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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研究動機

本章將介紹研究的緣起、目的與問題,並定義所涉及之特定用詞。

全章內容包括三小節,第一節為研究動機,第二節為研究目的與問題,

第三節為名詞解釋。

第一節 研究動機

壹、個人碰撞的經驗

那年,身為職業輔導評量人員的我,在辦公室接到一通電話,是位 年輕的女性,她說希望她先生能接受職業輔導評量。我在電話裡先作了 初步瞭解,告知對方我很願意為她先生進行評量,但礙於行政程序,必 須透過單位的轉介才能開案。幾天之後,我收到來自醫院復健科職能治 療師的轉介資料,填表人除了治療師,還有案妻,這是相當罕見的。

電話裡約了初次晤談的時間,我終於見到這對夫妻。妻子一如先前 在電話往返間短暫接觸得到的印象,是位三十出頭的女性,言談客氣有 禮,對事件的描述條理分明,即使我問及醫療診斷及醫療史等相關資料,

她也能清楚地陳述出來。

而先生,這位評量的主角,則顯得沈默與稍微侷促不安。言談中得 知他在美國拿到碩士學位,原本在著名國際公司的行銷部門工作,被上 司器重,前途一片大好;卻在一年半前協助父親整修家中倉庫的屋頂,

一個不小心跌落地面,頭部後側與肢體右側遭受猛力撞擊,生命從此轉 了個大彎。

醫師判斷先生額葉兩側、顳葉右側與顳頂葉左側均受到創傷性腦 傷,多次開刀以清除腦中血塊,並因水腦症狀必須植入導流管,將部分 顱骨保存於腹腔中達半年之久。先生說他直到八個月後才逐漸恢復知

覺,妻子則說她曾經如何悉心照料,但暗地裡卻是如此無助。

意外發生時,他們才剛新婚七個月。

第一次見面,就讓我備受衝擊。這是我第一次為創傷性腦傷的個案 提供評量服務。在此之前,我接觸到的大多是先天致殘者或發展性疾患,

他們通常沒有這麼高階的工作職位與學經歷背景,也較少因突發事件而 被迫面對「能」與「不能」之間的懸殊落差。

我一直在想,如果今天我是這位先生,我會怎麼看待已經迥然不同、

再也回不去的自己?我的韌性能讓我足以面對自己的無能無力嗎?我對 妻子的歉疚能讓我們維持對未來的憧憬嗎?而如果我是妻子,我又會如 何支持原以為可以倚賴終身的良人?我能夠如此積極參與先生的整個復 健過程嗎?我夠堅強嗎?

我發現自己沒有把握。

後來的評量過程,我試圖細緻地分析個案現有的認知能力、生理功 能以及現實的職場條件,但我也同時感受到個案自身力量的拉扯。無論 紙筆測驗、操作測驗或工作試做的結果,都顯示出命名困難、涉及語意 的思考之困難、以及抽象思考能力的缺乏,是個案回到行銷工作的致命 傷。對個案來說,這不啻是當頭棒喝!在得到測驗結果的回饋後,他雖 口頭上放棄了回原職場就業的計畫,改口願意接受較「低階」的工作內 容,但進一步澄清,他仍然將行銷工作列入生涯規劃的長期目標。

考量到個案當前認知能力的限制,面對環境快速變化時難以立即因 應,要立即進入競爭性就業職場,恐怕有適應上的困難。再加上個案仍 持續接受各項復健治療,在時間安排上需要彈性;我便建議個案在短期

計畫上,先擔任固定時制、職務內容單純的志工或兼職人員,以逐步熟 悉工作職場的步調。而在職務內容安排上,考量到個案的能力優劣勢與 興趣傾向,我則建議以環境較豐富多元、職務內容變化性稍大的辦公室 助理、商店店員(如:書店、麵包店、餐飲外場服務)……等職種為優 先考量。

那次的評量經驗,就在這來來往往間結束了。我花了許多時間與個 案作價值觀的澄清,也釐清我給的建議只針對現階段的方向,待工作準 備度提升後,隨時可以有調整的空間。我知道個案聽進去了,可是,仍 察覺到他的猶疑不定。

離開前我問了個案的妻子,覺得個案對這些建議的接受度有多高?

她笑一笑,她說她認為這些建議是適合個案的,但是她不確定個案能不 能真的接受?以及能不能找到對個案接納度夠高的工作環境?又或者,

婆家能不能接受個案從事這些所謂較「低階」的工作內容?

結案之後,我仍不斷反思,我給的建議有用嗎?即使過程中我如此 努力,想從評量人員的觀點去協助個案,提供具體可行的策略建議,然 而,我真的瞭解個案嗎?我知道他的需求嗎?我懂得他面對現實挑戰的 血淋淋經驗嗎?

