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工業革命初期的英國與 19 世紀法國印象派繪畫中的工業題材

工業革命開啟一段新的人類歷史。工業迅猛的發展，帶動了物質文明的 進步，使人們的思維模式、思想觀念、行為模式發生變化，以及人類生活習慣 的各個方面產生變化後，必定也會對藝術造成深刻的影響。生活方式的轉變成 為了影響藝術家的創作理念、思維觀點、選擇媒材以及靈感來源的重要因素。

工業與藝術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思維方式正在激烈的相互碰撞、相互融合、相互 影響。工業的發展促進藝術的變革，藝術的探索革新也促成了工業的發展。通 過對西方工業歷史發展繪畫題材的分析，可以更好地解讀當今藝術形態的演 進。這種近似於社會題材類的作品必定與時代息息相關，揭示同時代工業發展 下的時代意義，也能夠幫助藝術家判斷未來藝術發展的方向。

一、 18 世紀英國自覺不自覺的表達工業題材的繪畫

18 世紀中葉發源於英國的第一次工業革命衝擊了整個歐洲大陸，其主要標 誌為蒸汽機的普遍使用，寓意著人類正式踏入蒸汽時代。從工廠手工業向機器 工業轉變，先進機器取代落後的手工生產方式，進入手工業生產被機器生產代 替的時代，從而強化生產力，引發社會變革，帶動城市化發展。英國也因率先 完成工業革命，被視作當時的世界強國。世界豐富起來，生活方式豐富起來，

變革更是讓他們有了戶外創作的便利。因第一次工業革命引起的思維模式的革

表現工業題材較早的畫家是英國約瑟夫•賴特（Joseph Wright ，1734-1797）。他是英國風景畫家和肖像畫家，被公認為英國第一個傳達工業革命 精神的專業畫家。賴特深切熱愛科學，時常參與社團的聚會和討論，是當時 英國知名社團「月光社」的粉絲。月光社是由《進化論》的作者查爾斯•達 爾文（Charles Darwin，1809-1882）的祖父和外祖父創立的，這個社團匯集一 些熱愛科學並在當時英國極具影響力的大人物，包括蒸汽機的發明者詹姆斯•瓦 特（James Watt，1736-1819）、化學家約瑟夫•普裏斯特利（Joseph Priestley，

1733-1804）。成員們常常相互交流，相互探討，相互啟發，從而激發了靈 感，促進許多傑出發明的誕生。賴特正是在這種環境下創作了一系列表現科 技和工業革命的作品。作為一位對描繪工業題材感興趣的偉大畫家，他的風 格很獨特，對工廠、實驗室、機器情之所鐘，喜歡畫這些場面，代表作品有

《氣泵裏的鳥實驗室》（An Experiment on a Bird in the Air Pump）、《鍛鐵車 間》（The Iron Forge）等。《氣泵裏的鳥實驗室》（圖 2-1）是其主要代表作 之一，這是一幅與工業革命相關的畫作，畫面描繪一個可怕的、恐怖的科學 實驗室裏的一幕場景，在這個殘酷的實驗室中，科學研究變為一個奇異而又 駭人的情景。在一個黯淡的房間內，人們圍在桌旁借著微弱的月光和桌上的

燭光，神情各異地看著既迷人又讓人有些害怕的、狂野的科學講解師展示他 的實驗，把燒瓶中的空氣通過氣泵抽出，仔細觀察燃燒瓶中的鳥在被抽幹氧 氣後慢慢窒息而死的過程。畫面中主要的光源是來自於氣泵點燃的煤氣燈，

使用戲劇化的月光、火光等效果來渲染，對人物的面部姿態、表情，周圍物 件的質感都進行細緻的刻畫。每一個人對實驗都有不同的回應，人物神態表 情惟妙惟肖，十分傳神。整個畫面刻畫細緻入微，極富神秘和新奇張力，可 見賴特對這幅作品進行過嚴謹、深入的研究，充分體現當時圍觀人們對科學 的好奇和科學帶來恐懼的矛盾心理。工業革命初期人類最初對工廠機械的好 奇、神秘、緊張和強烈的探索欲被真實反映出來，被視作可以參考的工業題 材繪畫風格。

圖 2-1：約瑟夫•賴特（Joseph Wright），《氣泵裏的鳥實驗室》（An Experiment on a Bird in the Air Pump），1768 年，

布面油畫，183×244cm

充滿煙囪煤炭機器給人類帶來的變革是極其深刻的，給親歷工業革命這個 大時代的畫家們帶來獨有感受，因此表達熱火朝天的工業生產場景，是當時西 方畫家們孜孜不怠追尋的最後目標。英國的另一位描繪工業題材的畫家德•盧

（Coalbrookdale by Night）（圖 2-2），描繪的是 1786 年和 1800 年間，盧戴爾布 格從英格蘭到威爾士旅行期間，觀看到卡爾布魯克代爾本地煉鐵廠內的工廠 景象。工業革命給社會生活帶來的影響，使這個原本靜寂的村莊不再安寧，夜 間的鑄造廠被高爐煉造出的火熱光芒整個籠罩著，連月光都顯得微不足道，運 輸的馬車整裝待發正將工業生產的碎片帶離現場。近處的人、廠房、山巒、煙 霧與天空共同組成畫面的有機統一。作品更深層的社會背景，則是概括當時英 國對工業革命的普遍態度的複雜性。遠方煙囪冒出的煙，不僅僅是經濟生產力 和財富的象徵，也是工業污染的標誌。作者將工業場景設為一幅壯麗的風景 畫，使這幅畫具有戲劇舞臺的質感，既是一種慶祝，更是一種警告。

