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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我們的父親
我們的父親殷之浩先生，慟於中華民國八十三年四月廿七日在台北逝
世，享壽八十歲。我們在守靈的時候，思念 父親給我們的愛和教誨， 一 如在眼前，在無限愴痛之中，我們把這一段段的往事紀錄下來，請姚月月先生代筆為文，以表我們對父親的歌愛和悼念之情於萬一。
殷作和、殷平、殷琪
「應該的 J
在眾人心目中，父親是一位 成功的企業家，甚至有人稱他是 我國「營建業的龍頭」。在兒女 們看來，他的確有許多常人不及 的特長，也有一些不必諱言的弱 點 O 他是權威型的家長，好像很 霸道。他吩咐孩子們，應該這樣 那樣;孩子有時會間， I 為甚 麼? J 他的回答永遠是， I 應該 的 J 0 行事立身，都要正正當 當，作「應該的」的事情，用不 著多講理由。他心地很軟，耳根 也很軟。儘管他很精明，有時也 不免吃虧上當。他從不記仇，事 情過了就忘了。他自信頗有知人之
明，有時不免主觀
他生平成功最重要的因素， 是他的過人毅力。任何事情，祇要他決心要作，十年、二十年、
三十年，他都會誤而不捨努力貫 徹，一定要作到。無論面臨多困 難、複雜的問題，他都不會畏 縮。越是別人覺得棘于的工作， 他的興趣越濃 O 他樂於接受新的 挑戰。 他有旺盛的求知欲，從青人 時期養成了愛讀書的習慣，公餘 之暇，手不釋卷， I 時代」「生活」、「新聞週刊J 、「建
築文摘J 等雜誌期刊，更是經常 參閱 O 國外的科技新知，他都能 及時汲取，研究發展，並加以運 用。在建築工程方面，許多新的 技術是由大公司引進首先使用 的，例如圓山梧的施工。在台北 市他曾完成許多座宏偉的大樓， 但他最引以自豪的卻是光武新 村，那是臺灣第一批公寓式的住 宅，帶起了此後建築界的新潮 流 O 美國有一本專門介紹科技新 產品的期刊，父親訂閱多年，並 且向子女們介紹 I 這是最先進 的東西」。殷琪問他究竟是甚 麼?他笑說其實他也不懂。他知 道這個東西很重要。 他對一切新事物都十分好 奇，尤其是與建築有關的，他都 要一一觀察，像中南美洲印加王 國的遺蹟，義大利的大教堂和雕 盟，印度的后基等。晚年的一個 願望，是要「登陸月球」。他很 認真地囑咐見女，如果有了普通 人都可以乘坐的飛航工具，他一 定要搭第一班，到月球上去看 看 O 這種好奇心推動他不斷求新 知、不斷求進步，也幫助了他事 業上的推陳出新，更上層樓。 他作事很細心'樣樣都追求 完美。兒女們也都有這種性格， 但都不如他那樣認真。父母常常 出國旅行，途中照了很多相片， 回家之後，母親整理時，總很快 就放進照相簿裡;有的尺寸不 合，就修剪一番。父親說這樣不 行，他要一張一張排列，配置妥 當，才放上去 O 父親喜歡機械式的小玩意兒，小熊、小狗、「小僵屍J
'
買了一大堆，上了絃，在他面前 跳來跳去。他送給外孫們的玩 具，裝滿了一大箱，恐龍、金 剛、樣樣都有，孩子們喜歡，他 也喜歡。他喜歡紅色和深藍色。 夏天在海灘，他白白胖胖的身 體，穿一件大紅的游泳褲，十分 惹眼 O 他有時會生氣，板著臉，殷琪就笑他像卡通人物「查禮﹒
勃朗」。他自己想想，也有些 像，止不住笑起來。永遠要強
父親畢生從事營建工程，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事業。舉
凡一項工程，小自一座住宅，大
至公路、橋樑、或飯店，他都全心投入，力求完美 O
從交通大學畢業之後，父親
加入嚨海鐵路工作。許多朋友認
為他出身富厚之家，一定吃不了 那樣的苦。他為了爭一口氣，埋 頭工作，成績不錯 O 後來轉到川康公路，在重山 峻嶺中開路，工作條件很差，員 工待遇也很差。父親為了照顧工人們的生活'凡日用必需品如食
