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番雙雙之死：論清代臺灣族群關係與地方治理
陳玉美*
*崑山科技大學通識教育中心講師/國立成功大學歷史系博士候選人
四、司法審判與異文化下法秩序之商榷
本案由於涉及毆傷致死，除兇手倪元被判處斬監候外，涉案關係人皆各有不 同刑罰，本節根據判文進行清代司法審級、勘驗與判決等議題進行探討，另外探 討熟番面對司法審判過程因文化相異而可能產生的難題。
（一）司法審判
清代實行行政司法合一的政權體制，司法機構設計與行政機構的設置大抵是 一致的，以此為邏輯，一級行政便是一級司法審判機構。據《大清會典》記載，
清代地方政權分為如下四级：省（總督、巡撫、按察使、布政使）；道（道員）； 府（知府），直隸州（知州），直隸廳（同知、通判）；縣（知縣），州（知州）， 廳（同知、通判）。1
1.審級與審轉制度
清代地方司法審判基本上分為四級，第一級司法審判機關：縣、州、廳，知 縣（知州、同知）需根據大清律規定：「凡軍民人等遇有冤抑之事，應先赴州縣 衙門具控」2，此即瞿同祖所謂的「州縣衙門是帝國的基層法庭」3。其中廳是清 代在少数民族與漢族雜居的地方及一些特殊之地所設，直隸廳視府，散廳視縣，
因廳設置較少，所以一般是州縣連稱。州縣審理的案件，是有關民事和輕微刑事 案件，即戶婚田土案和笞杖輕罪案件是其自理的案件，州縣可以全權處置。4徒 罪以上案件，則須定擬招解，解送上一級機關複審。5
第二級司法審判機關：府、直隸州、直隸廳，大清會典規定：「府屬之州縣 廳，由府審轉。……直隸廳直隸州屬縣由該廳州審轉」6此一審級在清代死刑案 件上具有審判權。7
第三級司法審判機關：按察使司、道。按察使司，全名為提刑按察使司，又 稱臬司。掌一省刑名案件，是專門的司法機構。清光緒年間刑部尚書薛允升在其
《讀例存疑》說；「州縣一切案犯由府轉解司」是「多年遵行之定章」。可見，府 之上為司。8
1 《大清會典‧刑部》卷五十四，
2《大清律例·刑律·诉讼·越诉》卷三十。
3 瞿同祖，《瞿同祖法學論著集》（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 年），頁 451。
4 李鳳鳴，《清代州縣官吏的司法責任》（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 年），頁 8。
5 那思陸，《清代中央司法審判制度》（臺北市：文史哲出版社，1992 年），頁 193
6《大清會典》，卷五十五，。
7 胡東興，《中國古代死刑制度史》（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 年），頁 346。
8 朱一泓，《清代地方刑事訴訟程序淺論》，湖南：湘潭大學法律系碩士論文，2005 年，頁 6。朱
第四級司法審判機關：督撫。按察使司雖說掌全省刑名案件，但却不能代表 省籍審判，其審理結果必须呈報巡撫總督，由他們定奪。在清代，督撫是地方最 高軍政長官，代表皇權節制地方百官，刑案必須經督撫之手才能結束地方的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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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級司法審判機關：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亦即三法司，乃中央司法機 關。綜上所述，清代司法審判，從州縣初審開始，下級機關都要將案件向上級審 轉，上級覆審後，再向更上一級審轉，這種逐級覆審制很類似一種審判監督程序 或覆核制，但又不完全相同，因為每一級的覆審都是一次須做出擬律結論的審判。
這正是清代地方司法管轄制度的獨特制度。
作為本案的初級審判機關，從文本資料所見，為攝理臺灣縣事臺灣府海防同 知徐德峻，他於乾隆三十年三月二十六日接獲鄉保沈相稟報雙雙命案，即作初步 了解，同日徐德峻訊問報案的雙雙兄長，並帶仵作李進前往雙雙屍埋處卓猴社番 三文園中驗屍，驗畢將屍身收棺發交鄉保看守。接著訊問相關人等，包括園主三 文及受三文央求幫忙移屍掩埋的軂密、貓加、淡毛寧、貓力等四人以及淡仔臘、
李伯觀等人，取得各人之口供。
由於倪元走逃府城，徐德峻命令差役嚴緝，於乾隆三十年四月十六日拿獲倪 元並訊問，倪元坦承不諱，於是徐德峻將倪元等一干人犯收押禁保，先是通報臺 灣道奇寵格，獲得指示，將一干人犯解送上司衙門臺灣府審轉。知府蔣允君隨即 集合一干人犯覆加審訊，除鄉保等人各個供詞與初審時相同，依初審而不另外重 複敘述外，知府蔣允君覆審倪元，得其完整口供，遂將全案的來龍去脈完整呈現，
擬律具體求刑，並將判決向鄉保及死者家屬說明，而處予笞杖之犯，如三文、李 伯觀、淡仔臘、軂密、貓加、淡毛寧、貓力等人先准予保釋，屍棺由家屬領回埋 葬。之後，知府蔣允君將該案審轉，核轉招解到司，由按察使司余文儀覆審後轉 呈福建巡撫定長覆審，再諮部覆核，由三法司核擬具奏皇上。
氏以為那思陸將道做為第三級審判機關，按察使司做為第四審查機關，不甚妥當，因為巡到並未 喪失按察使司分出機構之性質，清代司道一體，合稱監司。參見氏著《清代地方刑事訴訟程序淺 論》，頁 6。
9朱一泓，《清代地方刑事訴訟程序淺論》，湖南：湘潭大學法律系碩士論文，2005 年，頁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