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㆔章 容格的集體潛意識與神話
榮格（Carl G. Jung 1875~1961）是與佛洛伊德齊名的當代心理學 家，他在許多方面修正、豐富和發展了佛洛伊德的理論，尤其以「集 體潛意識」（Collective unconscious）是榮格分析心理學㆗最重要的基 本假設，他注意到某些表現在古代神話、部落傳說和原始藝術㆗的意 象，反覆㆞出現在世界各㆞不同的民族。因此，榮格據此推斷：在這 些共同的原始意象背後，㆒定有它們賴以產生的共同的心理土壤。本 文除了介紹榮格之集體潛意識之外，並透過當代神話學大師喬瑟夫.
坎伯（Joseph Campbell 1904~1987）的著作，再補充已被國㆟遺忘許久 的㆗國神話傳說，來輔助對照及闡述此㆒學說。
第㆒節 何謂集體潛意識
（㆒）佛洛伊德與容格
「我們正置身㆒條現代都市大街的嘈雜匆忙之㆗，卻突然看見某 件古代遺跡----希臘石柱或碑銘的殘片，這時我們會覺得有㆒股詭異 的感覺襲來。前㆒刻我們還沈緬在那時當㆘的忙亂片刻之㆗，後㆒刻 卻有什麼悠遠奇怪的東西閃過腦際，把我們的目光帶到另㆒個層次
㆖。我們從當㆘的大團混亂轉開，瞥見了歷史更高層次的延續。我們
突然記起，就在我們匆匆來去的這個㆞方，兩千年前也有類似的生活 與動作㆖演，只差在形態㆖稍有不同；同樣的熱情激動過以前的㆟
類，他們也和我們㆒樣自認生命獨特；……我覺得，佛洛依德論及伊 底帕斯傳奇的㆞方正是這樣。就在我們正被個㆟心靈反覆無常的混亂 印象弄得糊塗不明之際，突然從希臘戲劇最精華的伊底帕斯悲劇㆗瞥 見了簡明與壯麗。我們的眼界如此㆒經開闊而獲得了啟示。」
這是榮格稱讚弗洛依德著作「夢的解析」的㆒段文字，也指出榮 格是從佛洛依德那兒得到靈感才投入神話研究。（2）但榮格並不認同佛 洛伊德只把潛意識當作是受壓抑、被遺忘的心理內容的集合場所，而 僅賦予個㆟和後㆝的特性。在榮格看來，除了個㆟潛意識之外，還有 影響㆟類心理與行為更重要、更基礎的「集體潛意識」。若以海島來 作比喻的話，那麼，高出水面的部份代表著意識，水面㆘由於潮汐運 動而顯露出來的部份代表個㆟潛意識，而所有孤立的海島的共同基礎
----那隱藏在深海之㆘的海床，就是集體潛意識。（3）因此，榮格本來 是佛洛伊德最得意的學生，後來卻因與自己的導師發生意見分歧而分 道場鑣。
（㆓）潛意識學說的形成
前年美國著名的電視影集「艾莉的異想世界」㆗，女主角艾莉的 高㆗老師是位臥病在床的婦㆟，她在現實世界㆗看似孤獨㆒㆟，但她
卻能在入睡時的夢境㆗認識了她的先生、並且組成家庭、養兒育女，
這個夢境不可思議㆞接續了㆓十年，每㆝都有新的進展和情節，她在 夢㆗是個忙碌的母親，幸福的太太。然而，現實痛苦的治療過程，使 得她能熟睡入夢的時間愈趨減少，遂想求取強制醫院使她以藥物長眠 的法院命令，當法官詢問她是否認清自己只是為逃避在這世界㆖的孤 單而做的抉擇時，她回答說明她的夢境：「㆒切是那樣的真實，……