糧、鹽、和某些藥品等，他都設 法從外面採購，平價供應。他很 早就理解到，要用到好的工人， 必須幫他們安定生活，甘苦與 共，才能群策群力，把工程作 好。 我們的祖父中年病逝，父親 要奉養祖母，照顧幾位姑母和叔 父;和母親結婚之後，兒女來 了，家庭負擔甚重，戰時公務人員收入菲薄，所以後來就祖好辭
去公家機關的職務，自行創業。 另一個原因，父親很少講起 的是，他前叔父殷汝耕，曾在日本軍闊的支持下組織「冀東防共
自治政府 J '被國人視為漢奸。
殷汝耕後來被政府明正典刑，父 親為他收屍安葬。因這一層關係'有些人對父親也抱著懷疑的
態度，在抗日戰爭如火如荼之
際，一個漢奸的娃子簡直無法在 政府有闊的機構裡立足。 父親從來沒有為自己洗刷辯26
自 O 他用他一生的言行和工作來 作證明。兒女們從小就可以感受 到，父親有著非常強烈的愛國心。他常常講「要為中國人爭一
口氣」。凡是涉及中華民國的尊
嚴和榮譽的事，他無不全力以 赴。雖然他祇是一個民間的工商 業者，卻默默作了許多事情，花費了很多的力量，而僅是為了
「愛國」之一念。兒女們以前對
他的心情並不十分理解，現在回 想起來，我們都深深感動，並且 引以為柴。 從四川、上海，來到臺灣。父親手創大陸工程公司，結合一
些志同道合的工作夥伴，艱苦創 業，慘浩經營 O 兒女們都記得小 時帳偶而被父親帶到工地去玩， 榮民總醫院、清真寺等等，父親 帶我們看施工的情形和一些新工 具，父親也許有意培養我們在這 方面的興趣。兄妹三人看得都很 有趣，但尪有小妹妹殷琪，繼承 父親的衣訴。 由於臺灣經濟蓬勃發展，父 親的事業越作越大。有時忙得不眠不休，難得不日家人在一起。殷
平記得有一個星期日，好不容易全家出去避玩。一上車，母親
說: I 拜託你，今天請不要到工:l:jh
J
0 那天就暢遊陽明山區，日暮下山，回城途中，父親說「我
們還是到工地彎→彎吧」。他實在是一個一聲不響的「工作
狂 J 父親是一個傑出的工程師， 從基層作起，受過嚴格的專業訓 練。對工作的要求非常之高。殷琪甚至說
「在他手下作事，是
相當痛苦的事 J 。因為，要想達 到使他滿意的水準'幾乎不可 能。可是，她也承認，父親的思慮週詳，眼光遠大， I 他是我在
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老師」。 父親的胸襟和氣度，都不限 於一個優良的工程師，他更是令人it到匠的領導人才。他最敬重有
骨氣、有興力、敢作敢當的人 O 他欣賞肯負責任而又嚴守分寸的人。他看人看得很準'待人寬厚
公平，所以公司裡的員工對他都敬服備至;在同仁心目中， I 董
事長的每一項裁決都是正確的， 董事長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 理。」他不僅是公司的創始人可 也是整個公司、乃至業界的動力 能源。他很重視工作的紀律，施 工品官，十分嚴格 O 有時他要親 臨工地，用鐵鍾敲敲打打，在人 們不注意的地方檢查水泥的丘克分 是否合格。正由於他多年來的自我要求，為大陸公司建立了良好
的信譽。有幾批房屋如浩然大廈 等，報紙上的廣告剛剛刊出，就 已訂購一空。「殷之浩蓋的房 子 J '贏得社會公眾的信賴 O 父 親這種腳踏實地的作風，也給我 們留下了楷模。 在辦公室和會議席上，殷頭:稱他「董事長 J '回到家裡喊他
Daddy
0 他很滿意，認為這樣比 較正式， I 對別的同仁才算公平 J 0 殷祺猜想，這也是父親所
說的「有分寸」了，公私一定要
分明。從營建工程跨入石化工 業，臺灣合成橡膠公司的成立是一個新紀元。大約也就在這個時
候，父親行有餘力，推動一些公
了。」還是他第一次講出來要退 休的話。兩個月之後，他在台北 逝世。 父視就是這樣一個永遠好 強、好勝、不服輸的人。
聽覺和 iL'算
