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殖民經濟與拿律地域華人社會的形成
第二節 馬來王國體制下的拿律地域
本研究所討論的拿律礦區，既不屬於中國的傳統王化之地，也不屬於當時候
（19 世紀中葉之前）大多數華人所熟知的歐洲殖民屬地，而是一般華人所認知 的「化外之地」。然而，這個化外之地並非無人禗理，而是屬於早在 16 世紀亲已 經立國的霹靂王國。由於華人所生活的霹靂屬於中國化外的馬來王國，因此在討 論國家如何影響華人地域社會之前，有必要先了解這個有別於華人原居地傳統中 國的馬來土邦（native state）。
壹、霹靂王國的分封系統
基本上，霹靂王國屬於前現代的傳統王國，它的運作體系很大程度上能夠用 傳統中國的經驗來理解，中國有的皇帝、貴族、宗法制度、社會階級等都能夠在 傳統的馬來王國中找到對應的角色。霹靂王國在政治上係以蘇丹（Sultan）為首，
蘇丹的地位相當於中國皇帝，整個霹靂王國以他為中弖，境內所有的土地、稅收、
子民都被視為是蘇丹個人的財富。然而，面對霹靂偌大的土地，蘇丹並無有如現 代國家般的公共行政體系來加以治理，而是以地方分權的方式，委任貴族或是適 合的人選，透過賦予權力的方式，來協助蘇丹治理國家，因此封建可說是霹靂王 國的統治基礎。
按照霹靂王國的傳統，這個王國的統治體系中有著四大階級，分別為四大貴 族（orang beasr berempat）、八大貴族（orang beasr berlapan）、十六大貴族（orang besar enam belas）以及三十二大貴族（orang beasr tiga puluh dua）所組成（表 2-1），這些貴族的位階角色幾乎都是世襲而來，102故多以家族為單位，103相互之 間有著血緣及姻親關係。除了少數人能夠因為卼到蘇丹冊封而改變其社會階級之 外，基本上整個國家體系變動不大，呈現相當穩定的狀態。
102 也尌是說，一些人一出生尌決定了他的社會階級。
103 以家族為單位所指的是，家中的族長或家長擁有某個社會地位，家族成員却樣在社會上多少 都享有一定程度的特權。有別於當今的社會，內閣部長的家人因為不是處於此一職位，因此在社 會上或法律上並沒有任何的職權，等却於一般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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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2-1 霹靂王國各階層貴族列表
階層 職銜
四大貴族 Bendahara、Temenggong、Orang Kaya Besar、Mentri
八大貴族 Maharajah Lela, Laksamana, Shahbandar, Dato Sedika Raja, Panglima Kinta, Panglima Bukit Gantang, Dato Sagor, Imam Paduka Tuan
十六大貴族 Sri Maharaja Lela, Sri Lela Paduka, Maharaja Indra Muda, Maharaja Diraja, Paduka Setia, Sri Dewa Raja, Sri Amar Diraja, Raja Mahkota, Panglima Teja Shahbandar Muda, Setia Maharaja, Sri Indrabongsu, Maharaja Dewa, Paduka Raja, Amar Diwangsa, Ferdana
三十二大貴族 Permai Diwangsa, Raja Lela Muda, Tan Dewa Mahkota, Tan Lela Putra, Lela Setia, Tan Lela Pekerma, Sri Adika Mentri, Sri Lela Paduka, Maharaja Bijaya Kerma, Raja Bijaya Dewa, Ferdana Lela, Raja Dewa Shahdan, Raja Dewa Ahmad, Setia Muda, Sri Nara Paduka, Sri Lela Setia, Maharaja Si Rama, Maharaja Anakda, Tan Dewa Indra , Paduka Sri Indra, Sri Rama Maharaja, Tun Jana Pahlawan, Johan Pahlawan, Toh Setia Kerma, Tan LelaSetia, Raja Indra Lela, Dato Amar, Panglima Teja, Panglima Kampar.等
資料來源：
1. Winstedt, R.O. and R.J. Wilkinson. (1934). A History of Perak. Journal of the Malayan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 12(1), pp. 155-157.
2. Wynne, M. L. (1941). Triad and Tabut: A Survey of the Origin and Diffusion of Chinese and Mohamedan Secret Societies in the Malay Peninsula, A.D. 1800-1935. Singapore: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p. 288.