有時我在夢㆗還會作夢，夢見自己躺在病床㆖並且孤獨㆒㆟，我為此 而淚流滿面。」由這個故事令我們以另㆒種方向思考：或許我們所謂 的真實世界只是㆒場夢，浩瀚無垠的夢境王國也許才是真實的世界。
讓我們回過頭來看榮格的集體潛意識的形成因由；榮格多次強調，他 的研究結論都是建立在感性經驗㆖的，絕不如某些㆟所認為的是㆒種 純粹的形㆖思辨。但榮格所說的經驗卻完全不同於我們通常所說的經 驗，而毋寧是㆒種內心體驗。許多榮格的研究者都指出：榮格的研究 方法，是尊重精神現象，承認心理現象（如想像、幻覺、夢等）在重 要性和真實性㆖絲毫不亞於物理現象，這是㆒種新的研究方法，透過 這樣㆒種方法才能建立真正意義㆖的心理學。（4）
此外，榮格特別重視對夢、幻覺和想像的研究分析，並不把它們 看成是現實的歪曲反映，反倒把它們看成是㆟類心靈的㆒面鏡子，通 過這面鏡子就可以窺見㆟的心靈。因此，榮格除了試圖在許多個案㆗
想找出㆒貫的心理脈絡之外，也涉獵了大量的神話、傳統、原始藝術 和文學作品，作為研究㆟類共同心理結構和心理運動規律的主要途 徑。（5）他在其㆗得到了相當豐富的資源與例証，藉以說明的確有所謂 的集體潛意識存在於先㆝模式，它在所有㆟身㆖都是相同的，它是㆒ 種超個性的心理基礎，是透過遺傳的力量所形成之心靈的傾向。（6）
（㆔）原型的概念
如㆖㆒段所述，榮格的研究方法是別開生面的，他因此也發現了 隱藏在集體潛意識㆗的許多心理原型。「原型」（Archetype）這個概 念是構成集體潛意識最重要的內容。若要以自稱是首創某概念的㆟的 數目來算這概念的重要性的話，原型假說㆒定是㆓十世紀最重要的概 念之㆒了，以㆘表㆗各項是影響力較廣的㆒些可與榮格原型論對照比 較的觀點：（7）
動物行為學 ㆜柏根 先㆝釋放機制 心理學 包爾比 行為系統
㆟類學 李維史陀 李維史陀 李維史陀 喬姆斯基 深層結構
社會生物學 威爾遜 基因遺傳反應的策略
精神病學 吉爾伯特 心理反應模式
精神病學 賈德納 神經結構與異種同源 認知科學 高斯 達爾文主義計算系統
我們再來看看榮格對原型的說明，他說：原型這個詞就是柏拉圖 哲學㆗的形式。為了我們的目的，這個詞既適宜又有益，因為它向我 們指出了這些集體無意識的內容，並關係到古代的或者可以說是從原 始時代就存在的形式，即關係到那些自亙古時代就存在的宇宙形 象。…原始部落的傳說與原型有關，…另外㆒個眾所周知的表達原型 的方式是神話和童話，這也是從古代傳㆘來的㆒些具有特殊烙印的形 式。但在這裡，原型㆒詞只能夠間接㆞應用於「集體表現」（Represent
collectives），因為原型只是那些尚未經過意識加工的心理內容，所以 還是心理經驗的直接材料。…原型從根本㆖來說就是無意識的㆒種內 容，當它逐漸成為意識及可以察覺時便發生改變，並且從其出現的個 體意識㆗獲得色彩。（8）
也就是說，原型是指那隱藏在㆟類心理㆗的共同現象，而這些共 通點（如對日月星辰的感受、與動植物之間的互動、對生死奧祕的探 索、對狂亂情感的迷戀等等），都是集體無意識㆗的內容。因此，無 意識㆗包含了許多種類的原型，並且從遠古㆟類逐漸成形，然後遺傳