父親從小喜歡音樂，曾想要 去學小提琴，可是祖母不答應， 說 I 那不是男孩子作的事，你 應該學一些有用的學問」。父親 後來進 7交通大學，專攻結構工 程 O 音樂是他業餘的最愛。他聽 覺非常敏銳，許多歌曲，聽過一 遍就記住，馬上能在鋼琴上彈出 來。不過他畢竟沒受過專業訓 練，節拍不甚準確，往往慢半 拍。公司每年舉行新春晚會，全 體同仁聚餐同樂，父親也要即席 引吭高歌，每年都唱那首台語歌 曲「望春風」。那首歌本是十 七、八歲少女|寰春所唱，父親的 大嗓門，照台語發音唱出來，雖 然不能「字正腔圓 J '但也很高 興。讓年輕同仁們看到董事長輕 鬆和煦的一面 O 他喜歡聽西洋歌劇。因公出 國，席不暇暖，如果趕上有名家 演出，他不睡覺也要趕去欣賞 O 家中裝置 7 音響設備，蒐集了許 有一次到尼泊爾，坐在旅行 車上，父親和司機交談，一面問 一面在小記事本上作筆記。他的 問題很直接， I 你租的房子每月多少錢?」「如果你蓋一棟房
子，準備花多少錢?J 然後一定 要間的是「你們還講蛋是甚麼價錢? J 殷琪說
「父親不是經濟
專家;他最喜歡吃孺蛋，他可以 從蛋價推估到一般物質水準和國民所得的大致情況o J 他的「平
民住宅」的理想是世界性的，真 如杜甫所說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顏。|父
親就希望能把同業的專業能力結 合起來，為所有沒屋佳的平民， 解決重大的居住問題。己經完成 的各項專題報告，在各國都受到 重視。在他去世的前一年，健康 已經很不好，他仍強撐著去主持 會議，殷平勸他節勞，他說不可 以，這是他「應該作的事J '無 人可以替代。 今年初見女陪他到美訪名 醫，畏途飛行立後，都很累了，但父親仍然信心十足地說: I 我
對自己的情況很瞭解，很有把 握。」回到舊金山，又對殷琪 說 I 我知道有些問題，但問題 不大。不過，我也明白，身體跟 從前不一樣了，我該考慮退休 益事業。父母都喜歡游泳，他們 曾大力培訓|游泳人才，從澳洲重 金禮聘來奧運會的金牌教練，希 望中華民國的青年男女能在世界 比賽中為國爭光。後來又發起浩 然基金會，長期支持社會慈善工 作和濟助殘障等 O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父親參 與不動產業和營建業的國際組 織，由亞太地區到全世界。他先 後被選為亞太營造工業聯合會會 長、世界營造工業聯合會總會 長、亞太不動產聯合會會長、世 界不動產聯合會世界會長。這些 組織會員國眾多，會員單位和個 人往往上千，都是各同業者裡的 實力派人物。父親在這些團體 捏，以熱心服務、誠懇待人而贏 得好感和支持 O 臺灣經濟發展很快，但對外 關係卻面臨很多困難。在各種大 規模的國際團體中，幾乎沒有來 自中華民國的代表當選會長的。 父親花了很多心血，爭取各國朋 友認識我們的進步情況;有人笑他「不務正業J '他說﹒「我作
這些事，不是為殷之浩，而是為 了國家」。 他對這些會議都很重視，每 一篇演講稿都妥為準備，對著鏡 子試講。請母親她改正。講過之 後，如有子女隨行，一定要問:「我講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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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禮聘世界各國專家，分 別進行專題研究，然後在大會上提出報告。其中之一就是「平民