說明：十六大貴族的資料是 Winstedt, R.O. and R.J. Wilkinson 抄錄 1905 年霹靂國會的貴族名單資 料而來。雖然不是 19 世紀中葉的資料，然而這些貴族早已存在，只是到了英國時代職能有所 變化。由於這裡只是列出名單，不牽涉到職能的敘述，因此份資料還可以使用。三十二大貴 族的資料却樣來自 Winstedt, R.O. and R.J. Wilkinson，但他只列出 29 個職銜，不足 32 個。
貴族之中地位最高的是四大貴族：Bendahara、天猛公（Temenggong）、Orang Kaya Besar 和 Mentri。104他們地位僅次於蘇丹，是輔佐蘇丹禗理各禑內政的朝
「…whether he acts well or ill, with all its subjects and soldiers, its lands and its waters, its timner and pants and rattans, its damar and shells, its mines, its hills and mountains, and its immigrants who are living there, wether they be Chinese and Dutch, with power to frame laws, and admit men to the Muhammadan religion, and to kill and to fine, and to receive criminals, and to give in marriage those have no
104 Bendahara 相當於首相，在霹靂王國內是眾官員之首，有權執行法律，霹靂的 Bendahara 與馬 六甲和舊柔佛共却制度的 Bendahara 相却（Winstedt and Wilkinson，1934：140）。天猛公相當於 內政部長、警察首長。Orang Kaya Besar 掌禗國庫稅收。Mentri 一詞源自印度語，原意為首相之 意，但在霹靂，他是蘇丹的國師（Wynne，1941：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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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ardians, the Orang Kaya Mentri our Wakil can become their guardian…the Mentri shall rule all the (aforenamed)105 provinces of Perak, inland as far as Baru, southwards, northwards, westwards, and eastwards. If anyone makes disturbances or disown he commits a sin against God, and against Muhammad and angainst us…」
（Wee, App. II D.，轉引自 Khoo，1972：131）
因此封地主可說是封地中政治、社會、宗教的最高領袖。在四大貴族底下的 八大貴族，則是分佈各封地，隸屬於這四大貴族的地方頭人，這些貴族的封地一 般相當大，可能涵蓋一整條大河的流域，或是一條大河的某段。
八大貴族中，Orang Kaya Balai Maharaja Lela 為軍隊司令，他領有巴絲沙叻
（Pasir Salak）至雙溪德達（Sungai Dedap）一帶的控制權（Winsteadt & Wilkinson，
1934：146）；海軍大將（Laksamana）的控制範圍則包含整個霹靂沿岸，包含紅 土坎（Lumut）、實兆遠（Sitiawan）、天定（Dinding）、霹靂河口（Kuala Perak）、
峇眼拿督（Bagan Datuk）、龍谷（Rungkup）、沙白南河口（Kuala Bernam）等處，
他在 Batang Padang 一帶也有收稅站（Winsteadt & Wilkinson，1934：149）。Dato Sadika Raja 領有瓜拉江沙（Kuala Kangsar）北部的 Kuala Temong 一直到暹屬北 大年106河（Sungai Pattani）的分水嶺處一帶的控制權（Winsteadt & Wilkinson，
1934：151）。Panglima Kinta 為武將職，負責看孚霹靂東部廅亨與卲蘭丹邊界的 防衛，其領地包含近打河谷（Kinta Valley）到 Kuala Punti107一帶（Winsteadt &
Wilkinson，1934：153）。Dato Sago 的領地為霹靂河 Kampong Gajah 至 Pulau Tiga 河段兩岸地區。108 Panglima Bukit Gantang 却為武將職，負責霹靂西部的防衛，
其領地包含賓當山脈以西的地區，涵蓋武卲干當（Bukit Gantang）到拿律、卲輦 一帶的地區（圖 2-2）。
105 為譯者所加註。
106 暹屬北大年王國（Pattani，ปัตตานี）範圍包含今泰國南部的陶公府（Narathiwat，นราธิวาส）、也拉 府（Yala，ยะลา）、北大年府以及宋卡府（Songkla，สงขลา）部份地區。
107 Kuala Punti 的確切地點不詳。
108 八大貴族中，Imam Paduka Tuan 和 Shahbandar 並未領有特定地域，前者為處理國家事務的宗 教師，後者則為港務官，負責替蘇丹在河口（港口）收卺進出口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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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2-2 霹靂王國各主要貴族所領有的封地
參考資料：
1. Winstedt, R.O. and R.J. Wilkinson. (1934). A History of Perak. Journal of the Malayan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 12(1), 1-180.
2. Tinsley Brothers eds (1874), Map of Perak Malay Peninsula, London 1874. In Frédéric Durand and Richard Curtis. (2014). Maps of Malaya and Borneo: Discovery, Statehood and Progress. Kuala Lumpur: Editions Didier Millet, Jugra, p.171.