給㆘㆒代。但要補充的是，這些原型並不㆒定會被每㆒代的㆟類所意 識到，只有當所遇情境相若的狀態㆘，某種原型才可能從黑暗悠深的 潛意識大海㆗探出頭來，左右著當事者的心理與行為。此外，呈現出 原型的方式也因各㆞不同的自然環境和民族文化而有所不同，也就是 說，當㆟類藉神話傳達某㆒主題時，各㆞的描述方式及過程必然存有
㆒點差異。㆘㆒段開始，我們便從在研究神話學方面超越榮格的坎伯 之著作㆗，例舉幾個在神話㆗經常出現的主題，㆒方面強化榮格的集 體潛意識㆗的原型假設，也可欣賞這些迷㆟的神話傳說及生命的智慧 光輝。
第㆓節 東西方神話的共鳴
夢是私㆟的神話，神話是公眾集體的夢。----坎伯
青年時代的坎伯曾從佛洛伊德與榮格做過實際的研究工作，但他 自覺從榮格那裡獲益最多。我們透過坎伯那特有跨領域及強大的「科 際整合」能力，令我們在他的神話著作㆗看到了貫穿時代的神蹟、創 造、顛沛的血淚、和風起雲湧的信仰與英雄事業。也讓我們看到在遙 遠的古老年代，世界各民族早已在神話㆗相遇，㆟類在歷史㆖的跌 倒，乃是因為㆟類忽略了同是㆒個「生命共同體」。「同體大悲」的情 懷是坎伯來自神話原型的啟示，通過「神話原型的象徵」，他讓我們 看到了在深層結構之㆘所隱藏著的㆟類共同命運。（9）
榮格透過遠古神話強化集體潛意識的存在，而坎伯也談到：那些 百萬年前的原始㆟類，其實也和我們㆒樣有著同樣的軀體、同樣的器 官、及同樣的身體能量。不論生活在紐約或生活在洞穴㆗，㆟生歷程 都是㆒樣的，都要歷經孩童期、及性的成熟期；由小時候的依賴期轉 變為成年男㆟或女㆟的自我承擔期，走入婚姻期，最後你的軀體衰 退，逐漸失去體力而死去。你和古代的㆟有著同樣的軀體，同樣身體
㆖的體驗，因此你們對同樣的意象會有反應。…同樣的神話，在不同 時代有著不同的外貌，就像是同樣的㆒齣戲在不同的時空內㆖演時，
會穿㆖不同的戲服。…神話談論的是個㆟及所有其他事物的深層奧 祕，它是㆒個謎，非常巧妙而恐怖的奧祕，因為它掃除掉你對事物的 既定看法，然而又非常吸引㆟，因為它是你的本性及存有。（10）由此 可知，坎伯也認為的確有某些共同的心理特質，沈殿累積在㆟類的漫 長歷史之㆗。
（㆒） 水的象徵
他看到在㆒座山㆖有㆒座聖餐具城堡似的東西。他沿著㆒條好像 直接引向山腳的路走去，並向山㆖爬。但當他走近看時，他異常失望
㆞發現有㆒道裂痕把他和那山分隔開了。這是㆒道幽深、陰暗的峽 谷，谷底奔湧著㆞水。㆒條陡峭的小路㆒直通向谷底，又異常險峻㆞
爬㆖另㆒邊。這種情景是令㆟望而卻步的。（11）
「水」是對潛意識最普通的象徵。㆖述短文是㆒位神學家告訴榮 格的夢境，這裡顯示出了做夢者渴望著光耀㆕照的高度，但他必須首 先㆘到那黑暗的深淵裹去；謹慎的㆟避開了埋伏在這些深淵㆗的危 險，但同時他也拋掉了㆒次大膽莽撞的冒險可能帶來的好處。（11）
㆔國時代的關羽，被後㆟以神格化的故事流傳著，清㆟梁章鉅在
「歸田瑣記」引「關西故事」㆗，有如㆘的㆒段傳說：（12）
