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 間:2020年5月17日(日) 上午10點 地 點:臺中‧明道中學
決審委員:白 靈、陳義芝、焦 桐 紀 錄:張佳祺
對於今年的入圍作品,三位決審評審看法同中小異、異中大同,皆欣賞語言乾 淨,語法不扭曲造作,畫面景象喻函深意,可以引人共鳴的作品。但還是有些作品意 象紛亂,會令人費解。評審們也樂見此回的議題多元,有世界疫情描述、東南亞國家 經驗敘述、對社會規制反擊的抱怨等,相較於以往純粹描寫情感,高興看到這次的多 元性。
本屆高中新詩組共收374篇,複審取23篇進入決審。入圍作品依編號次序為:
〈 晴 天 〉 、 〈 暈 船 〉 、 〈 等 我 把 石 頭 變 成 蘋 果 〉 、 〈 訊 息 未 讀 〉 、 〈 我 把 星 星 還給宇宙〉、〈時尚心疾者〉、〈味道(蒸蛋)〉、〈四時追逐樂〉、〈菊島〉、
高中新詩組 決審會議記實
〈大人以為的《社會化》〉、〈筆記田寮洋濕地〉、〈學習日誌‧詩藏的秘密〉、
〈成長痛〉、〈心事〉、〈說完晚安之後〉、〈實驗室〉、〈沒靈感──記鉛筆到原 子筆的過渡〉、〈再一次,我們醒來〉、〈獨奏〉、〈走鋼索的人〉、〈毛毛雨〉、
〈在膠園〉。
本次預計評選出前三名及佳作八位,評審委員每人先選出推薦的7篇作品,得票 詳情如下:
〈等我把石頭變成蘋果〉:焦桐(以下稱「焦」)
〈訊息未讀〉:焦、陳義芝(以下稱「陳」)
〈四時追逐樂〉:焦
〈大人以為的《社會化》〉:白靈(以下稱「白」)
〈筆記田寮洋濕地〉:焦
〈學習日誌‧詩藏的秘密〉:焦、陳
〈成長痛〉:焦
〈心事〉:白、陳
〈再一次,我們醒來〉:白、陳
〈獨奏〉:白
〈走鋼索的人〉:白、陳
〈毛毛雨〉:焦、白、陳
〈在膠園〉:白、陳
經過推薦結果評審委員依序號順序討論。
〈等我把石頭變成蘋果〉
焦:描寫生病時的精神狀態,意味相當悠長且深情。「種種情緒在我身體裡翻 攪……」他用萬花筒滾動的方式,描寫精神耗弱的情況,既準確且有奇遇的力 量。
白:從第二段可以看出精神病院的綑綁,才會牽扯到橡膠、約束衣,怕他自殘的情況 等,訊號清楚。第一段、第三段、最後一段,有點太散文化了,滿可惜的,否則 是個特殊的題材,應該可以有更好的發揮。
陳:對「衛生紙的約定……」有點不懂,題目〈等我把石頭變成蘋果〉在詩裡面比較 沒有表現,但表達上面不太足夠。
〈訊息未讀〉
焦:描寫時下流行的社交網站互傳訊息,未讀訊息在描寫中,就像是斷了的交往,連 讀都沒讀,不是已讀不回。根據這個語意來結構出一首情詩,別出心裁。突出的 節奏感,另在抒情的基調中帶著批判,值得肯定。
陳:表情描寫有層次,「我在等在等 還在等……那一刻未到 我便不眠……何時倦 了煩了累了不愛了」最後的收束也不錯,「如果我消失了。你會在意嗎?」把小 兒女的心情,很親切地呈現出來。
白:這個時代,當然大家都希望訊息快速得到回覆。最後一段,我不是那麼喜歡,寫 得很散,有點小兒女撒嬌的感覺。
〈四時追逐樂〉
焦:描寫升學主義下的學生,用古罈去隱喻學習的環境,僵化呆版的桎梏,讓學子的 想像力窒息,必須擊碎。建議用削鉛筆機的隱喻可能會更加有利,可惜在前面第 一段出現,後來就一直是古罈,有點可惜。
白:削鉛筆機跟後面的古罈沒有必然性,意象較無統一,把古代經典和歷史人物故事 融入,想像力豐富,但跳脫稍微快了一些,最後兩行「夏 蟬聲 唧唧—/汲 汲— 纏身 嚇」讓人不太能理解,或許用同音、換個字來表達意向。
陳:比較零碎,堆疊了一些元素,有些詞語不太通,「淅瀝到犀利……擠得無地自 容」,沒有形成比較完整的四時語境。
〈大人以為的《社會化》〉
