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第四章 家屋地景象徵與認同

第五節 消失的家屋認同探討

「砰砰砰…」擊碎家屋的撞擊聲轟隆作響,當完整舒適的家屋僅剩碎磚瓦 時,住戶們心中的認同與回憶真的能抹滅嗎?家屋消失,認同感是否也隨之消 逝?拆遷後的住戶,搬到了新的住所,開始新的生活,回到故鄉,視覺所見的 是政府規劃的新公園,再也看不到充滿溫暖回憶、熟悉的場所,那麼,「認同 感」又將何去何從?

一、 家屋空間意涵

Weil 提醒我們,「根」是人類心靈最深、最基本認同感的所需(轉引自蔡 文川 2004:43-64)。「根」可以透過情感與記憶與地方聯繫形塑地方認同,都 市計畫能遷離聚落中的人們,遷離不了深植人們心中的「根」。「家」是安全的 避風港,在此空間生活的人們,運用身體的感知與經驗,在心靈上產生安全、

舒適感,這是大部分人們對於家的看法與期待。畢恆達(2001)運用文字區辨 家屋(house)與家(home)的概念,前者泛指居住的物理空間,後者則強調 透過家庭經營與情感的投入,使人們賦予空間心理、社會及文化意涵。人文地 理學家 Tuan(1998)卻認為日常生活中感官所接觸的、熟悉的家中微小物品,

此類的空間單元比起整棟家屋的意象更能喚起記憶。然而,過去曾經有著一群 人懷抱著對家的期望在六張犁築巢,這些家屋雖非如同歷史古蹟般值得後人參 觀研究,但這些建築空間的所在地,卻因為處在具有超過兩百年餘年歷史的林 姓聚落內,鄰近古色古香的歷史建築與三級古蹟,特殊的地形與集村型的聚落 特質,帶給他們回味無窮的美好回憶。因世代居住在此地,年長者歷經整個聚 落的地景變遷與不同的生命體驗,中生代的住戶擁有過往的童年回憶,無論是 微小的空間單元或是整體的家屋意象,對此產生的特殊情感,不容抹滅。然而,

139

1998 政府為執行縣治二期都市計畫的區段徵收,除保留下來的歷史建築與三級 古蹟外,六張犁聚落內家屋全數拆除。住戶收拾家中最熟悉的飾物、傢俱,接 著眼睜睜看著充滿回憶的家屋被怪手、推土機無情地毀滅殆盡,看著地上的瓦 礫堆,回顧聚落內的一草一木,等待政府安排抽籤配地(參見圖 49)。

圖 49 消失的家屋 資料來源:受訪者 B1 提供。

舊居拆除,離開生活多年的土地,與每日親切打招呼鄰居說再見,遷往新 居適應新生活的住戶,內心百感交集,這就是施行都市計畫人們所承受的心理 磨難。

二、 記憶中的地景

在拆遷住戶之中,一位從小居住此地的受訪者 B1 感觸特別深,因為當初 位於六張犁的家屋,是她的父母親一磚一瓦親手建造的房子,她的父親將所有 拆遷的過程用相機拍下,縱然有千萬個不捨,按下快門後,卻只能在瓦礫堆中 尋覓過去的甜蜜回憶,當她拿起老照片仔細回憶兒時,愉快地說:

140

141

142

我還記得以前林家祠後面有種龍眼樹,我們都會爬上去採龍眼,還在 樹上面綁繩子,垂下來的繩子尾端綁一塊木頭,我就抓著木頭當成盪 鞦韆,在那邊盪來盪去,後來盪到太高太遠了,撞到旁邊的樹摔下來,

我兩個膝蓋都脫臼了,那個到現在都還沒有好,還凸一塊,除非去醫 院開刀了。(受訪者:E2 先生)

而提到婦女間的互動,大概就是洗衣服的時刻了,當時聚落周圍淺淺的溝 渠,是婦女聚集洗衣與交流互動的場所,有時也會把小孩帶去,讓他們一起參 與,對於過去的洗衣場景,婦女們是這麼回應的:

我們整個六張犁一共有三處都是拿來洗衣服的,我自己也有去那邊洗 過,上面的有人加鋪好的大石頭,有的甚至有刻痕,像洗衣板那樣。

(受訪者:B1 小姐)

我們以前女人家都會在那旁邊洗衣服啊!那時候根本就沒有洗衣機,

幾乎聚落內的婦女都會來洗吧!因為那時要省水,我們喝的水都還要 去問禮堂前面那口井打水,挑回家裡的蓄水池存放,每天都要挑滿,

那時候還沒有抽水馬達,整個聚落的人都是去那口井挑水回家用,洗 衣服的話,就都是到外圍的水溝洗,我那時還背後背一個小孩,邊帶 小孩邊洗衣服,然後就在那邊聊天啊,我還記得有一個阿婆年紀很大 了,她沒有衣服要洗,但是每天都會在那邊跟我們聊天,有時候看到 一個太太衣服很多,那阿婆還下去幫她洗咧!(受訪者:E3 女士)

除此之外,其他大人們下班後或是耕田完後的休閒娛樂,多數的住戶共同 回憶:

我以前有看過大人們有玩一種類似博弈的遊戲,就是拿三枚銅幣,然 後其中一面會用石板磨的光亮光亮的,然後玩家手上握著三枚銅幣一 起往上拋,如果三面都是亮面的就贏了,不過這種是只有大人,而且 是很老一輩的大人會去玩的,我們小孩子都沒有玩,只有在旁邊看。

(受訪者:F2 先生、林保添等人共同回應)

