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台灣青少年成長電影的藝術表現探析
第四節 象徵的運用
象徵為一種藝術表現的重要方式，無論在文學或美術方面應用的非常廣泛，電 影作為第八藝術當然也將象徵作為一種非常重要的表現手法。象徵的意義所指的 是：「任何一種抽象觀念、情感，與事物，不直接予以指明，而由於理性的關聯、
社會的約定，從而透過某種具體形象作媒介，間接加以陳述的表達方式，名之為
『象徵』。」47也就是說以具體的形象來表現抽象的概念和情感，象徵的事物與所 要表達的概念之間，不直接連結而以含蓄曖昧的方式影射。要把意象深遠的主題 壓縮在一部電影內，就必須透過象徵，把人的內在心理用具體形象表達出來。
46電影《藍色大門》（00：14：13）。
47黃慶萱，《修辭學》（台北：三民出版社，2004），頁 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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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徵既要發覺人心內在的奧秘—人類的潛意識，又把它隱藏在一個文學作品之 中。於是文學作品由於象徵，也就超越時空的限制，放射出普遍而永恆的價值。」48 透過象徵的方式挖掘人們的集體潛意識，從共同經驗中創造大眾可以理解認同的 電影，因此電影才能與其他藝術作品一般具備感動人心的價值。本文所選的四部 台灣青少年成長電影，從片名到故事情節的發展、道具與畫面構圖等皆使用到象 徵的技法，以下將一一進行說明。
《九降風》以「棒球」貫串全劇，隱喻著劇中所有角色的愛恨情仇；職棒的興 衰，對應的正是這群青年的起落：開頭是一群朋友熱血的為球賽加油與歡樂的笑 鬧，球場鬧事後在教官室共患難，聚在樹下互相安慰，都顯示他們友誼堅定。
在整部影片中，關於職棒簽賭事件的電視報導一共出現了五次，而且每一 次都是採用蒙太奇的方式，直接穿插進來，這種刻意的安排，豐富了故事 表達的框架結構，增加了故事的立體感與層次感，並彰顯出濃厚的敘事魅 力。49
《九降風》中以職棒假球新聞穿插在劇情之中，給整部電影一個明確的重心、
時空的定位點，增添故事的時代性與真實性，提供與大眾經驗連結的線索。同時 呼應青少年友誼與生命的脆弱，單純的職業運動中摻雜入黑道和簽賭，就如同單 純的友誼中摻入三角戀情、撞球場的衝突以及違法行為（林博助偷機車）無法再 保有純粹的本質，也造成幾位要角相互懷疑的開端，兄弟間的義氣與情誼面臨挑 戰。職棒球員簽賭等同於對運動精神以及廣大球迷的背叛，平行對照了湯啟進想 著小芸自衛的行為，在精神上背叛鄭希彥；小培串通教官將通往天台的大門上鎖；
林博助隱瞞贓車的事情，導致謝志昇被逮捕等都是不同型式的背叛。
48黃慶萱，《修辭學》（台北：三民出版社，2004），頁 477。
49周齊，〈我在那一角落患過傷風—從影片《九降風》看台灣電影的青春表達〉，《電影評介》第 18 期（2009 年），頁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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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表 14 電影《九降風》以棒球貫串全劇、以台灣職棒的興衰象徵一群青少年友誼的轉變，從一 開場七人在棒球場的觀眾席上，熱血的為選手加油，到結尾時只剩下湯啟進一人面對空蕩蕩的球 場，傳達出七人情誼的消散，令人不勝唏噓。
一連串的事件瓦解了棒球神話，也瓦解兄弟之義。到了劇末，初時的好友有的 退學、有的過世了、有的茫然地坐在畢業典禮的會場準備向青春告別，湯啟進一 個人走進不再熱鬧喧騰的空蕩球場，遇見不再英姿煥發隨隊征戰的職棒選手廖敏 雄，所有曾經澎湃的熱血青春早已曲終人散。然而最後一幕，湯啟進將鄭希彥假 冒的簽名球投出時，配上球評激昂的聲音，這種抽離現實的結尾彌補殘酷青春的 遺憾，也象徵著沉潛的青春與台灣棒球的希望再起。
九降風原意是新竹地區秋天颳起的強風，以此為片名象徵七名少年像風一般強 勁、輕狂。「風確實從影片的初始一直颳到末尾，吹動窗簾、校服的衣襟、少年的 短髮。再配合輕輕顫動的鏡頭，似乎都在暗示著蠢蠢欲動的迷惘輕狂，卻也有隱 隱傷痛的訣別。」50劇情的尾聲，以雙線並進的方式描述情節。鏡頭先輕輕帶過別 著畢業生胸花的校服，校服隨風輕輕震盪，湯啟進安靜地換上校服，提起地上的 箱子出門去了。鏡頭一轉畢業生進場，畢業典禮現場響起離別的歌曲〈藍色的蝴 蝶〉：「一樣的學校，一樣的走道，一樣的吵鬧，不一樣的我……。」51音樂繼續但 鏡頭回到買了車票在月台等車的湯啟進，畫面微微顫動讓觀眾時時刻刻感受到風 的存在。鏡頭又回到校園，空蕩蕩的走廊、天台和游泳池搭配著畢業生致詞，傳 達景物依舊人事全非的蒼涼。
《星空》中反覆出現許多拼圖的場景以及意象。拼圖的英文是 puzzle，帶有困 惑之意，象徵小美由兒童邁入少女以及面對家庭變故所產生的種種懷疑迷惘。同 時《星空》是由插畫家幾米的作品改編而來，透過劇中的拼圖呈現的名畫巧妙的 與繪本名稱形成互相呼應的效果。
