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文志工 李秀卿（社工師高國書潤稿）
每
一 個 人 都 有 他 的 生 命 故 事 ， 每 一 段 因病而產生的苦難，總深刻撼動我的 心。我在安寧病房服務，看見癌末病人面對 人生最後的態度，修習到更多的人生學分。 元元（化名）是個四十多歲的子宮頸癌 患者，也是我做安寧共同照護（見註解）的 第一位患者。清秀的臉龐，雖然飽受病魔侵 蝕，仍然看得出她曾有的美麗。 住院接受安寧共同照護，她和其他癌 末病人一樣，需要愛，需要關懷。社工師 特別交待，不要問過多的私事，包括小孩、 先生、家庭，除了這些話題，全由我自行發 揮。 元元將人生看得很灰暗，為了不讓她胡 思亂想，照護團隊為她編排整星期的節目， 例如星期三早上觀賞心靈電影，下午畫畫； 星期四精油按摩；星期五由我教她烘焙點 心，給病中生活一些充滿色香味的調劑。 受場地與病患健康的限制，為她辦的 活動不能太複雜，烘焙也一樣，從簡單的 南瓜派開始。烘焙過程中，陣陣香味瀰漫護 理站，醫護人員品嚐她親手製作，剛烤好 的派，直說好吃，眼看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她的滿足和喜悅溢於言表，似乎變得熱情多 了。 當天在收拾東西時，她細數婚姻生活中 的點點滴滴⋯。她說，她嫁入有著日式傳統 觀念的家庭，公婆比較權威，先生是大男人 主義，婚姻沒有多大的幸福可言。為了多生 個男孩，她39歲那年再懷孕生下么兒，由於 原本體弱，加上勞碌成疾，三天兩頭跑醫院 看病，因此在公婆眼中，她成了無能且累贅 的女人，經常拿她和妯娌比較，令她苦不堪 言。更使她痛苦的是，夫家常以負面話語影 響孩子，母子關係非常疏離。 她的心事如泉湧，一件接一件的傾訴 著。我答應下星期再來看她，再來聆聽她的 故事。走出病房時，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想 個方法來減輕她對家人的怨懟。 轉眼又過了一星期，再度來到她的床 前。她知道我今天要來，一早就相當高興， 李秀卿陪癌末病患烘焙 糕點（高國書提供）一位癌末女子的故事
怨隨愛生 怨消愛長
35 再加上化療剛結束，副作用減緩，心情更是 愉快。我藉此機會，和她分享了一段我的心 得： 「很多人常常覺得老天爺不公平，為 什麼有人富甲天下，有人家無恆產；有人 家道顯赫，有人身世卑微；為什麼有人才華 洋溢，有人愚蠢無能；有人美若天仙，也有 人其貌不揚；有人健康長壽，卻有人體弱多 病；老天爺真的不公平嗎？ 以一棵果樹來說，當樹上長滿果子，我 們將果子摘下，會發現每個果子都不一樣， 有的吃起來比較甘甜，有的比較酸澀，有的 外表圓潤好看，有的很難引起食慾，這究竟 是什麼原因？ 雖是長在同一棵樹上的果子，但是每 個果子有著不同的因緣，例如吸收養份的不 同，承受雨露多寡的不同，陽光照射的角度 不同等等，所以會有不一樣的結果，甚至 還有好多果子來不及成熟就凋零了。果子無 論被蚊蟲叮咬或風雨吹打，都反映了世間無 常，就如同每個人生下來，必須面對不同的 因緣，不同的因緣將造就不同的人生。」 當我和她分享完，她豎起大拇指，相 當認同，似乎對自己的遭遇釋懷多了。我因 為小小的付出，讓她重展笑顏，感到無比快 慰。 95年10月8日，社工師為元元辦一場親 子同樂會。她的先生和3個小孩都來了，兒 子體格健壯，女兒美麗開朗。在社工師以 音樂療法帶動下，氣氛柔和，全家人開始互 動。接著，我替他們準備的雪花糕製作登 場。大兒子喜歡咖啡味，女兒喜歡草莓香， 經由投票，咖啡勝出。在製作過程中，全家 人輪流攪拌，合力完成愛的雪花糕，等待糕 點冷卻的空檔，社工師設計一個小遊戲，名 為「愛的小語」，分給每人5張紙，要他們 將內心想對任何人講的話寫下來，然後貼在 對方身上，由對方唸出來。 孩子身上貼的，都是媽媽的叮嚀，媽 媽不捨的愛。元元感謝先生父代母職，不但 辛苦照顧小孩，下班後，還要抽空到醫院看 她，這番話令她先生大受感動。親子同樂會 結束後，這對夫妻宛若大和解，元元心中的 怨懟似已逐漸消散。 在芸芸眾生中，絕大多數人都是普通的 生命個體，但是我參加了安寧共同照護，做 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幫助了最需要的人，也 豐富了自己的人生。 過去當別人問到我，孩子總是說：「我 媽媽喔！她很難找ㄟ，她都在忙她外面的事 情⋯」現在的我，由於從癌末病人身上得到 啟示，十分珍惜與家人相處的時間，假日儘 量以家人為優先，在天倫相聚中，體會到真 正的幸福。我感謝安寧病房，讓我有這個機 會以烹飪專長協助癌末患者與家屬重溫昔日 溫馨，也感謝元元小姐，謝謝妳讓我了解施 比受更有福的真諦，願愛常在你我心中。 附註：本院自94年開始推動安寧共同照護計畫，原安寧醫療團隊人員（醫護、社工、志工、 宗教牧靈人員、芳療師）在非安寧病房，經由共同照護方式，提供癌末患者身心靈三 方面的協助，期能達到生死兩相安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