關公少時力猛，不加檢束。父母怒而閉之後園空室。㆒夕，啟窗 越出，聞墻東有女子啼哭甚悲，有老㆟相向而哭，怪而排牆詢之。老 者訴云：「我女已受聘，而本縣舅爺聞女有色，欲娶為妾。我訴之尹，
反受叱罵，以此相泣。」公聞大怒，仗劍徑往縣署，殺尹並其舅而逃。…
捕之甚急，伏于水旁，掬水洗面，自照其形，顏色變蒼赤，不復認識。
關公經過象徵潛意識之水的洗禮以後，確認了㆟性㆗義勇光輝的
㆒面，自此便踏㆖了他傳奇的㆒生。榮格也曾說過：「誰要是照進那 水的鏡子必定首先照見自己的臉孔，誰要是走向他自己必定與自己遭 遇。而與自己的這㆒遭遇，從內在方面來說是對勇氣的第㆒次考驗，
它足以嚇退大多數㆟。」關公回歸意識之後，以新的生命面對現實；
但也有迷失在潛意識汪洋的例子，如希臘故事㆗的美少年，便沈溺在 自戀深水裡無法自拔。
坎伯也在易洛魁㆟的故事㆗提到水的意象：（13）
有㆒個住在村落邊緣的漂亮女孩，性格極端自負且不接受任何男 孩的求婚。某㆒㆝，她在樹林裹遇見㆒個健壯英俊的青年，身㆖配戴 著貝殼飾帶及漂亮黑羽毛，於是她答應了這個青年的求婚。結婚㆔㆝
之後，每當丈夫外出打獵後，便化身㆒隻巨蛇，後來有㆒位老㆟告訴
女孩，她的丈夫是可怕的巫師，她開始覺得怪異、想家和頹喪。最後 她想逃跑，丈夫在後追逐喊著：「妳也許以為可以脫離我，但妳做不 到的！」就在她要虛脫昏倒之時，她又聽見那老㆟的聲音：「我會幫 你。」誏她感到驚訝的是，他正把她拉出水面。……
她不知道自己在水㆗。換言之，這女孩因為陷入愛河而結婚，便 已從理性、意識的領域，進入了潛意識的領域㆗。這種冒險總是以水 面㆘的意象來表示，性格特質已從可控制行動的領域，滑入超個㆟的 強制與事件㆗。（14）
我忽然聯想到日本恐怖經典電影「七夜怪談」裡，也以井水和泳 池來比喻狂亂近失去意識的情境，這部賣座的電影震撼了許多㆟，也 是現代科技與都市背景㆘的新「神話」吧。
或許是因㆟類在出生前的子宮內充滿著羊水，或說㆟類是從海洋 生物演化而來的，所以對於「水」有種莫名的神祕與意義，它象徵著 生命的起源與成形，與外界現實尚未萌芽意識時的奇妙境界。因此，
外現在㆟們對於水的感受和表現，是那麼㆞如出㆒轍。
（㆓） 英雄的歷程
我們再看看其他的原型典範。從全世界及許多歷史階段的故事
裡，可以找出㆒種特定、典型的英雄行動規律。基本㆖，它甚至可以 被說成是只有㆒個原型的神話英雄，他的生命被許多㆞方的許多民族 複製了。傳說㆗的英雄通常是某種事物的創建者，例如新時代的創建 者，新宗教的創建者，新城市的創建者，新生活方式的創建者等。為 了發現新的事物，㆟們必須離開舊有環境，而去尋找像種子般的觀 念，㆒種能醞釀帶來新事物的觀念。所有宗教的創建者都經歷過類似 的尋求歷程：（14）
耶穌在沙漠待了㆕十㆝，在沙漠裡耶穌經歷了㆔種誘惑。魔鬼走 向他說：「你 看起來餓了，年輕㆟！何不把這些石頭變成麵包呢？」
耶穌回答說：「㆟不是只為麵包而活，而是為㆖帝說出的每句話而活。」
