭石、青灰、眼中的一切都彌漫著單調的灰色。童子執杖,主人騎驢仰頭 望碑,如闖入無人之境一般。怪樹姿態「恐嚇威脅」地張牙舞爪,參差不齊的樹 洞齜牙咧嘴般發出「怪笑」。

畫中的寒林確實有一種撲面而來的寒氣,能讓人寒毛直豎。樹洞代表著古老,

深諳世事,洞察古今,枝節盤生鬚髮低垂如野獸的毛髮。在筆者看來,李成所畫 的樹,植物性非常的弱,它們更像猛獸,駐守著時空邊界,百年,千年,萬年間

7 《宣和畫譜》,第十一卷,《山水二》

圖一:李成(傳),《讀碑窠石圖》,北宋,絹本設色,

121.2×104.9cm,日本大阪市立美術館 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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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每一個路過的旅客。被李成「獸化」的寒林給筆者極大的震撼,中國古典繪 畫的「寄情於山水」在這裡被更加「精神化」與「象徵化」,非常具有近代西方 浪漫主義的特質,畫面的每一處景物都透露出作者對人生的滄涼與悲憤之感。

北宋郭若虛畫論《圖畫見聞志》對李成的畫的評價是「氣象蕭疏,煙林清曠,

毫鋒穎脫,墨法精微。」8在李成《晴巒蕭寺圖》(圖二)中的怪樹枝丫都用銳利 的尖筆勾畫,枝幹上並非是光滑而是毛糙粗獷的。這種細細如絨毛般的藤蔓和枯 樹皮讓人聯想到猛獸的皮毛,像野豬、犛牛的黝黑的粗皮。這些對於樹木來說這 是重要的,樹木保護自我的一大重點就是樹皮,厚實粗糙的樹皮能禦寒並抵抗蟲

8 郭若虛 ,《圖畫見聞誌》,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64,頁 24 圖二:李成(傳)《晴巒蕭寺圖》,

北宋,絹本水墨,110.5×55.7cm,美 國納爾遜藝術博物館 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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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的荊浩《筆法記》寫道「中獨圍大者,皮老蒼蘚,翔鱗乘空,蟠虯之勢,

欲附雲漢。成林者,爽氣重榮;不能者,抱節自屈。或回根出土,或偃截巨流,

掛岸盤溪,披苔裂石。」10《雙松圖》(圖三)正是表現是這樣一幅場景,兩棵粗 大的古松茂密,高聳,挺拔。在山間一枝獨秀於周邊的枯木,怪石,充滿著野蠻 的生命力,像騰空飛舞的蛟龍,欲沖向雲霄,氣勢昂揚。松樹根撐裂巨大的岩石,

根莖暴露在外,枝幹依然矗立端正。在這並不寬敞的,舒適的頑石上松樹表現的 是種肆意妄為的霸氣。黑毛般的針葉、利刃般的蟹枝無不像是在傳達著動物的領 地意識。

松樹幹堅韌,樹葉茂密青翠,剛直且意志高遠沖向青天。郭熙也正是表達這

10 荊浩,《筆法記》,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63,頁 3

圖三:郭熙,《雙松圖》,北宋絹本設色,155.5×

101.5cm,私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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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曆寒冬而不凋零的堅韌品格,更突出了松樹的野生張力。它不僅僅只有傳統的 文化內涵,更有著動物般的攻擊力,鮮活而生猛。

對筆者來說這張畫是很好範本,它即有古典感又有原始性,還充滿著野獸味。

君子的脾氣並非只有「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他的原始動物性也孕育在他 體內,在險惡的環境中也必然會如實地爆發,怒髮衝冠,瞋目切齒,抵抗反擊。

圖四:郭熙,《秋山行旅圖》,北宋,絹本設色,

141.6×97cm,臺北故宮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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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行旅圖》(圖四)是一張大氣磅礴,豐滿雄渾的山水畫。遠山巍峨厚重,

