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演奏詮釋
第一節 演奏法
在演奏此作品時，彈奏者必須謹慎思考音樂要表達的意象，並探討如何與曲 中的音樂素材相呼應。而關於演奏時指法、踏板運用、樂句層次構思等的安排，
筆者就自己在練習時所採用的各項詮釋與演繹整理如下。
一、〈夜蛾〉
就觀察夜蛾的飛行百態，有時快、有時慢，亦飛舞、也有停滯，而又以其因 趨光性而造成的螺旋狀飛行路徑為最顯著之特性，拉威爾將飛蛾追逐光源、輕盈 飛翔的狀態呈現於作品中。開頭即標示著「Très léger(很輕)」，如何在繁雜的音堆 中表現出輕盈薄透的音色是本曲最精要之處，對於力度之掌控須非常注意，表現 出有層次又不突兀音量變化，故在演奏中，除了手部控制外，踏板的拿捏掌控更 為另一關鍵因素。此外，拉威爾為了更能精確地描繪夜蛾的行蹤，利用節奏與拍 號的大量變換，使樂句長度參差不一，以示夜蛾飛行的飄忽不定，因此在詮釋這 首作品時，還須注意樂句的發展走向。
首先，就兩個貫徹全曲的動機彈奏討論。主題 I 表現出飛蛾蜿蜒飛行的路徑，
因此在演奏時，要將線條的流暢度與完整性表現出來。筆者建議在練習此句時，
以第 1 小節為例，可思考以旋律線 A-F-G-A-B 為引導，以利於將樂句連貫。而連 結線在此雖有停滯的效果，但不可令樂句中斷，手腕於此時必須穩住，等待下一 個音的來到【譜例 5-1-1】。
【譜例 5-1-1】〈夜蛾〉第 1 小節主題 I
主題 II 似描寫飛蛾乍出於黑夜之中，忽遠忽近之景。此處改變了原來的節拍 規律，彈奏時必須將這種樂句形式表現出來。重音的部分需靠小指支持，第一個 重音使用「輕點」的方式，表現出飛蛾於夜間倏然出現，而第二重音猶如飛蛾飛 至眼前，音量可稍微提升。
全曲為三段式，A 段開頭處，主題 I、II 相繼呈現，描繪飛蛾於寂靜夜空中漫 舞。為營造出夜間寧靜之環境，除了觸鍵時以輕薄音色為主外，在制音踏板的應 用上須格外謹慎，將複雜音響利用踏板渲染開的同時卻不能產生太厚實的音響，
筆者在此擇以淺踩踏板的方式，並適時收放，以免因殘響影響原來的音量變化。
第 4、5 小節將主題 I 置於較低音處，筆者將此想像為飛蛾於低處盤旋的景象。第 6 小節起一串類似琶音的樂句，由低至高，在左右手交替之時，須注意兩手的連 接、音量的平均，必須呈現出如圓弧般的線條。別緻的是，拉威爾於第 6 小節第 一拍後半指用相對慢速之三連音作下行，筆者認為在彈奏時，可表現出飛蛾欲上 行又倏然折返、而又直撲高空的情境【譜例 5-1-2】。
【譜例 5-1-2】〈夜蛾〉第 6 小節
在此段末處，休止符的運用更表現出飛蛾的忽隱忽現。此處的休止符在音響 上雖呈現無聲狀態，但樂句不應被休止符切斷，換句話說，休止符應是屬樂句的 一部分，故此處之樂句劃分如下：第 6、7 小節為一句、而第 8、9 小節的四組跳 音為一句。跳音的彈奏上，以輕盈的觸鍵為主，且為更襯托出飛揚的感覺，可加
入制音踏板的輔助，但須注意音響不可過長與過厚【譜例 5-1-3】。
【譜例 5-1-3】〈夜蛾〉第 6 至 9 小節
A2樂段將前段的素材加以延伸發展。建議將第 13 小節視為第 12 小節的延伸，
將第 12 小節第二句的張力表現延續到第 13 小節【譜例 5-1-4】。