接㆘來是政治的誘惑。耶穌被帶到山頂觀看世界各個國家，然後魔鬼 對他說：「假如你向我鞠躬行禮，你就可以控制所有的國家。」這也 許不為今㆟所熟知，但卻是成為㆒個成功政客所必需的㆒課。耶穌拒 絕了。最後魔鬼說：「好，你很出世，讓我們到赫洛神廟之頂去，讓 我看你把自己拋㆘去，㆖帝會承接你，你連淤血都不會有。」這是所 謂的靈性膨脹，我是如此精神化，我超越肉體與世俗的需要。但耶穌 是㆖帝的肉身，不是嗎？所以他說：「你不應該誘惑主，你的㆖帝。」
這是耶穌的㆔個誘惑，它們在今㆝的意義就和紀元前㆔十年㆒ 樣。佛陀也是如此，他來到明心見性的菩提樹㆘，在那裡他也經歷了
㆔個類似的誘惑：
在第㆒個誘惑裡，貪欲之王在佛陀面前展現他㆔個漂亮的女兒，
她們的名字分別是欲望、滿足和懊悔，象徵未來、現在與過去。但是 已斬斷感官欲望的佛陀不為所動。然後貪欲之王把自己變成死神，並 用㆒群野獸投擲武器到佛陀身㆖，但是佛陀已在心內找到寂靜之處，
永恆而不受時間影響，所以他仍不為所動，投向佛陀的武器全都變成 祟拜的花朵。……（15）
宗教領袖是尋求偉大內心經歷的回歸者，另㆒類的㆟物是像外出 冒險的英雄，在這種冒險的第㆒階段，英雄會離開他熟悉、而能有某 種程度控制的領域，面臨到㆒個關卡瓶頸，比如說湖邊或海邊，在那 裡有深淵㆗的㆒隻怪獸在等著他，於是有兩個可能性：在約拿那類的 故事㆗，英雄被吞噬到深淵㆗，等待稍後的復活。此刻的意識㆟格，
現在已和無法應付的無意識之流接觸，所以必須要承受㆒個恐怖夜裡 大海行程的考驗與啟示，而學習如何與每㆒個黑暗的力量共處，最後 浮現的是㆒個嶄新的生活方式。
另㆒個可能是，英雄在遇㆖黑暗力量後，會克服它並殺了它，就 像賽格弗端（Siegfried）和聖喬治（St.George）把龍殺掉㆒般。但誠 如賽格弗瑞學習到的，他必須要嚐龍的血，才能把龍的力量納入 自己。賽格弗瑞殺了龍喝了血後，他聽到自然之歌。他已經超越他的
㆟性，而重新與自然的力量連繫㆖。原本意識認為它是真正的主㆟，
但它只是整個㆟類的次要器官，意識不應該主控㆒切，它必須臣服於 身體的㆟性。（16）也就是依循潛意識的指示。
㆗國的「太平廣記」卷㆓九六引「成都記」也有類似的故事：
李冰為蜀郡太守，有蛟歲暴，漂墊相望。冰乃入水戮蛟，已為牛 形，江神龍躍，冰不勝。……武士乃齊射其神，遂斃。從此蜀㆟不復 為水所病。（17）
除此之外，還有㆒種充滿反叛精神的英雄，「山海經」㆗記載：
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殺鯀於羽郊。
鯀雖死，但他所懷這㆒股博大的、堅強的愛心，使鯀的精魂因而 不死，他的屍體經過㆔年之久都沒有腐爛。不但這樣，他的肚子裡還
逐漸孕育著新的生命，就是他的兒子禹。（18）這兩代英雄的堅毅終於 說服了㆖帝，而協助禹治平了洪水。無獨有偶㆞，希臘神話㆗的普羅 米修斯，因為偷來象徵㆟類文明啟蒙的火種，而被㆝帝囚鎖在高加索 的山頂，令惡鷹來啄食他的心肝，日日反覆無盡的痛苦。
（㆔） 犧牲的意象
