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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書同溫層現象備受討論與詬病,因為人們沈浸在同溫層中,只選擇自己相 信的事實,回聲室中並無法消除既有的偏見,只會加強自己的觀點。學者Sunstein

(2016)曾指出臉書使用者為了避免和自己政治立場不同的人交流,會在跟自己 立場相似的群體中「取暖」的趨勢,不管現實有沒有真實證據,以支持自己的觀 點,更極端的甚至當消息被證實造假後,同溫層中的使用者仍不為所動,堅持自 己原有的立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因此在臉書尤其是社團裡,很容易因此產生 同溫層,臉書「社團」的加入必須通過審核,管理者也可以設定是否公開,所以 並非每個人都可以進入社團裡,當社團中的言論趨於一同,很容易出現一言堂。

然而,想要打破回聲室效應,使不同聲音被充分表達、不同意見得以理性交 流,使用者仍需要有自覺回聲室的存在,與不同意見的人進行對話,才能真的從 同溫層走出。

(一)、臉書同溫層效應

在訪談的過程中,有趣的是大家對於我的動機十分好奇,「為什麼會想要研 究臉書的檢舉」是很多人問我的第一個問題,第二個是怎麼會對同婚有興趣?一 般我的答案會是「因為我也有檢舉過」,還有「我支持同性婚姻,我也有在關注」。

當然,對於支持方這是一個友善的回應,但對於反對方這並非友好的訊號,甚至 有人試圖要影響我跟我講道理,因為他覺得研究生的立場應該要中立,不應該帶 有觀點來談「婚姻平權」這件事。因此,認為同為「我群」的受訪者,會開始跟 我聊起過往的經驗,而將我視為「他群」的人則是會開始找一些證據,證明我立 場的偏頗,也有像是之前在臉書「反同社團」中曾貼文,底下就有人去搜尋我的 追蹤紀錄,證明我是「挺同婚方」。

既然你的立場很明確,那是不是就去訪支持的就好了嗎?問 我應該也問不出個所以然。而且這樣寫出來不會有所偏頗?(受 訪者 C,工程師,反同婚)

圖5-12:研究者在反同婚社團的貼文。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在臉書同溫層裡,尤其當我進入的是跟我立場十分不同的陣營的粉專、社團 時,濃厚的煙硝味,不那麼友善的氣氛,造成我的問卷或是受訪邀請,處處受阻。

面對如此敏感的議題時,這很容易會被視為敵方派來的間諜,甚至有人還會舉證,

到我的臉書頁面截圖我曾追蹤、按讚的社團,表示研究者的位置已經有偏頗,質 疑我的研究目的。

圖5-13:研究者在反同婚社團的貼文。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圖5-14:研究者在反同婚社團的貼文。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透過舉證人們更容易對自己的觀察深信不疑,認為自己絕對正確,變得越來 越固執已見,難以傾聽不同意見和與人邏輯對話,儘管我同時也有追蹤反同婚者 的粉絲專頁和社團,但在社團仍會飽受質疑與爭議,甚至曾被刪文。

另一方面,在支持同婚的社團中也有出現類似的情況。在婚姻平權小蜜蜂社

團裡,跨性別成員以吳馨恩為首,在社團裡討論相關議題,內容包含女權、跨性 別議題、性侵、家暴等問題,引許多人加入討論與論戰。

圖5-15:吳馨恩在婚姻平權小蜜蜂社團的貼文。資料來源:研究者整理。

圖5-16:吳馨恩的貼文。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後來在2018 年 5 月 9 日,創辦人之一的范綱皓「性別錯稱」(Deadnaming)

的發言,造成社團成員的討論與撻伐。當時有網友詢問范綱皓如何惹怒吳馨恩這 位女性跨性別成員,他回覆可以稱呼吳馨恩為「吳先生」,就可以成功被封鎖。

圖5-16:范綱皓性別錯稱的發言。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

「性別錯稱」對於跨性別者而言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許多成員也在社團中 辯論與要求管理員對歉,結果陸續有網友針對此次事件發表的文章被管理員刪除,

引起更多的不滿聲浪,范綱皓便刪除了所有版主,並將管理權交出,社團也在5 月16 日被封存。「封存社團」只能由社團管理員執行,「封存社團」是指「社 團」將會暫存在臉書平台上而不會被刪除,除了管理員有權可以刪除內容外,社 團裡原本的成員只能瀏覽封存社團中的內容(臉書使用說明,無日期)。

圖5-17:范發文表示不適任社團管理員一職。資料來源:研究者整理

社團並非所有人都可加入,權限也不一定都是公開,並非所有成員都會主動 發言,因此當社團瀰漫某種特定的意見氣候時,很容易就會引起爭辯,極端一點 有可能會去歧視、諷刺不同陣營的人,像是婚姻平權小蜜蜂社團這樣。經過這次 事件後,PTT 紅人劉宇將反同陣營人士趙曉音加入社團裡,似乎有想要打破同溫 層,然而,隨著社團被封存,雙方的對話似乎暫時劃下句點,並沒有太大的成果。