白:精簡且是諷喻詩,在成長的社會化過程有一種抵抗,深情意象吞石頭,一直吞不 下去,消化到圓滑,最後還要裝出微笑。最後一行「國際標準」,歐美國家對東 方的教育體制、學習精神等方面,不盡相同,其實不見得。但整體比喻集中。
焦:嘲諷社會化的虛情假意,總是繞著圈子,建議作者感性一點,指桑話槐,不要這 麼入骨、直接批判、吶喊,好的詩應該是一種欲言又止的語言藝術,往往是間接 的。
陳:抗議社會化造成的虛假,的確稍微顯得直接了一點,試圖用意象來呈現,不夠出 奇,但也有其用心的地方,就像「卡在咽喉的礫石……」最後面成圓滑的小石。至 於標題,或許這是小孩認為未來大人世界是如此,相對比較純真的少年世界,這樣 的對照,也有一種批判意涵。
〈筆記田寮洋濕地〉
焦:地誌書寫,聚焦在地理座標的敘述,稍顯不足,建議可以把情感投射在景物裡面,
情與物、情景交融,會更好。
白:在描寫景上不錯,若可加入更多得情懷,會更有力量。
陳:有寫生的能力,可在某些片段的景象注入一點感情,尤其是第三節。「分流你的隱 逸……風情萬種……一親就戀上你的芳澤」比較老套的表現,建議可避免。
〈學習日誌‧詩藏的秘密〉
焦: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詩,分別用中學生的六種學科來抒寫,情感內斂,有飽滿詩的 味道,意象鮮明且靈動、準確,比喻確切,出人意表,有效結構出幽邃的景深,尤 其是英文課、歷史課、化學課、生物課,都相當精采,是篇風格成熟的佳作。
陳:構思有想像,並沒有太超越,都能用到該課的特質,把特質連結到人生上,思索青 春、輸贏、時間、語言、心思,是不錯的詩。
白:滿有實驗性的,有不同的觸角及延伸之意,但把課名放在每一段的開頭,有點制式 化,建議可以把課名融入在詩裡面。
〈成長痛〉
焦:以生物的進化為比喻,感嘆青春寂寞、憂愁,用海洋作為隱喻,象徵一種溫暖、寬 大,是一種溫柔的心靈居所。但最後一段比較弱。
白:對社會化制約不能適應的反省,用城鄉、海陸、人魚這種時間和空間,來表達不想 受控,對自由的嚮往,對社會化的抵抗。分段的一至四,反而阻礙了上下連結的感 覺。
陳:二、三段表現得較好,頭尾段較弱,藉由人魚童話來表現自己的成長,「想像自己 再度長出鰓/沉入波光萬頃的海洋」,能不能再回到從前,確實把成長的痛表達出 來了。
〈心事〉
白:意象創造明顯,每一句都有可讀性,把心事起伏的過程,透過外在形象的變化來 表達。但只有表達心事起伏,沒有表達內容,若透過一兩句寫出來,說不定就會 更好。
陳:就是因為說不出來,所以才是心事。「時針分針攜手爬格子/挑燈烘焙寒星」時 間過得恨慢,「爬梳玻璃窗的雨水」雨水就是凌亂的心事,因為心頭亂,所以
「蝙蝠、夜梟」都是狂歡,最後講到「沙漠」,漂浮「無處安定……綠洲」,可 以對應到心都被掏空了。
焦:此詩架構紛亂,整體缺乏統攝的力量。
〈再一次,我們醒來〉
白:對社會規約的反擊跟不滿,是隱藏性的,不明顯,利用社會不斷加諸的各種約 束,使得在行為、穿著上受到指點,沒有能力去反抗,只能記錄下來。語言跟意 象安排滿明確的。
陳:從經驗裡展現個人思索,帶有一些哲思,「零落的笑語夾進課間,像時間凝成 風……我們躺在中央,同時被保護也被困住……依舊得在目的地明朗前出走」,
這種被壓抑的無奈,被規律的束縛,把成長之路的困頓剖白且不俗氣。
焦:其缺點是失之概念化,意象零碎,沒有完整的效果出來。
〈獨奏〉
白:藉音樂的聽覺,表達獨奏人在演奏中的心境,其眼神、手指及彈奏的內容,十面 埋伏的波瀾,從頭到尾恰切地表達出來。在文字上也表達得滿紮實的。
焦:過度依賴成語、套語、修飾,徒然虛弱了整個詩的味道。「鎂光燈倒轉了時 針……一顰一笑……記憶原鄉的力量」,有點過頭了。
