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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華的成長經歷

第二章 清醒的說夢者 1 ——余華成長經歷及其創作歷程

第一節 余華的成長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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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清醒的說夢者

1

——余華成長經歷及其創作歷程

本章主要述介余華成長經歷及其創作歷程,共分兩小節。第一節「余華的成 長經歷」下分兩點:「兩個時代的見證」與「一位作家的誕生」,本節目的在探討 余華的家庭背景、童年記憶、求學階段、閱讀經驗到職業轉換等過程,伴隨時代 政治社會變遷的脈動,從個人的、家庭的、社會的背景因素,綜合述介余華創作 的文學背景。第二節「余華的創作歷程」,下分兩點:「先鋒傾向階段」與「民間 傾向階段」。在上一節「成長經歷」的脈絡中,本節將進一步研究余華創作的兩 個傾向,從早期強烈的先鋒實驗精神,充滿新時期的「反叛性」,到後期「新寫 實」逐步回歸「民間性」,這看似分割斷裂的兩種創作傾向,仍可在余華小說創 作的脈絡中找到連貫且一致性的書寫。

第一節 余華的成長經歷

一、兩個時代的見證

(一)政治專制時期(1960-1976)

余華,1960 年 4 月 3 日生於浙江杭州,父親華自治當時正在浙江醫科大學進 修專科,母親余佩文則在浙江醫院工作,雙親從醫的家庭背景深深影響著余華的 童年生活,尤其是熱愛醫學並以之為一生職志的父親,更曾將自身對醫學的執著 投射到余華身上,左右他第一次的職業選擇。

1 莫言在〈清醒的說夢者—關於余華及其小說的雜感〉文中提及:因曾與余華當同學,同居一室,

對余華這個人有特別的了解,儘管要了解一位異稟的人有些困難,但他也試圖從文學和思想的能 力方面給他定位。在莫言眼中,余華首先是位理性思維很強的人,邏輯很強,他的思想總是曲折 卻不隱諱地表達出來,其次,又善於在小說中施放煙霧彈,在煙霧中捕捉亦鬼亦人的幻影,正因 上述兩個特質,構成他一批條理清晰的「仿夢小說」,「於是余華便成了中國當代文壇上的第一個 清醒的說夢者。」這類型的小說,余華並非第一人,莫言以為卡夫卡的作品篇篇都有夢中境界,

而余華也坦率說過卡夫卡對他的啟示,莫言舉〈十八歲出門遠行〉為例,這篇小說揭示的就如同

「夢」的本質一樣,既違反邏輯又準確無誤地存在,「夢」沒有事件的意義,僅僅是由一系列事 件構成的過程,正因為它充滿各種可能性,也因此瓦解了本身的意義。透過這種說夢的方式,故 事的意義崩潰了,但一種關於人生、關於世界的新的把握方法產生了。這就是莫言認為當代小說 不僅在形式上的突破,也是一種哲學上的突破。原載於《當代作家評論》1991 年第 2 期,收於

《中文自學指導》1995 年 2 月,頁 3-4。

學者、香港大學教授馮客(Frank Dikotter)研究估計大躍進約造成 4500 萬人非正常死亡。見氏 著,《毛澤東的大饑荒——1958-1962 年的中國浩劫史》(台北:印刻出版社,2012 年),頁 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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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華說,「這在當時意味著我們永遠失去了杭州。我母親帶著他的兩個兒子坐上 前往海鹽的長途汽車時,踏上的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8這條通往海鹽的道路,

使海鹽成為余華真正意義上的故鄉,在往後的創作生涯時常湧現的正是來自海鹽 的農村印象。

農村生活,南方印象

這年,余華三歲,當母親放棄了自己連同兩個兒子在杭州的戶口,坐上長途 汽車抵達海鹽時,映入眼簾的,是「連一輛自行車都看不到」9的光景,從省城 到縣城,可想而知是難以言傳的失落。在往後的時光裡,母親總是帶著懷念的情 緒訴說在杭州生活的美好片段,當母親臉上洋溢著幸福神色時,余華也就隨著母 親的敘述沉浸到無邊的想像之中,當然,襁褓時的杭州生活早已在余華記憶中褪 去,但想像杭州卻成為他童年和少年時期最美好的部分。10

余華的童年記憶就從浙江省海鹽縣縣城所在地―—武原鎮開始,「在一條弄 堂的底端一住就是十多年,縣城弄堂的末尾事實上就是農村了。」11余華的童年 生活在那塊「有著許多池塘、春天開放著油菜花、夏天裏滿是蛙聲的土地上」12, 體會著大地「充實的令人感激的形象」13

回憶使我看到了過去的炊煙,從農舍的屋頂出發,緩慢地匯入到傍晚寧靜 的霞光裡。田野在細雨中的影像最為感人,那時候它不再空曠,瀰漫開來 的霧氣不知為何讓人十分溫暖。我特別喜歡黃昏收工時農民的吆喝,幾頭 被迫離開池塘的水牛,走上了狹窄的田埂。還有來自蔬菜地的淡淡的糞 味,這南方農村潮濕的氣息,對我來說就是土地的清香。

8 余華,《十個詞彙裡的中國》,頁 286。

9 前揭書,頁 285-287。

10 余華回憶:每當母親講述完關於杭州的美好生活,就會忍不住抬手,指著父親說「是你把我 們騙到海鹽的。」後來余華從海鹽到北京生活,從父親給他的來信中,余華發現父親的文筆不錯,

推測或許就是這不錯的文筆,成功說服母親,「用描述杭州的筆調,描述了當時又破又小的海鹽。

父親接連不斷的花言巧語,讓我母親信以為真,以為海鹽是一個縮小版的杭州,她決定放棄在杭 州的生活,帶著哥哥和我來到了海鹽。這對我母親來說,是一個勇敢的選擇。」現在,當母親又 舊事重提時,不再說「騙」這個字,而是與時俱進地使用更精準的詞彙,「是你把我們『忽悠』