而另一方面,被主流邊緣的毀家廢婚論述者,在社群媒體上也可能是充滿矛 盾的。受訪者G 自身立場偏向毀廢論述,她仍是支持法案的,也是想要爭取同 志婚姻權,這跟毀廢派的本質有些差異,因為婚姻權並不是毀廢派最終的目的,

他們的關注更多是放在邊緣的同志社群。然而,受訪者G在臉書上其實不會自我 表態立場,關注的也多是支持同婚、法案的論述。

我其實不會在臉書上討論到毀廢這一塊,臉書上還是比較多 就跟同婚議題相關的報導、文章、評論,但是在噗浪上很多人討

論,因為噗浪它的介面很簡單,你發了一則就會一直在 time line 上,不會很容易向臉書被洗版找不到,也是會被洗版但情況不太 一樣,一開始是 follow 的朋友有在討論這件事,後來就漸漸自己 也有關心,並加入他們的討論。會覺得他們的想法跟我滿接近的,

確實會更去注意到不同的同志社群,不過其實我現在的立場還是 支持同婚運動的,因為我現在有伴的關係,雖然有很批判的想法,

但實際上滿矛盾的。(受訪者 G,同志,支持同婚,立場偏毀廢派

對於這種矛盾的現象,並不是很少見,像是要求臉書公共平台應該要有理性 的發言、討論,但在批評對方的時候,仍是會以「政治不正確」的詞語去形容。

另外,對於反同婚者的想像,我認為社會大眾仍是比較單一化,甚至其實支持方 對他們的理解也十分有限。目前,各自仍是處於自己尊貴的小圈圈中,誰也沒有 真的讓步過,因此要在臉書上有進一步的溝通與討論,是有困難的,更別說在臉 書被爆出洩密事件後,使用者對臉書的態度是否已經有所轉變。

(二)、打破同溫層

在臉書同溫層中,使用者會侷限自己僅與相同理念者交流,而去避免跟自己 想法不同的資訊。在訪談過程中,大部分的受訪者是有意識地想打破同溫層,他 們好友中幾乎都會有一兩個是立場很不一樣的,不會特別去刪除好友。

我覺得同溫層很嚴重,因為我的臉書上可能有跟同婚有關的 事,就會被洗版,但我去我朋友的電腦看就沒有發現這現象。我

朋友大部分都支持,然後按的讚其實也是相關的,但臉書之前其 實也會把反對方的跳出來,就比較密集的那段時間,但最近就還 好。不過,我好友裡還是有是教會的人,他們也會轉發反對的文。

這會讓我想到世界上還是會有不同的聲音,我是支持的,我就會 想找同樣的支持我的想法,其實反對方他們也會做這種事,以前 可能會覺得社會上不是對就是錯,但我會開始思考有不一樣的價 值,同一個社會有不同的事情,每個人解釋的方法也都不一樣。(受 訪者E,研究生,支持)

使用者有意識的想突破同溫層,然而,朋友名單中異質性高,實際上會跟他 們接觸的機率不一定是高的,所以真的要跨越同溫層其實沒有想像中容易,人們 仍偏向忽略與自己認知矛盾的資訊。

(三)、臉書的失效

臉書公共的特性其實也頗被質疑,因為如果檢舉都不曾有效,那臉書設立這 功能意義又是為何?不過如果少了檢舉功能,是否就會像Gal. ai 一樣成為輿論 的火藥庫,但確實臉書失效又是另一個討論的課題。

每次檢舉都沒有效,其實有點受挫,漸漸的就不會想要檢舉,

因為就會覺得臉書這機制有問題。(受訪者 G,同志,支持,立場 偏毀廢派)

臉書檢舉機制透過「人工審查員」把關,目前人數多達15000 人,然而,審 查員每天面對上千則檢舉內容,平均每10 秒要審查一則貼文,有漏洞是可想而 知的(吳家豪,2018.4.25;Alvin, 2018.2.8)。

有看到臉書上的好友檢舉了別人,但卻沒有效,自己檢舉經 驗中有成功過,但跟同婚沒有關,當時好像是檢舉了照片露點吧,

不過就整個檢舉功能來看,確實大部分時間都沒有用,不過我覺 得要是下次還有看到可能不合適的影片、貼文,還是會去檢舉,

因為有檢舉就有機會吧,不然至少也要讓臉書知道,我們認為這 種內容是不適合在臉書上的。(受訪者 K,異性戀,媒體工作者,

反同婚)

臉書在今年三月爆出洩密事件,5000 萬用戶的個資外流,英國「劍橋分析」

數據公司利用心理測驗遊戲,大量收集使用者個資,這件事也讓美國國會高度關 切,臉書創辦人祖克伯也因此到美國國會作證(科技報橘,2018.3.19)。臉書本 身的資安危機造成使用者對於使用臉書增添了許多疑慮,加上曾有審查員出面爆 料檢舉審查其實充滿剝削、造成心理創傷等問題,也影響到人們使用臉書的頻率 與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