【譜例 5-1-4】〈夜蛾〉第 12、13 小節
第 14 至 18 小節類以雙聲部的形式進行，此處之技巧困難在於上聲部的旋律 需清晰呈現，為了顧及另外一聲部，二度下行處須以第五指與第四指支持彈奏。
特在第 14、15 小節時，C 音到 Bb音的演奏成為一大挑戰，彈奏者須注意第四指 的掌控，音量不可超過第五指，筆者建議於此，五指稍微用指腹按壓，讓音量略 為增強，並將第四指稍微抬高、音量盡量放輕；而在 D-C-G 的演奏上，C 音至 G 音間可利用手腕順著旋律做不太大幅度的推移，使得 G 音能呈現輕盈的音響。制 音踏板須配合音量變化，如同上述為了避免產生太厚重的音響，踏板以踩踏二分 之一深度為佳，同時為了製造漸弱的效果，可提早於樂句結束前收放【譜例 5-1-5】。 第 18 小節處音量趨於漸弱，弱音踏板可於第 19 小節處加入，輔助音量上的變化。
【譜例 5-1-5】〈夜蛾〉第 14、15 小節制音踏板運用
第 21 至 26 小節，為兩組半音旋律交錯出現，雖說皆為半音進行，但兩者因 擇用的素材不同，在氣氛的表現上也有差異：第 21 至 22 小節雖說有一重音，但 整體仍以輕薄為主；第 23 小節在音量上有快速的變化，必須將 pp 至 f
、再倏然收回音量的張力呈現出來。
第 27 至 32 小節，如同前述48，使用相同素材在兩個不同的和聲系統上發展，
第一組為第 27 至 30 小節，第二組為第 31 至 32 小節，在音樂上有兩層變化。第 一層次在兩次樂句的重複後，於第三次將尾部拉長，由原來的 Bb-G-F、F 延伸至 Bb-G-F、F-Eb-F-Eb-F-Eb，讓對比的空間更加擴大，演奏此處時，須用音量變化來
48 參見本文第四章第一節。
表現出夜蛾飛行趨於緩慢的型態【譜例 5-1-6】；
【譜例 5-1-6】〈夜蛾〉第 27 至 30 小節句型劃分
拉威爾在第 31 小節要求了 pp 音量，相較於第 27 小節更顯出神秘幽靜的氛圍。然 而在彈奏時，在此加入的裝飾音不可破壞原來的靜謐氣氛，手必須貼近鍵盤，手 腕在轉為時盡量避免上下晃動，再輔以踏板，除了柔音踏板外，制音踏板在此可 輕踩約四分之一。
第 33 至 36 小節的表現出夜蛾的活躍，此處表現出夜蛾逐步逼近光源的姿態，
卻又頓時消失，隨後又圍繞在光線旁、而後自高處俯衝之動態景象。因此在演奏 上，第 33 小節至第 36 小節須一氣呵成：第 33 小節至起隨著音域升高與音量堆疊，
二對三的節奏型須配合重音表現出來，力度上由 p 至 ff，屬較大幅度的變化，建 議在此第 33 小節第一拍，兩手重音皆以輕點的的方式彈奏，用柔音踏板為輔助，
至第二拍提起，兩手的力度可開始逐漸加重，直至第 36 小節，此時兩和弦作類似 敲擊般彈奏，在大力彈奏的還須準備接續後面的漸弱效果，建議可於第 36 小節的 第二拍處加入弱音踏板。緊接在後頭的是一串由琶音構成的裝飾奏，彈奏此處時，
為了將音量壓至最低，身體的重心往下、並隨著音的行進而漸往左移，手指的運 行以指腹貼琴鍵面，以產生較溫婉的聲音，同時，也須快速踩換制音踏板以消除 過多的泛音。此處的休止符為一轉折之處，結束了整個 A 段，也開啟了下一樂段 的發展。演奏此休止符時，建議保持平靜的肢體動作，使音樂靜止，直至後頭的
裝飾奏出現【譜例 5-1-7】。
【譜例 5-1-7】〈夜蛾〉第 35、36 小節