在職業輔導評量人員的訓練課程與督導過程中,我被教導在面對中 途致殘的個案時,要去評估個案現存的能力,再與職場要求及環境條件 作適配,協助個案找出適合的就業模式與職種選擇。然而,一旦真實面 對,個案及家屬的徬徨更活生生擺在眼前。

即使理智上知道再也回不去從前了,情感上能不能真正接納現在的 自己?即使理性地分析說這個藍領階層的工作可能只是暫時過渡,真的 能脫下襯衫與西裝,換上沾染汙漬與汗味的工作服嗎?

當我用邏輯分析的方式,告知評量結果及策略建議的同時,我能不 能對個案的生活及調適歷程多些理解?不只是表面的想像,也不只是真 誠一致、無條件正向關懷、同理心或其它的諮商技術,而是更貼近他的 經驗,穿著他的鞋去看世界。

後來,個案的妻子寄了封電子郵件給我,信裡說他們到了美國,加 入家族經營的旅館業,個案可以從事簡單的接待、櫃臺結帳、清潔等職 務內容。信裡附上的照片,夫妻倆在陽光下燦爛笑著。

我沒有再去細問促成赴美決定的關鍵是什麼,也沒有瞭解個案是否 終能嘗試我當初給的建議。以他們的經驗及個案的能力,我絕對同意那 裡的環境會較適合個案,也為他們能展開新的生活而開心。

只是,我也想到,那麼其它留在台灣的創傷性腦傷者呢?他們缺乏 足夠的資源,無法逃離現實環境,那麼他們每天面對的是什麼?在社會 文化脈絡、勞動市場要求、家庭支持、人際網絡之間遊走,有哪些力量 可以支撐他們?又有哪些力量會不時帶來挫折?而更重要的是,經歷過 一切之後,他們又是怎麼看待嶄新的自己?

如果,真能進入就業市場,他們又是怎麼走過來的?

疑惑,一直在我心底。

貳、實務工作的發展方向

以身心障礙者為服務對象的職業輔導評量(vocational assessment)

工作,在國內起步仍不到十年,行政院勞工委員會自 92 年開始在各縣市 全面推行至今,也不過六年多。從市場的角度來看,仍是個還在發展的 職業。職業輔導評量服務屬於身心障礙者職業重建服務系統的一環,在

服務對象方面,可粗分為已長期與障礙共存的發展障礙者,以及因疾病 或意外事件而後天致殘的身心障礙者。

在中途致殘的個案中,相較於單純的肢體動作或感覺功能缺損者,

創傷性腦傷者所面臨的問題往往較為複雜。因腦部損傷牽涉到生理、認 知、情緒等不同層面的功能表現,且許多變化是隱而未顯的。如何帶領 個案看到自己現存的能力與特質,並接受自身的變化,再進一步擬定後 續的職業目標,是工作過程中相當大的挑戰。

身處職業輔導評量的工作領域,我被訓練從生涯理論中特質因素論 與工作適應理論的觀點出發,運用晤談、心理測驗、操作性工具、現場 觀察、情境評量等方式,瞭解個案的特質與能力,與工作市場的要求做 對照,再提供出具體明確、與職業相關的各項建議。

然而,隨著工作經驗的累積,我愈來愈覺得除了運用評量工具去瞭 解個案的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如何透過生涯諮商的過程,去瞭解其需 求與價值觀,並陪著個案發展出後續的生涯目標。我認為,一個人的職 業適應與否,不只是能力與職務要求間的適配性而已,更牽涉到需求的 滿足與價值觀的澄清。

在服務的過程中,我真正想做的是,花更多時間瞭解個案,陪著他 審視自己的模樣,而不是急著告知下一步該怎麼做。然而,這樣的願望 在職業輔導評量員的位置上顯然無法實現,畢竟這是一個要求時效性的 工作,法規中明訂二十一個日曆天內必須完成所有評量項目,撰寫評量 報告,並召開評量結果說明會議。

但我認為,職業重建服務要提供的,無非就是與個案需求相一致的 服務方向。在討論服務的成效時,不只是推著個案直向前行,而是試著 瞭解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陪著他一起選定方向、踏出步伐。在這個 過程中,對個案的深度理解是必要的。

因此,面對創傷性腦傷的個案,要如何對他們多些理解,去聽聽他 們在職業重建的路上是怎麼走過來的?聽聽他們需要什麼?

也許以一個研究生的角度,可以試著去聆聽與體會,可以為他們留 下記錄。我也希望,能為職業重建服務工作提供不一樣的視野與思考角 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