陳:有些語言比較不清爽,「虛揉實按裡潛身昭君低眉的青春」,把太多語詞兜在一 起,於是唸起來費解,節奏不太流暢。
〈走鋼索的人〉
白:簡短的語言來描寫走鋼索的人之心境轉折,以及墜落在地面的形象,有驚心動魄 的感覺,簡潔有力。
陳:乾淨凝練,有種嚮往遠方冒險,且懷著信仰,所以他走的道路風就特別大。如更 深層,最後走鋼索的意旨是什麼的話,會更好。但是無論如何,年輕人能將相似 的句子勾聯在一起,又產生一種跳脫的感覺,值得嘉許。「風在狂囂而信仰被颳 醒……人在驚呼而感動疼痛著」,此種感受描寫滿吸引人的。
焦:較推薦第三、四段,描寫走鋼索。第一、二段意象有點紛亂,彼此之間不相牽 涉。
〈毛毛雨〉
白:滿清爽的詩,在新世紀疫情之下,人與人之間交流的困境和限縮,想像力豐富,
且表達戀人之間,強烈需要的困頓,寫得很有時事感、自然,十分難得。
焦:扣緊時事,透過新冠疫情來描寫愛情。裡面有透過漂亮的轉譯,「淋濕了行人的 漫不經心……只要掌心還殘有一點乙醇的冰涼/就不會被標語切開我們之間的化 學鍵……兩個口罩之間好遠好遠……雨珠、飛沫和想念都飛不過去了呀」,是極 富匠心的好作品。
陳:這首詩是我心目中的第一名,對應時事,就算不管2020年新冠肺炎病毒的話,當 成普面性的題材來看,也滿有感的。意象「毛毛雨」很好,毛毛雨說大不大,有 人也不會在乎,但確實會濕了衣服。以毛毛雨來比擬病毒,是老天降下的,無法 抵擋,同時也令人不警覺。「蒙面法……框起了一間又一間無菌室」,好像每個 人都變成無菌室。結尾也親民,是一首好詩。
〈在膠園〉
白:題材特殊,意象跳躍輕快,描寫東南亞種橡膠人的感受,充滿氣味、聲音,感覺 像夢境一樣,擬聲詞很多,可以想像置身橡膠林裡,割橡膠又慢慢回覆,像記憶 的一種變化。在短短的篇幅中,表達複雜的感受,十分難得。
陳:此詩氣味、聲音、光影、形色筆觸都非常的飽滿,難得從現實體驗中得來的詩,
回憶過往,渴望回到從前橡膠林的記憶裡。橡膠林的記憶代表著童年或眷戀的家 園,很厚實。
焦:描寫在橡膠園割膠的情況,以及工作的辛苦,場景的描寫相當具象生動,洋溢著 南洋風情,狀聲詞很多,但使用得並不漂亮,除了強化節奏感之外,對詩的味道 並沒有多大的幫助,有點可惜。
根據以上討論,每位評審給予該篇分數,最高13分、最低1分,得分結果 如下:
〈等我把石頭變成蘋果〉 焦:04 陳:02 白:03 (總分:09)
〈訊息未讀〉 焦:11 陳:07 白:02 (總分:20)
〈四時追逐樂〉 焦:03 陳:03 白:01 (總分:07)
〈大人以為的《社會化》〉 焦:01 陳:05 白:04 (總分:10)
〈筆記田寮洋濕地〉 焦:10 陳:04 白:05 (總分:19)
〈學習日誌‧詩藏的秘密〉 焦:13 陳:08 白:07 (總分:28)
〈成長痛〉 焦:09 陳:06 白:06 (總分:21)
〈心事〉 焦:05 陳:10 白:08 (總分:23)
〈再一次,我們醒來〉 焦:06 陳:09 白:12 (總分:27)
〈獨奏〉 焦:02 陳:01 白:09 (總分:12)
〈走鋼索的人〉 焦:07 陳:11 白:10 (總分:28)
〈毛毛雨〉 焦:12 陳:13 白:11 (總分:36)
〈在膠園〉 焦:08 陳:12 白:13 (總分:33)
第一名〈毛毛雨〉、第二名〈在膠園〉,〈學習日誌‧詩藏的秘密〉與〈走鋼 索的人〉雖同分,但〈學習日誌‧詩藏的秘密〉是焦桐老師極力推薦的第一名,故 第三名產生。佳作得獎作品分別為:〈走鋼索的人〉、〈再一次,我們醒來〉、
〈心事〉、〈成長痛〉、〈訊息未讀〉、〈筆記田寮洋濕地〉、〈獨奏〉、〈大人 以為的《社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