B 段的開始節奏較為緩慢，沒有先前那樣活潑的生氣，切分音節奏表現出較 為躊躇的感覺，猶如飛蛾誤入一片漆黑的舊穀倉內、不知何去何從的處境。此處 的旋律由和聲進行帶出，因此須留意右手之和弦連接，不論是在第 38 至 45 小節 的和弦或是第 46 至 50 小節的雙聲部連接上，特別是上聲部的連接與表情。此段 另一技巧為左手持續低音的平均性，手指盡量貼近鍵盤演奏，在八度的地方，筆 者認為須將手型固定，以保持每個持續低音被平均的彈奏出。
第 51 至 54 小節，和弦行進為主的歌唱性旋律與裝飾音交替，拉威爾在兩處 分別標示「expressif」與「léger」，此處氣氛有戲劇性的對比。在第 52 與 54 小節 處，音量隨著旋律線條不斷提升，為了表現出拉威爾筆下的輕盈寂靜，於第四拍 時將制音踏板瞬間放乾淨後再踩踏，並加上柔音踏板的使用【譜例 5-1-8】。
【譜例 5-1-8】〈夜蛾〉第 51 至 53 小節弱音踏板使用
第 63 小節開始進入全曲最緊張的樂段。此處演奏思考旋律之間的樂句之間的 關聯：第 63 至 75 小節之間，有以動機 I 為主與較具旋律之兩種個性的樂句，在 彈奏上較需要清楚地被劃分開來：動機 I 的樂句猶如光源乍現，令飛蛾追逐，表 現出較動態的風格；後句表現出光源的忽然消逝，使得飛蛾再度陷於迷惘中，帶 有點哀傷的味道【譜例 5-1-9】。
【譜例 5-1-9】〈夜蛾〉第 63 至 75 小節樂句劃分(以第 63 至 69 小節為例)
第 76 小節之後，樂句逐次堆疊，將音樂推向高潮處。第 80 小節起，利用同 一樂句素材多次反覆，描述夜蛾不斷努力地做嘗試找尋方向，而後成功飛出糧倉 的動態：為表現出音量上由強制弱的走向，右手臂與手腕於此需暫且固定，僅交 給手指移動；待第 84 小節漸強處，擇以將手臂與手腕並用向右推移，使音量增大；
而左手部分，第 84 小節處最大聲為第三拍的和弦，必須有紮實與飽和的音響，四 個音須被俐落地用指尖處演奏【譜例 4-1-14】49。
49 此處譜例與第四章樂曲分析之譜例相同，故不再重複，在此僅標示譜例編號。
銜接在後的為流暢的主題 II，此處須將旋律線條表現出來，營造較舒緩的氣 氛。第 88 小節將主題 I 以單聲部的型態隱藏在內聲部，似乎為飛蛾於黑暗中解脫 恢復原來閒逸、輕巧的姿態【譜例 4-1-15】，演奏時可特別將此聲部略突出；至第 90 小節快速音群的再次出現，飛蛾又如先前再度展翅。
第 94 小節回到了再現部，音型雖相同，然而大部分50的音高卻相較於 A 段低 了五度，似乎為飛蛾飛行間不斷追憶先前所發生的一切，表現出較為含蓄、不張 揚的氣氛。
在演奏第 120 小節處的裝飾音時，須將全部的裝飾音51視為一整句，而此樂 句的準備也需提早自第 117 小節開始；此外，演奏時也要配合音型想像飛蛾迂迴 的飛行【譜例 5-1-10】。
【譜例 5-1-10】〈夜蛾〉第 120 小節裝飾音音型，方框處為迂迴飛行的音形。
於第 121 至 125 小節插入的慢速樂句，似乎為夜蛾回想到先前迷失方向、而
50 第 111 至 114 小節相較第 27 至 30 小節高四度。
51 此處指第 120 小節休止符前的裝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