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65
第肆章：台灣 WiMAX 技術網絡的擴展與崩潰
大眾媒體經常以「台灣政府押錯寶」來形容我國選擇 WiMAX 而非 LTE 的 決策（葉代芝，2012.09.24、楊智強，2013.07.16、李明賢，2013.07.02），媒體的 批判論述是政府看走眼、簡直笨，才未選擇與傳統電信技術較親近的 LTE。然而 這樣的說法缺乏歷史脈絡。台灣是一個沒有制定技術標準經驗的後進技術國家，
台灣企業以仿製技術、技術移轉、及接受跨國公司的特許轉包生產為主（Castells, 1996／夏鑄九、王志弘譯，2000）。2000 年後全球分工體系重新洗牌，台灣的代 工製造業漸漸失去優勢，台灣必須重新找尋產業定位。WiMAX 推動案就是台灣 政府企圖刺激產業升級，往技術先進國家邁進所下的一步棋。
本章將分為四節討論台灣 WiMAX 技術網絡的萌生與擴展過程。台灣 WiMAX 技術網絡牽涉全球與在地、企業與國家、使用者與營運商等各種行動者，
極為複雜。本章第一節將先展示台灣 WiMAX 技術網絡的萌生的圖像，並介紹台 灣當時的歷史背景與產業生態。第二節討論台灣發展 WiMAX 的行動擴展過程，
並分析各個行動者是如何被動員、徵召進入技術網絡。第三節聚焦傳統電信商背 叛網絡的脈絡，以及當 WiMAX 進入消費者日常生活場域後，又經歷了何種轉譯。
第四節則討論在台灣推動 WiMAX 技術網絡之外，另一個由環保團體發起的抗爭 網絡，並挖掘環團的抗爭行動何以失敗的面貌。
第一節、WiMAX 技術網絡的萌生
從 2G 到 3G，我國發展次世代通訊技術時，多選擇延續傳統歐美電信大廠 的技術規格。然而我國在 2005 年規劃 4G 技術時，卻選擇了國際網通大廠支持 的 WiMAX。WiMAX 之所以會跟台灣遇合，與我國產業定位及全球產業發展史 有關。台灣在全球分工體系負責代工製造，然而 2000 年後因為代工微利化、製 造板塊挪移，台灣陷入了代工困境，加上台灣出口值最亮眼的 PC 產業銷售也下 滑，使得台灣經濟成長衰退。為了突圍產業困境，我國政府試圖進行產業升級，
從代工業轉向技術研發與自有品牌。另一個加深台灣投入通訊技術研發的因素，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66
則展現在台灣與南韓長期以來的國家競爭關係，尤其 2004 年時南韓已經搶先佈 局 WiMAX，一股妒韓、仇韓情懷於是逼得台灣產官人士決定加快腳步跟進。
壹、網絡萌生：技術後進國家與 PC 產業的困境
在全球分工體系中我國屬於技術後進國家並長期處於代工位置。營運代工產 業成本雖低，但利潤微薄且產品生命週期較短。冷戰過後，隨著授權費提高、代 工價格降低以及開發中國家搶進代工市場，我國逐漸陷入「代工困境」（徐秀琴、
陳維新，2006）。除了微利化與全球代工板塊挪移之外，2000 年後全球 PC 出貨 趨緩更重重打擊台灣代工業，並直接影響經濟成長。2001 年我國更創下五十多 年來首次經濟負成長40。為了挽救頹勢，我國政府曾策畫許多產業政策企圖擺脫 代工困境，其中最廣為人知的便是 2002 年的「兩兆雙星產業發展計畫」41。WiMAX 亦是我國企圖扭轉代工困境的一步棋。然而為何政府選擇的是 WiMAX 技術而非 其他技術？我國在 2G、3G 技術上皆選擇歐美規的電信通訊技術（TeleComm），
何以在 2005 年之際悖離傳統，選擇了新興的數據通訊技術（DataComm）WiMAX？
產官學研的理由與企圖為何？
追溯 WiMAX 的技術網絡起源，研究者取得經濟部工業局的紙本簡報（圖十），
簡報中展現我國政府對台灣舊產業模式的討論以及新產業模式的想像。我國舊產 業模式屬全球市場之追隨者（follower），長期扮演委託代工（Original Equipment Manufacturing, OEM）與設計代工（Own Designing and Manufacturing, ODM）的 角色。代工業營運成本低、生產量大，但利潤微薄且產品生命週期較短。此外，
長期經營委製代工難以掌握技術專利，因此在產業轉型為自有品牌（Own
40 2000 年台灣經濟成長率為 5.77%，2001 年台灣經濟成長率瞬間滑落至負的 2.17%。
41經濟部在 2002 年擬定「兩兆雙星產業發展計畫」。所謂的兩兆指的是產值分別超過台幣一兆元 以上的半導體產業及影像顯示產業，雙星則指數位內容產業及生物技術產業。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67
Branding and Manufacturing, OBM）時，廠商往往得支付一大筆權利金才能夠自 主生產（吳玉雯，2009.10.15），甚至仍免不了有專利糾紛42。
圖十、產業推動模式新舊典範比較圖（取自經濟部工業局紙本簡報，2009）
為此我國政府希望能夠發展出新的產業模式（請見圖十），帶領國內產業從 某項技術的導入期就參與技術研發、標準制定、設備設計與製造等。已退休的資 策會研究員郭仁隆解釋：
……從一開始就投入的話，我們可以獲得關鍵的 IPR（Essential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智慧財產權），IPR 在之後（技術）的發展（過 程中）還可以有很多利潤，像可以賺權利金阿什麼的。OEM 跟 ODM 就是很容易就沒（淘汰）了。（郭仁隆受訪紀錄，2013.09.03）