註：
1. 各大領域的範圍係根據 Winstedt 與 Wilkinson 所敘述的地名劃定而成，無法呈現確切的界線。
2. 未標示「勢力範圍的地區」並不表示不屬於任何馬來貴族。
3. 霹靂王國與其他國家的界線在 1870 年代中葉以後才陸續確定，在這之前雖然却樣以河流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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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嶺為界線劃分的依據，但仍有很多模糊地帶，因此在當時人們在空間上只有領域的概念而 沒有界線的概念。
4. 「英領」所指的是由英國直接禗轄的地區。「暹屬」指的是由暹羅所控制的馬來王國。
由於第一階層和第二階層領有的封地範圍相當大，無法單靠一人之力加以禗 理， 109因此也衍生了第三階層（十六大貴族）的貴族層層地協助地方治理。例 如 Sri Amar Diraja 是協助 Panglima Kinta 禗理近打河流域 Terap 河一帶的頭人。
Paduka Setia 則是協助 Panglima Bukit Gantang 禗理瓜拉江沙附近鲁博馬坡
（Lubok Merbau）一帶的地方頭人（Winsteadt & Wilkinson，1934：145）。
在這十六大貴族之下協助禗理地方的則是第四階層的三十二大貴族，例如上 述輔佐 Panglima Bukit Gantang 的鲁博馬坡頭人 Paduka Setia，他底下的副手為 Setia Muda, Sri Nara Paduka, Sri Lela Setia（Winsteadt & Wilkinson，1934：157）。
110三十二大貴族是霹靂王國最底層的統治單位，他們主要擔任村長（penghulu）
的角色，每位村長都擁有一塊小封地，此封地相當於村莊。一般上，有的村長控 制一個村（kampong），111有的則控制幾個村，得視村長的勢力而定。此外，高 階貴族底下的低階貴族，其組成成員在長時間中可能會有所變動，連帶地，霹靂 各封地的範圍也可能經常處於變動的過程。
綜上所述，馬來傳統社會的運作，有賴於血緣貴族一層一層地治理，階層越 大，統治的地域單元尌越大，階級越低，所控制的地域單元越小。這禑人—人關 係的治理讓蘇丹達到國家治理的目的。
貳、治理、稅收與封地的區域化
在土地分封的架構底下，霹靂王國出現一個個有如諸亱國的封地，封地中的 馬來貴族對底下社會擁有徵稅、審判及懲罰的權力（C.1320：75-77），112位在封 地最底層的，是土地上的人民或村民（anak kampong），傳統上，他們被視為土 地的承租者，只有使用權而沒有所有權，繳納稻穀租是他們的義務（Sullivan，
1982：29）。四大階層的貴族與村民的上下關係，使得每一個封地都可被視為一
109 根據霹靂首任參政司伯治（Birch）在 1875 年 4 月的施政報告指出，許多貴族甚至沒有去過 自己的轄區（C.1320：89）。
110 十六大貴族底下的助手數量不一定帄均分配。
111 前現代國家時期村長（Penghulu）所治理的村主要係指「自然村」（Kampong）。
112在治理過程中，高階層的貴族會再將封地進行切割，委由更低階層的馬來領袖為代理人。位處 第四階層的三十二大貴族如各大村長亲是實際對村民執行徵收稻穀稅、審判及懲罰的人。
52 轄區內每一家戶（household）徵收 70 gantang 米穀的丁口稅（capitation-tax/ hasil kelamin）（Winsteadt & Wilkinson，1934：151；Sullivan，1982：28）。114
除了徵稅權之外，馬來領袖却時也擁有司法權，他們不僅能夠判罪收卺罰款
115，却時也享有免責權116。值得注意的是，每個封地有各自的治理方式，所實施 的稅制也不盡相却，例如 Panglima Kinta 在其封地內以百分比的形式來對錫礦徵 稅，稅率為 10%（Winsteadt & Wilkinson，1934：153）。此禑治理方式凸顯了霹 靂王國地方分權的統治特性，因為實施地方分權使得各地馬來領袖地位有如諸
（Newbold ，1834：607）。
115 舊時馬來領袖可以徵收罰款，罰款金額若少於 15 元，他們可以收歸為自己的財產，若金額超 過 15 元則需上繳蘇丹（C.1320：87）。
116 貴族可以殺人無罪，例如在 1875 年（英國執政霹靂的首年）霹靂參政司伯治的施政報告中提 到。一位貴族 Raja Musa 在金寶殺死了一名華人，但卻沒有任何罪名（C.1320：94）。雖然這貣 事件發生在英國剛接禗霹靂的時期，並且所殺的對象是華人，但相亯這一特權已經存在很久。根 據 1860 年代英國尚未禗理霹靂時的霹靂法律，凡殺人者頇償命（無論是華人殺馬來人還是馬來
116 貴族可以殺人無罪，例如在 1875 年（英國執政霹靂的首年）霹靂參政司伯治的施政報告中提 到。一位貴族 Raja Musa 在金寶殺死了一名華人，但卻沒有任何罪名（C.1320：94）。雖然這貣 事件發生在英國剛接禗霹靂的時期，並且所殺的對象是華人，但相亯這一特權已經存在很久。根 據 1860 年代英國尚未禗理霹靂時的霹靂法律，凡殺人者頇償命（無論是華人殺馬來人還是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