到海鹽的。」余華,《十個詞彙裡的中國》,頁 285-287。

11 余華,〈土地〉,《沒有一條道路是重複的》(台北:遠流出版社,2003 年),頁 61。

12 同上註。

13 同上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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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土地給予我、一個孩子的最初的禮物。它向我敞開胸膛,讓我在上 面遊蕩時感到踏實,感到它時刻都在支撐著我。14

農村印象以細雨中瀰漫而開的溫暖霧氣、人家的炊煙、夕陽的霞光、農民厚實的 吆喝聲、樸拙水牛的笨重移動,和淡淡的糞味,傳神地透過視、聽、嗅和觸覺重 現在余華的回憶中,儘管世異時移,記憶中的海鹽,仍以最初美好的形象凝固著

15。在這片上帝恩物般的土地,負載著許多純樸的人的悲歡離合的故事,負載著 生命的開始與結束,同時,也負載著余華的童年,特別是那些提著割草籃子在田 野裡奔跑的農村孩子,順理成章地成為他的兒時玩伴,余華回憶道:那時農民沒 有鎖門的習慣,當他們的孩子成為我的朋友後,他便可以大模大樣地進出他們的 屋子,在廚房裡隨意肆虐,掀掀鍋蓋,或者順手就拿起一顆紅柿往嘴裡塞;而更 多的時候,是追在他們後面跑,相較於余華唯一的哥哥華旭的調皮狡黠,在一群 孩子中,年齡最小的他總是顯得安靜自卑,每當城鎮孩子和農村孩子分派鬥毆 時,小小年紀的他已經知道城裡人和鄉下人的分別,知道之間關乎優越與尊嚴,

但他偶爾也投奔農村孩子,和他們躲在稻浪裡密謀襲擊自己的哥哥,兄弟鬩牆雖 然令他苦惱,不過他總是能在「這邊」獲得重視,獲得自尊心的滿足,如果站在 城鎮孩子一邊,年齡的劣勢只能讓他做一個小走卒。有時他也得為自己的「背叛」

付出代價,當哥哥和弄堂裡的孩子坐在院子裡大啖葡萄時,他的農村盟友不知何 處去,他只能聽著他們聊天,一個人坐在外面的泥地上,獨自在月光下淒涼。16 童年的余華和所有天真的孩子一樣,和玩伴追逐嬉鬧,也免不了受父母親的 責打。從他居住的窗外望去,是一片片的稻田,在稻田的包圍中,是絕無僅有的 一片麥田,也是他最熱愛的秘密基地,夏天時他常獨自一人躺在那兒,享受「麥 床」的愜意;麥田同時也是躲避父親追打的樂園,他常就這麼躲到天黑,當父親 由憤怒轉為焦急,余華這才爬出麥田,並且放聲大哭,「傷心欲絕」地提出想吃 包子的要求,父親每次都滿足了他的要求,揹著他往鎮上的點心店去。17緊貼著

14 余華,〈土地〉,《沒有一條道路是重複的》,頁 61-62。

15 余華說:「我感覺最美的不是我現在的海鹽,而是留在我童年記憶中的海鹽。隨著我的年齡越 老,我越覺得它美。但是,那是已經消失了的海鹽,現在都已經看不到了。」當他從電視裡看到 那條曾經熟悉的街道和自己記憶中的模樣全然不同時,他發現,「記憶已經不可靠了」,而童年並 非一成不變,而是隨著成長不斷變化,「新的經驗其實是在不斷修改他的童年記憶」。洪治綱,〈余 華訪談:火焰的秘密心臟〉,收於《余華研究資料》(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 年),頁 6-7。

16 余華,〈土地〉,《沒有一條道路是重複的》,頁 63-67。

17 余華,〈麥田裏〉,《沒有一條道路是重複的》,頁 57-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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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寬闊的背影,也成為記憶中難得的美好經驗。

無論是生活習慣或風土民情,余華所成長的海鹽縣武原鎮與省城杭州並無太 大不同,同樣是江南典型的水鄉澤國,即便如此,在一個「現代生活氣息較為滯 後」的小縣城長大18,對余華的創作有著關鍵影響,他時常提起自己是「在一個 很小的地方開始寫小說」19,如同他仰慕的作家福克納(William Cuthbert Faulkner,

1897-1962)來自美國南方的密西西比一般,那個「像郵票一般大小」的故鄉,

正是孕育他寫作的基礎。不論自覺或不自覺的運用,余華認為,「一個人的童年,

給你帶來了一種什麼樣的東西,是一個人和這個世界的一生的關係的基礎。」20今 後對世界、對人和社會的認識或許有所不同,但最起碼的基礎是不會改變的,後 來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補充童年,或者說是補充他的生命。因為他的生命誕生後,

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誕生。」21余華直言:

如今雖然我人離開了海鹽,但我的寫作不會離開那裏。我在海鹽生活了差 不多有三十年,我熟悉那裏的一切,在我成長的時候,我也看到了街道的 成長,河流的成長。那裏的每個角落我都能在腦子裡找到,那裏的方言在 我自言自語時會脫口而出。我過去的靈感都來自於那裏,今後的靈感也會

如今雖然我人離開了海鹽,但我的寫作不會離開那裏。我在海鹽生活了差 不多有三十年,我熟悉那裏的一切,在我成長的時候,我也看到了街道的 成長,河流的成長。那裏的每個角落我都能在腦子裡找到,那裏的方言在 我自言自語時會脫口而出。我過去的靈感都來自於那裏,今後的靈感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