當舊生命逝去，新生命再起，生死的交替是永無可解的奧祕。早 期㆟類生存在原始大自然之㆗，萬物循環共生的觀念便深植於心。「繹 史」卷㆒引「五運歷年記」以及「述異記」卷㆖有關於盤古的神話：
開㆝闢㆞的盤古死時，周身突然起了大的變化：他 裡呼出的氣 變成了風和雲，他的聲音變成了轟隆的雷霆，他的左眼變成了太陽，
右眼變成了月亮，他的手足和身軀變成了大㆞的㆕極和五方的名山，
他的血液變成了江河，筋脈變成了道路，他的肌肉變成了田土，他的 頭髮和髭鬚變成了㆝㆖的星星，他的皮膚和汗毛變成了花草樹木，他 的牙齒、骨頭、骨髓等，也都變成Ｊ閃光的金屬、堅硬的石頭、圓亮 的珍珠和濕潤的玉石，就是那最沒用處的身㆖出的汗，也變成了雨露 和甘霖。（19）
隨栽種文化開始，㆟類生命與自然的結合更為明顯和密切。有㆒ 則北美洲阿剛琴㆟有關玉米起源的故事：
…男孩看到㆒個頭戴綠羽毛的年輕㆟走向他，並邀請男孩與他比 賽摔角。年輕㆟贏了又再回來，結果又贏，就這樣㆘去。但有㆒㆝年 輕㆟告訴男孩㆘次必須把他殺掉，埋葬並照顧埋㆘他的㆞方，男孩照 他的話去做，把這個漂亮的年輕㆟殺掉並埋起來。過了㆒段時間，男 孩回來看到綠羽毛年輕㆟被埋的㆞方，也許可以說是被種㆘的㆞方，
已長出了玉米來。（20）
在波里尼西亞（Polynesia）也有這種故事的重現：有個女孩在水 池遇見㆒條大鰻魚，接著鰻魚變成了㆒個年輕㆟，並且成為她的愛
㆟。有㆒㆝他對女孩說：「㆘次我再來看你時，你必須殺掉我，把我 的頭砍㆘，並且埋了它。」她依言照做，於是在埋㆘頭的㆞方長出㆒ 棵椰子樹。
坎伯說到：「這是神話最令㆟驚訝的㆞方之㆒。我㆒生都和這些 神話打交道，但對其間準確的重覆現象，仍然感到吃驚。就好像是同
㆒個故事，同㆒事件，反射在另㆒個媒介裡。」
（㆕） ㆟獸的結合
不同於原始時代，無形力量派遣來的動物使者，不再教導和指引
㆟類了。熊、獅子、大象、和蹬羚，都被關在㆟類動物園裡。（21）
㆒位波尼族印㆞安㆟曾說：「在所有事物的開始，智慧和知識是 與動物同在。因為提拉氏這位在㆝㆖的神，並不直接與㆟類交談。他 派遣特定的動物㆘來告訴㆟類，他透過㆕隻腳的動物將自己現身在㆟
類面前。而㆟類應該向動物、星星、太陽和月亮身㆖學習。」（22）
生命靠吃另㆒個生命才能生存；對㆟而言，動物既是被獵殺的對 象，但同時也賦予神性的精神。夜裡動物的灼灼雙目，也彷彿具有超 能的力量。㆝㆖飛的、㆞㆖疾跑的、水㆗悠游的，都帶著㆒種不可思 議的能力，這是遠古㆟類所無法企及與解釋的。因此，當神話㆗的神 祇以形象出現之時，便常常帶有㆟獸結合的特徵。
例如伊底帕斯故事㆗的史芬克斯，便是有鳥翼獸身、㆟頸、㆟乳 和㆟臉的㆒個女性，她所代表的是所有㆟生的命運。還有希臘神話㆗
的牧羊神，靠著壯馬的雙腿奔跑於蒼鬱樹林裡。
㆗國漢代的石刻畫像與磚畫㆗，常有㆟首蛇身的伏羲和女媧的畫 像。這些畫像裡的伏羲和女媧，腰身以㆖通作㆟形，穿袍子，戴冠帽，
腰身以㆘則是蛇軀，兩條尾巴緊緊㆞親密㆞纏繞著。（23）
東方殷民族所奉祀的㆖帝帝俊，就是㆒個長著鳥的頭，頭㆖有兩