山巒起伏延綿,山間的樓閣朦朦朧朧、若隱若現。近樹長枝外伸,蟹爪咬石,尖 如利器的樹枝向外彰顯的武力,像三頭六臂的哪吒各手拿著兵器,氣勢洶洶。

整幅畫有著和蕭瑟、靜穆、莊嚴的氛圍,樹木的蟹爪、鹿角、蟒枝、野須,

都在煥發出野性。郭熙將樹枝畫的筆直、尖利,將動物的特性融入植物裡,圖中 沒有飛禽走獸,卻總能感覺到深山的生靈的無限可能。猛虎或許就在怪石後,毒 蛇可能就在荊棘間,怪鳥大概就歇在枯松上。畫面的搭配似乎有種矛盾感,恬靜 的漁村,小橋,流水,人家卻在怪林野石間。

這樣就使整張山水的「野」和「怪」非常的突出,這種「矛盾」氛圍的結合 使畫面內容豐富了很多,這種形式上的古典、內容上有不確定讓筆者非常的好奇,

對筆者的創作來說是非常有參考價值的。

三、常玉

常玉(1901-1966),四川南充人。早年留學法國,之後定居巴黎。常玉繪畫

圖四局部:郭熙,《秋山行旅圖》,北宋 圖四局部:郭熙,《秋山行旅圖》,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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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的涉及面非常廣泛,人體、靜物、動物、風景。雖然他常年旅居法國,但題 材包含了許多中國文化的符號,包括瓷器、荷花、竹等等。畫風隨性自然,充滿 了輕鬆消遣意味,但其中又透露著他生命意境裡的空靈與滄桑。

常玉繪畫形式上帶有濃厚的中國畫的線條感,以簡潔的線條去修飾形體,形 成了獨特非常獨特的藝術風格,透露著獨特的精神狀態以及東方情調。不少藝術 家都以西方媒材表現中國式的古典樹木,如徐悲鴻、劉海粟、林風眠、常玉、吳 冠中等。這其中用西方媒材去表達中國文人式的樹木,常玉是是非常具有獨特性 的,特別是與野獸的結合更讓人遐想無限。常玉的用色也非常簡單,單色區域性 的塗蓋,也給筆者創作提供了非常好的借鑒意義。

《木下雙豹》(圖五)中的顏色非常的搶眼深藍、大紅,兩隻豹子小的可憐,

在沒有一草一石的曠野中休息,中間的枯樹冰冷的伸著細長的尖枝。一面是沉寂 如大海的深藍,一面是刺眼的大紅,枯木將畫面一分為二這種激烈色彩對比和形 式感的構圖讓人感到格外的疏離。常玉與梵谷有著許多類似的地方,一個是在繪

圖五:常玉,《木下雙豹》,1950 年代,纖維板油畫,42×56cm,

私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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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裡找到生命的自我觀照,幽微而細緻,一個是對生命的最大的展現,激烈而粗 狂。

樹木是藍色憂鬱孤寂的,唯一作伴的只有兩隻「溫順」的野獸。樹與獸的結 合,讓筆者分不清動物和植物的界限,在野獸面前這棵藍色的樹顯然更具鋒芒。

筆者十分喜歡常玉這種矛盾、象徵、含混的表達,樹木的野獸感、靜止性讓主觀 的情感持續在放大。顏色簡單、內容精煉,意義深遠,筆者在自己的創作裡也試 圖尋找這樣的感覺。

《豹棲巨木》(圖六)這一幅與《木下雙豹》(圖七)有很多相同點,內容只 有一棵樹和一頭豹子。樹是同一棵樹,小小的豹子爬上了枯樹,深墨綠的背景讓

《豹棲巨木》(圖六)這一幅與《木下雙豹》(圖七)有很多相同點,內容只 有一棵樹和一頭豹子。樹是同一棵樹,小小的豹子爬上了枯樹,深墨綠的背景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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