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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跨界之後：共婚生活的挑戰
反對離婚，因此又再過幾年之後才終告離婚，不過離婚後神倉敏子仍與林家 保持聯絡。325林松齡的晚輩李嘉嵩如此描述林松齡不甚順遂的際遇：
……林松齡先生，他後來遭遇了許多不幸，日本警察曾經無
緣無故的到他家去搜索財物，甚至連他自己聽說也曾被拘押 過，後來更與其夫人(神倉敏子)離異，自己帶著兩個小孩到東 京過著非常落魄的逃難生活。326而李延禧與三好百合子於 1923 年在台灣當地結婚，1926 年長子泰然出 生於台北，1927 年時舉家遷居日本東京，隨後出生三個兒子與一個女兒，夫 妻倆於 1937 年離婚。至於離婚原因，李延禧的兒子李泰然在撰寫父親的生平 簡介時，有這樣的描述：
離婚的原因，因我當時年紀尚小，而且父親從未向我們兄妹
談及此事，故不甚瞭解。父親離婚後無再婚，一手扶養和教育 我們兄妹。1937 年，發生盧溝橋事變，中日戰爭正式爆發。……而 1937
年也正是父母離婚的同一年，雖然離婚的原因不明，但從事情 發生的時間與背景來看，父母離婚，不會與戰爭毫無關聯的。在此期間，父親受到了戰爭和家庭不幸的雙重打擊。戰爭後期，
日本特高警察定期的到家裡給父親施加壓力，要求他改變對戰 爭的態度，但他從未妥協過。327
日治時期備受各界矚目的內台結婚，其「內台融合」的結局究竟是促成 一段令人欣羨的共婚「美談」，亦或譜成一曲引人悵然的共婚「哀歌」？勇於 跨越多重障礙而結合的共婚家庭，有些人幸運的克服難題，取得融和生活的 平衡點；不過，也有些人掙扎於國家、民族、文化與認同的衝撞糾結之中，
迷惘而痛苦不已，即使超越內台界限而選擇共組家庭，然而，在婚後的現實
325 德田幸惠，〈日本統治下的「內台共婚」〉，頁 80-81。
326 李嘉嵩，《100 年來》(台南：人光出版社，1979 年)，頁 51-52。
327 陳俊宏，〈「臺灣史話」－－李春生、李延禧與第一銀行〉，頁 227-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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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邊界的流動與認同：日治時期「內台共婚」研究
生活中卻仍然有無法突破的境界，因而決定走上離婚一途。
小 小 小
小 結 結 結 結
當內台人跨界結合而組成「共婚家庭」之後，原本屬於內台邊界兩方的 各種矛盾與衝突，也因而被濃縮於內台人家庭的日常生活之中，為共婚生活 帶來許多挑戰與課題。
首先，共婚家庭所面臨的第一道關卡，即是不健全的法律制度環境，使 得共婚家庭中存在著不被法律保障的「內緣妻」與「私生子」，不僅權益受損，
不名譽的身分也使他們必須承受著外界異樣眼光。其次，當 1919 年統治者在
「同化政策」的脈絡中首度公開正視內台共婚之存在，共婚家庭由此被視為
「內台融合」的「典範」，私人家庭生活也無所遁形於眾人嚴厲且公開的檢視 眼光。另外，周遭親朋好友對於「共婚」的不諒解態度以及外界的奚落耳語，
也為共婚者帶來沉重的心理壓力。
第二，在內部家庭經營課題方面，在日常生活的內台文化、習慣之衝突 與融合部分，極端單方面日本化或台灣化的家庭並不常見，大多數都是或多 或少程度的內台混合式生活，雖然這種情況令總督府感到憂心，認為內台通 婚的內台融合效果並不理想，其實，他們只是未達成總督府所期望的「日本 式融合」，不過卻在實質上獲得真正的「內台融合」。另外，共婚子女的教育 問題，例如語言學習與就學考試，也著實令許多父母深感煩惱。此外，內台 人跨越邊界的婚姻結合，使得存在於「殖民體制」與「家戶長制」之間的矛 盾無所遁形，不過，共婚者藉由在「台前」與「台後」的表演劇本之轉換，
有其獨到化解個人困境的應對策略，並非只是被動地受限於制度環境與角色 的囿限，所謂「隱蔽腳本」才是他們家庭生活的真實面貌。
此外，共婚者的特殊跨界經驗，也可能使得他們成為被排擠於純內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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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跨界之後：共婚生活的挑戰
或是純台灣人場域之外的「第三部落」者，基於許多共同處境，「共婚者」也 逐漸凝聚起群體意識，並且成為進一步參與各種社會活動的集合名詞。而共 婚家庭子女繼承內台雙方的文化與價值觀念，雖然在制度上或許有其佔優勢 之處，然而，在其成長過程中也不免受到外界對於「混血兒」身分的猜忌與 排斥態度，因此有許多共婚子女對於自身的身分與定位深感迷惑。繼承殖民 者與被殖民者雙方血緣的混血兒，被撕裂於權力極端不平衡的兩者之中，擺 盪於日本與台灣之間，無法真正歸屬於任何一方，在其自我認同的形塑過程 中，充滿複雜與矛盾的心理煎熬。
勇於跨越多重障礙而結合的共婚家庭，有些人突破各種難題，取得「內 台融和」家庭生活的平衡點；不過，也有些夫婦的感情消磨於婚後現實生活 的考驗之中，最終仍決定「內台離婚」，各自回到原來的世界之中。
戰後整體世界政治、社會情勢的巨大轉變，原本「內地人」與「台灣人」
的既定關係也產生逆轉，「內台共婚」因而面臨著重大變局，而共婚家庭成員 在此一重要人生分歧點上的選擇結果，也將影響他們各自走上不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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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邊界的流動與認同：日治時期「內台共婚」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