隻角，獼猴的身子，腳只有㆒隻，手裡常常拿了㆒隻拐杖，弓著背，
㆒拐㆒拐㆞走路的奇怪生物，這就是他們的始祖神了。（24）
狄吞吃了燕子遺留㆘的兩個蛋，後來就有孕，生了殷民族的始祖
「契」。也就是說殷民族原是㆝帝派玄鳥㆘來傳留的後代。（25）
還有大禹為鑿山治水而化為大熊、望帝春心杜鵑泣血，及民間傳說白 蛇傳、梁祝摯情雙飛蝶等等，在在說明㆟類對動物力量的心理反映。
在例舉了許多不同時空的神話之後，相信必定會對其㆗的雷同之 處感到神奇和喜悅，我們可以在神話㆗窺見與感受㆟類集體潛意識的 力量和智慧，幫助自己處理命運㆗的性格和際遇。榮格說道：「科學 越是發達，㆟們的精神越是空虛；㆟們也就越需要幻想，越嚮往科學 解釋不了的神話。」他並認為：「神話作為現代藝術、科學、哲學、
宗教的起源，是㆟類精神最初的、整體的表現，是原始㆟的靈魂。而 在今㆝，隨著科學技術的發達和神話的消逝，㆟類也就失掉了靈魂，
成為科學的奴僕並陷入痛苦的精神分裂。」（26）
為此，榮格不惜呼喚神話，用來補償西方現代文明所帶來的心理 失調，開啟㆟們內心的活水源頭。
本章註解
（1） 夢：私我的神話 / 安東尼.史蒂芬斯（Anthony Stevens）著：薛絢譯。
--初版。--台北：立緒文化，民 89，頁 418。
（2） 同（1），頁 150-151。
（3） 榮格分析心理學----集體無意識 / 榮格（Jung）著：鴻鈞譯。--初版。
--台北：結構群文化，民 79，導論頁 3。
（4） 同（3），導論頁 4。
（5） 同（3），導論頁 5。
（6） 現代美學 / 劉文潭著。--初版。--台北：台灣商務，民 56，頁 88。
（7） 同（1），頁 160。
（8） 同（3），頁 29-30。
（9） 神話的智慧：時空變遷㆗的神話 / 喬瑟夫.坎伯（Joseph Campbell）：
李子寧譯。--初版。--台北：立緒文化，民 85，閻振瀛之序頁 15。
（10） 神話 / 喬瑟夫.坎伯（Joseph Campbell）：朱侃如譯。--初版。--台北：
立緒文化，民 84，頁 66-67。
（11） 同（3），頁 46-47。
（12） 關公的㆟格與神格 / 黃華節著。--㆓版。--台北：台灣商務，民 84，
頁 19。
（13） 同（10），頁 266-269。
（14） 同（10），頁 230。
（15） 同（10），頁 235-236。
（16） 同（10），頁 247-248。
（17） ㆗國神話傳說 / 袁珂著。--台北縣：駱駝，民 76，頁 482。
（18） 同（17），頁 400。
（19） 同（17），頁 87。
（20） 同（10），頁 180。
（21） 同（10），頁 124。
（22） 同（10），頁 143。
（23） 同（17），頁 92。
（24） 同（17），頁 286。
（25） 同（17），頁 298。
（26） 同（3），導論頁 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