圖 2-2：德•盧戴爾布格（De Loutherbourg），《卡爾布魯克代爾之夜》（Coalbrookdaleby Night），1801 年，布面油畫，

68×107cm

由蒸汽機驅動的火車是工業革命時期的碩果，是時代的象徵。這種強烈的 時代氣息被敏感的藝術家感知，繪畫創作出不同於以往的新作，最先反映出工 業製造的進步對社會生活造成的影響，是在英國畫家威廉•透納（William Turner，1775-1851）的作品中。透納素有「光之畫家」之稱，其獨特的風格對 英國藝術影響深遠，更為後來印象派及抽象表現主義之先驅。透納於 14 歲的進

入皇家美術學院學習繪畫時，就熱衷於研究繪畫中純粹的光色變化和閃光顏 色。一些工業革命後的產物——軍艦、火車等機械設備，開始作為創作題材出 現在他的作品中。如《米諾陶戰艦的傾覆》（Shipwreck of the Minotaur）（圖 2-3）、《戰艦特米雷勒號》（The Fighting Temeraire）（圖 2-4）等，暗喻著工業 革命的新時代已經來臨。

圖 2-3：威廉•透納（William Turner）， 圖 2-4：威廉•透納（William Turner），《戰艦特米雷勒號》

《米諾陶戰艦的傾覆》（The Shipwreck of the Minotaur）， （ The Fighting Temeraire）， 1838 年，布面油畫，91 × 122 cm 1793 年，布面油畫，170 × 241cm

1838 年英國第一條橫跨泰晤士河的高架鐵路建成，透納得知在當時世界上 最快的火車將會從這裏經過時，興奮不已，為了切身體驗這種高速的飛馳感，

他登上一列特快列車，當天下著大雨，飛快掠過的景色消失在雨霧中，他被眼 前的景象所震撼，回去後便創作了《雨、蒸汽和速度》（Rain， Steam and Speed -The Great Western Railway）（圖 2-5）。畫面中水、土地、天空和人造的工業化 象徵緊密結合在一起，煙霧、雨霧融為一體，籠罩在煙雨濛濛的霧氣中，造成 朦朧一片的效果，把暮色四合的曠野表現得出神入化，塑造出一種令人生畏的 場景。透納所採用的逐漸消失式的透視感為整幅畫提供一個有趣的視角。畫中

所有的元素都融合在一起，凸顯了像猛獸一樣，在黃藍灰色背景下奔馳的火 車，突破彌漫的霧氣呼嘯前行。在他的畫面表現中，風雨帶來的不穩定因素與 蒸汽列車穩定地在鐵軌上前行，有著強烈的交錯感，緊張的色調和瞬息的光 影，使觀者身臨其境，並帶來非同尋常的視覺享受和震撼人心的現代技術效 果。他的另一幅作品《暴風雪中的汽船》（Snow Storm—Steam-Boat）（圖 2-6），

描繪 19 世紀在港口的河口上，一艘蒸汽船駛離英國海岸，在暴風雨中艱難前 進。蒸汽機船處在畫面居中的位置，高聳的桅杆發出光亮，四周的海浪、風雪 形成一個漩渦，翻卷的旋風把海浪高高卷起，將汽船圍繞在危險之中。這樣的 一個不穩定的畫面，帶來的感覺卻是預示著工業高度發達下的產物——汽船，

終將能擺脫危險，預示著安全的來臨。透納為使他創作出來的氛圍和場景能夠 更真實地表現出來，曾經在狂風暴雪中爬上汽船的桅杆，讓船員把自己牢牢的 綁在上面，隨著船隻在海浪裏一起擺動，盡情接受暴風雪的沖洗和撞擊，就是 為了更好地體驗和觀察在這種充滿危機的氛圍下，風、海洋和船之間的關係。

他將畫面清透的光暈感用淺色顏料表現出來，並把油彩畫得更為透明，用張狂 無規律的筆觸，創造出在混亂的顏色和燈光下的漩渦式的構成，以顯示人類和 工業時代下的人造物體，在對抗自然界無情力量時的脆弱和渺小。透納在這兩 幅畫中，工業文明進程中機器所表現出來的力量和不同尋常的英雄主義躍然畫 布之上，他的畫作對後印象派的延展起到極為重要的作用，莫奈曾經也極為細 緻的研究過他的創作技法。

圖 2-5：威廉•透納 （William Turner），《雨、蒸汽和速度》 圖 2-6：威廉•透納 （William Turner），《暴風雪中的汽船》，

（Rain, Steam and Speed -The Great Western Railway）， （Snow Storm—Steam-Boat），1842 年，布面油畫，91.4×122m 1844 年，布面油畫，91×121.8cm

二、表現工業力量和社會節奏的法國印象派工業題材風景繪畫

19 世紀中期，工業革命進入尾聲，蒸汽機的運用日漸普及，大型的工廠在 各地興起。煙囪和廠房矗立著，工廠晝夜不停的運轉，揚起陣陣黑煙。

法國印象派大師克勞德•莫奈（Claude Monet，1840-1926），一些工業題材 的景象也赫然出現在他的油畫創作中，如《聖拉查爾火車站》（La Gare Saint-Lazare）（圖 2-7）展現出了當時巴黎火車站最繁忙的場景。「這裏機車噴出來 的水蒸氣和鍋爐排放的煙霧煤塵混雜在一起，構成一片彩色的人造霧霾。」⁸軌 道、機車和車廂在畫面中明確呈現，動力、對比、力量、空間也悄無聲息地蘊 含在畫面中。火車的發明在莫奈生活的時代可以說是一件極其了不起的創造，

火車站的頂棚在當時稱得上是極富現代構成感的產物，突顯時代印記。這件作

火車站的頂棚在當時稱得上是極富現代構成感的產物，突顯時代印記。這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