住宅」。為了調查實況，他自己 也曾訪問過墨西哥和印度等國的 幾個大城市的貧民窟。 ykpiktitavihpvpgE …吋多唱片、錄影帶與錄音帶 O 下班 回來，晚飯過後，他喜歡在書房 裡看書、工作，同時把電視機和 音響設備都打開，放很大很大的 聲音。家人都在他身邊，他就很 快樂。晚年他的聽覺漸漸退化， 女兒為他配了很精緻的助聽器， 他要最小最小的，但載過一兩次 就不肯戴了。他內心很好強，不 願意讓別人感覺到他已有老態 O 他的記憶力過人，尤其是各 種數據，他幾乎可以過目不忘 O 他開車時喜歡和兒女作一個遊 戲，看旁邊路過的汽車上的車牌 號碼，把那上面的數字加起，看 誰記得準、加得快。每次都是父 親贏。在討論工程上的某些數據 時，他常常不用電腦就能算出結 果。 殷平喜歡聽他講故事，他講 話簡單明確，從不加油添醋，有 的故事他講過四、五十遍。殷平 說他從小聽到現在，每次都完 全一樣，一個字不多，一個字不 少。 父親讀書時是很調皮的學 生，餐廳祖的菜很差，薄薄幾片 肉，下面都是青菜。他們有時氣 不過，就先把肉片吃光，肝、一隻 蒼蠅來丟進去，然後要廚子再換 一盤來 Q 又有一目，學校把調皮的學 生集中起來，指派一位嚴厲的舍 監來管他們。不料那人外出片 刻，父親跳上他的床，把床板跳 斷。害得舍監夜裡摔下床來。 父親講的最有趣的故事之一 是，有一年他代表交通大學參加
全國大學生射擊比賽 O 交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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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活動方面一向很差，父親平 日沒打過靶，這次被點名派到， 祇好硬著頭皮參加。打完靶還要 自報分數，他的報告是 「殷之浩報告第一槍零 分。第三槍:零分。第三槍 e 零 分。第四槍:零分」。 他當時覺得十分難為情，所 以印象甚深。講來仍是不勝遺憾 的樣子。 他對交大和女大前後各期的 校友， --ill 很關心 O最愛;每鮮和為蛋
父親有一回對殷作和講笑 話，他說他抵記得兩種人， I 一 種人請我吃了最好吃的東西，一 種人是給我吃了最難吃的東 西 J 0 1iQ喜歡吃海鮮，尤其是龍 蝦和大問蟹。秋季，香港的友人 們請他去散散心，飽日友剛上市的 大間蟹。有一次和見子同去，殷 作和祇吃了一隻，他嫌太麻煩 了。父親卻吃了九隻，他最多可 以吃到十二隻 O 他吃起海鮮來像貓一樣，很 多魚刺，一下子都吐出來了，他 用同樣的技巧剝瓜子，一會兒就 剝一大盤。 平日他喜歡吃蛋。週一到週 六，早餐一定有兩枚白水煮蛋。 到了週日和國定假日，就要吃三 個，用油煎的，還要加醬油烹 過。他雖然吃這麼多蛋，檢查身 體日寺、膽固醇祇有一百六十，比 母親的還低。 肉類他也喜歡，吃紅悶不吃 白肉。殷平給他作揖肉沙拉，一 定用聽腿肉，不要胸肺肉 c 有一 年，全家人從不同地點出發，在 夏威夷聚會，父親忽然看中了一 塊地皮，他認為可以蓋一座很好 看的別墅，半夜就要簽約。家人 都不贊成，大家都不開心 O 再過了 4年，兒女們安排在 一艘郵輪上渡假 O 雖然船上沒有 長途電話，沒有計客，沒有地皮 可買，沒有契約可談 O 但是因為 一家人在船上不能跑到別處去可 父親就很喜歡。他就是要全家人 都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他不一定 要和我們講話，祇要看到了就 好。 更好的是船上餐飲供應甚為 考究，游i 永池畔有漢堡早日熱狗，後甲板上有自助餐，大餐廳又有 正式的菜式。父親飯量好，興致 也好，有時一餐飯吃過了三個地 方。有一次他悄悄去吃漢堡，被 外孫看見，一聲大叫，他臉都紅 了。 那年的假期，大家都很高 興 O 可惜父親太忙，全家這樣歡 聚的機會並不多。 現在回想起來，最遺憾的 是，他沒有更多的時間，跟孫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