50王喆，〈《九降風》在青春的名義下，（香港：《電影評介》第十四期，2009 年），頁 37。
51電影《九降風》（01：3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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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星空》繪本中，幾米只是借了梵高那幅著名的印象派畫作的名字作為 篇目，而在電影裡，梵高的這幅畫以「名畫拼圖遊戲」的方式嵌入劇情，
從始至終，多次直接對該作品進行表述與視覺強調。52
電影《星空》不僅以名畫拼圖對幾米以及梵高的作品致敬，且以拼圖表達不同 的象徵意涵。「象徵可以指涉非表面的意義，也可因戲劇上下脈絡不同而改變意 義。」53女主角回憶中的小時候和爸爸媽媽一起拼圖，此時拼圖象徵一家團聚共同 拼湊幸福的藍圖。然而在爸媽情感生變，以及爺爺過世後，缺了一片的拼圖再也 回不到過去圓滿的狀態了，劇情以缺腳的大象更加強了殘缺的意象，也傳達出爺 爺去世後，再也沒有人能修補小美心中缺失的困境。整部電影都以「少了一片的 拼圖」來象徵人生的不完美。到最後爸媽決定離婚，小美噩夢中曾經擁有的美滿 家庭與友誼像拼圖一樣一片片的剝落，利用拼圖的效果來傳達小美內心的破碎。
劇情尾聲，長大成人的小美來到法國小店，看見牆上掛滿「少了一片的拼圖」，這 時候的拼圖則象徵了小美與小傑獨特的默契與承諾。這些意象配合良好且前後呼 應，在整部電影中運用流暢而自然。
52劉帆，〈《星空》：那一場文藝青年的戀戀絮語〉，《電影批評》第 1 期（2012.10），頁 30。
53路易斯．吉奈堤著，焦雄屏譯，《認識電影》（台北：遠流出版公司，2011），頁 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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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酷馬》改編自陳耀祈的劇本《路跑酷馬》。路跑是整個故事中非常重要 的意象：一則路跑是一項孤獨的運動，象徵青少年孤立無援的處境，縱然劇中男 女主角有許多對立的特質，但孤立無援的處境正是男女主角最重要的共同點。酷 馬過世之後，除了汪語唐之外所有人都看不到他，孤身一人的他不知道該怎麼幫 助自己的媽媽而顯得手足無措。而汪語唐雖然表面上家庭健全、物質生活不虞匱 乏，但父母各自忙於工作，也未建立與子女溝通的管道，使得她在心靈以及認同 上是孤立的狀態，導致汪語唐只能向外尋求飆車族同伴的認同。另外一層象徵意 義則引申自馬拉松的由來—傳遞訊息。透過路跑，酷馬把自己的信念傳遞給汪語 唐，再由汪語唐傳遞給馬媽媽，讓這個以悲劇為基調的故事得以完美收場。
《酷馬》中對兩性的比喻也呼應傳遞訊息的象徵。劇中花了不少篇幅處理汪語 唐的性別認同問題，從汪語唐的穿著打扮以及刻意男性化的動作和語氣中，呈現 她對於身為女生的抗拒和不滿，她認為所有女性化的形容詞都代表著懦弱與無用，
因此在酷馬說她可愛的時候，馬上表達了不滿與抗議。儘管她試圖隱匿自己的女 性特質、不想被視為女生，但當酷馬表示男性在傳宗接代的重要性：「精子就是生
圖表 15 電影《星空》中多次以拼圖傳達角色的情緒，隨著劇情的發展而有不同的象徵意義。在小 美的回憶中拼圖象徵一家人聚首的快樂時光；而在爺爺過世後，缺了一片的拼圖象徵小美再也無法 癒合的心理缺口；惡夢中不斷剝落的拼圖象徵小美對於現實的無能為力；全劇的尾聲在法國的小店 中，每一幅拼圖都缺了一片，則代表了小傑與小美的獨特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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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放了一些訊息在我身體裡面。我長大的時候，就可以把這些神聖的訊息像寄信 一樣寄出去。」54汪語唐又站在女生的立場表示抗議，酷馬為了平息他的怒氣作了 補充：「女生就像信紙一樣，你都是先看到信紙才會看到訊息，那不然沒有了信紙，
訊息也不可能寫在空氣上啊!...所以信紙最重要嘛!」55酷馬將女生比喻為傳遞訊息 最重要的信紙，不僅在當下平息了汪語唐對於性別不平等提出的異議，更使她在 最後努力代替酷馬跑完他未完成的生命旅程，並化作為信紙，把酷馬的訊息帶給 馬媽媽。
《藍色大門》的場開以聲音先於畫面的呈現方式，與一般電影的習慣有所不同，
一開始的黑畫面傳達林月珍與孟克柔在樹下的想像，藉由想像帶著他們以類似夢 境的方式走訪自己的未來。「這個開場鏡頭語言所使用的是一種『夢境』的隱喻，
以Frued的話來說，夢境是本我受到現實原則壓抑的具象表現，也是從潛意識喚起 的具象表現。」56這種沒有根據的漫天想像象徵青少年在潛意識中對於未來的解讀
以Frued的話來說，夢境是本我受到現實原則壓抑的具象表現，也是從潛意識喚起 的具象表現。」56這種沒有根據的漫天想像象徵青少年在潛意識中對於未來的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