透過幾位受訪者詳盡的描述,使記憶中的地景重新浮現在原住戶的腦海裡,

而筆者參考數張老照片,憑語言文字在腦海中構圖,這些景象,對於曾經居住 農村的孩子是再熟悉不過的。

143

144

搬遷十多年後,當事人以這段感性的陳述,使我們了解聚落內老一輩的住 戶面臨都市計畫而搬遷的無奈與窘境。若可以選擇,他們仍期盼繼續居住於此 地,畢竟這裡是他們的家,是他們的根,安土重遷的觀念始終深埋在心中。林 小姐也希望後代子孫能多了解這個聚落。這個曾經讓林家人擁有美好回憶的住 處,在此充分表現出對家屋的認同感,除了保留下來的照片以外,刻畫在腦海 中的記憶需要靠文字記錄,才能得以流傳,認同感也因這個期望而延續下去。

第六節 小結

一、 保留與消失的家屋地景

竹北問禮堂因為其建造歷史緣由,有別於其他三棟保留下來的家屋建築,

它象徵著整體聚落的核心。對於學術與政府單位而言,建築本體採斷代復原的 方式,又以社區營造方式承辦活化業務,由此可見這兩大單位將「傳統文化認 同」表現在問禮堂之上。對於原住戶而言,這裡卻是他們的家屋,是心靈上對 於家的想像與認同。因此,此建築同時包含家屋認同以及傳統文化認同概念。

其餘三棟皆因具有客家傳統農村住宅的特色,是聚落生活文化的歷史遺跡 而受保留。對於原住戶而言,建築空間的轉變記錄著住戶們對於「家」的付出 與心血,居住的時間越長久,就越往內心深處紮根。由訪談結果可得知,這四 棟原本屬於林家人、姜家人的家屋,原住戶將情感與認同建立在這些建築物之 中,即使搬離此處多年,仍然以保留的地景做為家屋認同的象徵。

然而,都市計畫與文化作用力的影響之下,以文化的角度判讀,家屋的外 觀雖被保留,但現實的活化辦理情況因管理單位(其他行動者)不同而有所差 異,未必將原本的家屋性質納入活化要件之中,對於指定為歷史建築的本意也 相悖離,並未維持家屋認同的象徵。

六張犁聚落中現代化建築全數拆除,而成為「消失的家屋」,在地景認同

145

探討上,少了活化業務分析,卻多了幾分原住戶的哀愁。透過一位受訪者對於 自家與整個聚落生活的情景描述,串聯更多原住戶對於六張犁家園的回憶,勾 勒出他們對聚落形成的集體認同。六張犁照片的保留,是唯一提供他們緬懷故 居的方式,這個記憶中的地景,也將隨年紀的增長而逐漸遺忘。即使以文字將 腦海記憶書寫下來,但缺少了實體象徵性的地景,這份認同僅存於原住戶心中,

是無法延續且斷代的家屋認同。

二、 聚落轉型與適應

縣治二期都市計畫的執行,雖帶來經濟的繁榮與社會的進步,卻也犧牲這 個農村及住戶原有的喜悅與風貌,聚落轉型與適應其結果可分為下列三項說 明:

(一) 樸實社會的變異

受訪者所述的童年回憶,描繪了 1970 至 1980 年代的鄉村生活,當時社會 儘管已從農業化時代進入工業化時代,但人民生活樸實,婦女們因在溝渠一同 洗衣聯絡情感、大人小孩們參與伯公廟的平安戲與閹雞賽,互動頻繁,鄰居們 彼此熟絡、互助互愛,似乎人人都具有一眼辨識當地人與外地人的功力,聚落 內門戶不上鎖亦是常有之事,而當代娛樂場所並不如近代社會新穎且多樣化,

3C 產品及網路並不普及,農村子弟常有的休閒即是黏蟬、烤窯、覓蜆仔、蓋 樹屋及製作嗶啵銃等竹製童玩消遣,此類活動與鄰近的自然地景密切相關,如 聚落內的防禦作用的刺竹林可提供黏蟬與竹製童玩的材料,而烤窯則是以鄰近 收割後的農田為場域,洗衣與覓蜆仔都是利用船型地景周圍的溝渠,引高、低 圳的水資源而來,但都市計畫來臨,改變了整個地景構造,周圍已不再有農田,

門前的小溝渠被水泥地、柏油路所覆蓋,茂密的竹林也僅殘存枯枝。農村消逝 後,工商業興起,後期又被高科技業所取代,農村的童年回憶已成歷史,取而 代之的是人手一台平板電腦與手機遊戲,住在大樓的人們,上、下班時間匆忙,

146

回到家中各自有洗衣機,婦女們不再擁有共享生活點滴的洗衣場域,大樓空間 硬生生隔絕鄰居彼此熟絡的情景,散居在各個鄰里的原住戶,誰能再度享有「門 戶不上鎖」的樸質生活?

(二) 記憶場景的毀滅

受訪者林小姐在六張犁拆除的家屋,是父母親費盡心血打造,當縣治二期 的都市計畫正式執行區段徵收時,他們眼看著家屋被擊碎剩碎瓦礫,心頭淌著 血、腦海裡快速地、不斷地湧入過去的點點滴滴,事過境遷後,卻又無法像那

受訪者林小姐在六張犁拆除的家屋,是父母親費盡心血打造,當縣治二期 的都市計畫正式執行區段徵收時,他們眼看著家屋被擊碎剩碎瓦礫,心頭淌著 血、腦海裡快速地、不斷地湧入過去的點點滴滴,事過境遷後,卻又無法像那

相關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