從郭仁隆的談話可知，倘若我國產業取得技術的「智慧財產權」，就能為技 術設下「智財」障礙，未擁有技術專利的廠商便得支付我國廠商權利金，我國產
42 台灣大廠因為沒有任何的專利，若要自主生產終端產品，便得支付各種零組件的權利金，例 如 CPU 的專利、晶片的專利等。甚至因為沒有專利權，台灣在代工生產時，還經常被他國廠商 控告，最有名的例子之一，便是南韓 LG 與我國 NB 大廠們的專利糾紛。LG 自 2000 年開始便跨 國控告我國的 NB 代工大廠如廣達、仁寶等公司。LG 的說法是，他們僅將專利授權給英特爾製 造生產 CPU 使用，而非授權給我國的代工廠。但廣達等公司認為，LG 的專利授權給英特爾，台 灣代工廠僅是向英特爾採購 CPU，並沒有侵權。
第一波成長
第二波成長
第三波成長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68
業所獲得的利潤自然會較單純代工增加不少。通訊技術標準的壽命較硬體設備長，
因此取得技術專利所經歷的經濟成長可以有三波（圖十），除了專利金之外，我 國還可以對外輸出技術測試以及應用服務開發。若取得專利，我國產業也有機會 從生產終端設備跨足局端設備，如此一來資通訊科技產業將有機會建立起完備的 產業價值鏈（Ecosystem）。
然而我國要選擇何種通訊技術才有機會參與標準規格制定，並在技術發展的 導入期搶得灘頭堡呢？在 2004 年當時有兩類通訊技術可以選擇，一是以傳統語 音為主的電信通訊（TeleComm），電信通訊技術的技術規格就是一般我們使用的 2G、3G 以及後來的 4G LTE。另一種則是以數據通訊（DataComm）為核心的新 一代通訊技術，也就是本文所討論的 WiMAX。時任我國科技顧問的孔祥重（吳 立仁、文仲瑄、劉曉甄、高顯瑩，2012）在 M-TAIWAN 成果報告書中提到，傳 統電信商仍以歐美規的電信通訊技術標準為主，台灣如果選擇跟隨歐美電信商的 腳步，泰半只能延續追隨者的角色，毛利率約只有 10%，無法達成我國產業升級 的目標。孔祥重（吳立仁、文仲瑄、劉曉甄、高顯瑩，2012：29）指出：「在外 銷面，經分析評估後認為未來除了傳統電信之外，尚有 20%~30%的市場空間可 以容納其他技術，其中 WiMAX 到 2015 年約可占有 15%市場規模。」43而且國 際主導業者英特爾（Intel）與台灣產業關係深厚、策略目標相同、熟悉台灣產業 特色並有豐富的合作。
從時間點來看 LTE 也無法滿足我國希望提前攻佔通訊技術的野心。2004 年 當我國欲布局無線寬頻技術時，電機電子工程師學會（IEEE）正如火如荼的制 定 802.16 技術標準，第三代合作夥伴計畫小組（3GPP）方面則尚未有顯著的動 作。孔祥重（吳立仁、文仲瑄、劉曉甄、高顯瑩，2012）便指出，當時第三代合
43 孔祥重此言指的應該是，經由評估分析，未來通訊市場除了傳統的電信技術（TeleComm）之 外，還有 20%到 30%的空間可以讓數據通訊技術（DataComm）發展，而且分析指出 WiMAX 到 2015 年就可望佔整個通訊市場的 15%。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69
作夥伴計畫小組所制定的 LTE 還在討論階段，比 WiMAX 晚了 4 年左右，如果 要搶得先機，台灣不應該再等 4 年。標準組織的特性也是我國採納 WiMAX 的關 鍵之一。台大電信所教授蔡志宏解釋：
（當時）國際（網通）大廠的布局直接在 WiMAX 布局，我們（台灣）
參加 3GPP 標準會議的經驗跟實例都很少，那參加 IEEE，就是 IEEE 802.16 的會議比較容易。……因為傳統上 IEEE 的系列標準是一個比較 開放式的參與，那台灣在 3GPP 的經驗裡面，參與的就比較少。（蔡志 宏訪談紀錄，2013.10.01）
從蔡志宏的回應可知，因為電機電子工程師學會（IEEE）對外開放性高，
進入門檻低，特別吸引沒有太多技術標準制定經驗的台灣。台北市電腦公會理事 長王振堂（吳立仁、文仲瑄、劉曉甄、高顯瑩，2012）也曾提到「開放特質」是 台灣選擇 WiMAX 的考量點，由於傳統電信通訊技術長期被歐美國際大廠佔據，
形成了一定的封閉性，其他國家沒有太多發揮空間，但新興的數據通訊技術跟標 準組織具有相對的開放性，對我國投入通訊技術研發較為有利。
在 2000 年後我國陷入代工困境時，也恰逢我國資通訊科技產業經理人察覺 PC 市場的終點，並發現通訊技術的市場潛力。2000 年，我國桌上型 PC 首次出 現衰退，銷售量呈現 0.06%負成長（資策會，2001），全球 PC 市場在 2000 年第 二季也呈現銷售趨緩，銷售成長率為 14.5%，低於原先預估值 15%（林志宏，
2013.08.07）。這些情形使得資通訊科技產業經理人警覺 PC 產業可能在不久的 將來就會面臨瓶頸。但資通訊科技產業經理人又是如何發現到通訊技術具有可能 性？英特爾的 Centrino 處理器經驗是開啟資通訊科技業者新視野的關鍵事件。
全球一動董事長何薇玲及工研院專案組長王瑺瑛在本研究的訪談中都提及
全球一動董事長何薇玲及工研院專案組長王瑺瑛在本研究的訪談中都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