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譯寫本的變化

1-1 依附於現存模式

《動物農莊》的本質帶有濃厚的諷刺意味，作者以冷靜超然的行文方式，敘 述農莊裡發生的不平等以及事實扭曲，雖然書寫的視角是全知的第三人稱，但鮮 少在敘述之外，以敘事者的身分跳出來對前因後果做解釋，而是將這些肇因與影 響，留待讀者隨著故事情節的發展慢慢思索、知曉。同時，對於故事中動物的描 述，也著重在與故事發展相關的個性特質上，如勤奮憨厚、好逸惡勞等，並且在 這裡，動物們與人類是處於對立的狀態，故甚少出現一般作品裡對於動物與人之 間的和樂相處，或是動物活潑可愛的描述。而經過部分版本的譯寫之後，諷刺文 學的《動物農莊》轉變為具有寓意的童話故事，加入動物間熱鬧的相處情景，一

些直接的事實敘述也增加了熱鬧活潑的細節描寫，使原作中透過簡單扼要的文句 表達出來的諷刺，軟化成為整個故事情節開展的一部分。

例如第二章的牛奶失蹤事件，動物們將農場主人趕走後，豬替腫脹難受的母 牛擠乳，其他動物以為新鮮美味的牛奶會平均分給大家享用，結果 Napoleon 讓 大家不必擔心牛奶的事情，趕緊去工作，然而等到大家工作完之後卻發現，牛奶 已經不翼而飛。這段的原文如下：

“Never mind the milk, comrades!“ cried Napoleon, placing himself in front of the buckets. “That will be attended to. The harvest is more important. Comrade Snowball will lead the way. I Shall follow in a few minutes. Forward, comrades! The hay is waiting.”

So the animals trooped down to the hayfield to begin the harvest, and when they came back in the evening it was noticed that the milk had disappeared. (44)

這段是第二章的結尾，第三章的開頭也並未延續牛奶的話題，因此，關於牛 奶的去向如何，僅僅只有一句話交代牛奶不見了而已。這樣的描寫手法能讓讀者 直接對牛奶為何消失這件事進行思考，從 Napoleon 告知其他動物不必擔心，到 場景一換牛奶即不見，想必許多讀者心中已有猜測。

不過，這樣的寫法對兒童讀者來說或許過於簡略，並未完整交代其他動物看 到牛奶失蹤後的反應，因此部分譯寫者便對這部分進行了修改，六版的文字如下：

東方版 「各位同志！」拿破崙打斷大家：「你們不必擔心牛奶的問題，

收牧草才是最重要的事。雪球先帶你們去工作，我把這裡收拾一 下，隨後就到。」

動物們跟著雪球到草原收牧草，直到傍晚才休息。當成堆成堆 的牧草映入眼簾時，牠們全身的疲憊都消退了。

芭普的背上溼淋淋的，克拉微用尾巴輕輕拂牠。

雪球興奮的說：「我們的辛勞會有代價的。」

這時小鴨餓得嘎嘎叫起來。

母雞提醒大家：「我們該吃晚餐了吧？」

貓咪想起早上那五桶牛奶，東奔西跑找了半晌，連一桶也沒找

傍晚回來的時候，牛奶卻全部憑空消失了。（38-39）

幼福版 「別理牛奶，同志們！牛奶會照看好的，收割牧草才是頭等大 事！」站在奶桶前面的拿破崙大聲說道：「斯諾鮑同志，你領大家 先去，我隨後就來。前進，同志們！牧草在等著你們！」

動物們成群結隊來到大牧場，開始了收割。當大家晚上收工回 來的時候，發現牛奶已經不見了。（35）

從上表可以看出，對於牛奶事件的描寫策略大致可分為兩類：一是添加原著 沒有的細節與對話，如東方版、育昇版、光田版；二是按照原著所含的訊息來寫，

如正中版、新手父母版、幼福版。以第一類來看，如此一來，原本顯得戛然而止 的段落，經過動物們的互動與說話聲音，再加上解釋動物們是因為忙著吃東西所 以忘了探究牛奶下落的描寫，讀者的注意力也從消失的牛奶，轉移至動物本身身 上，原本扼要直接的事實句子，也轉變成有畫面有聲音的故事場面，使整個場景 的交代較為完整，更突顯動物們間的關係與個性，例如東方版所增添的「芭普的 背上溼淋淋的，克拉微用尾巴輕輕拂牠」，以及東方版與育昇版皆有的、Snowball 對於動物們勞動成果的興奮之情。

此外，同樣在第二章，描述動物們成功趕走農莊主人的情形：

Mrs. Jones looked out of the bedroom window, saw what was happening, hurriedly flung a few possessions into a carpet bag, and slipped out of the farm by another way. Moses sprang off his perch and flapped after her, croaking loudly. (39)

莊主太太見大勢不好，收拾了行李逃走，莊裡養的烏鴉也跟著主人逃跑。這 樣慌亂的場景，也在部分版本的譯寫過程中增添了些童話的元素：

東方版 烏鴉摩西一看大勢不妙，飛到仲斯太太的窗前，撲拍翅膀叫她 快逃。仲斯太太看到五個人沿著大馬路沒命的跑，知道自己再不走 也快完蛋了，急忙收拾些值錢的東西，和摩西從農莊的另一條路溜 了。（35）

育昇版 摩斯一看情形不妙，趕緊飛到鍾斯太太的窗前，拼命拍著翅膀 要她快逃。

鍾斯太太看到她的丈夫和四個工人沿著大馬路沒命的跑，知道 自己不走會有危險，於是連忙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值錢的東西，帶 著摩斯從另外一條小路開溜。（43）

光田版 烏鴉摩西對女主人倒很忠心，看到情勢不妙，立刻飛去警告仲 斯太太快逃。女主人看到五個人拼命逃向大路，自己連忙收拾了一 些值錢的東西，帶著摩西從後門逃走。（40）

正中版 鍾斯夫人聽到屋外一片喧嘩，她從寢室窗戶往外看，一樁令人 難以置信的事，居然在眼前發生了，她急忙將貴重細軟稍加收拾，

從另外一條路溜出了農場。烏鴉摩西也鼓著翅膀追隨而去，一路不 停的鳴叫。（46）

新手父母 版

瓊斯先生的太太從房間的窗戶看到這一切後，趕緊匆匆收拾了 一些細軟，從另外一條路逃離了農莊。連莫吉絲也邊叫邊跟著逃。

（32）

幼福版 （此段省略）

正中版與新手父母與原作描述的差異不大，幼福版則是刪去了烏鴉一角，而 在東方版、育昇版及光田版裡，原作本來只是單純寫烏鴉跟在莊主太太後面，譯 寫後則成了是烏鴉來報信，通知莊主太太逃命，整個段落更添人與動物的互動，

也點出了故事中人類與動物是能夠溝通的重要設定之一，故事的畫面感與張力也 更強。

類似的增添細節的筆法，在東方版、育昇版與光田版尤為明顯，新手父母版、

正中版與幼福版則較少這樣的運用。

林守為在〈創作與改寫〉一節談到，人物的描寫要點包括必須要真實、一致、

突出、生動，而「要使人物生動，必須少作平面描寫……，而從言語和動作中去 表現」（320）。在第二章開頭介紹領導莊園中動物的三隻豬的時候，原著中敘述 了牠們的個性與外表，而在東方版、育昇版與光田版裡，則多出了以舉例的方式，

利用行動與對話，讓兒童讀者能自己判斷這三隻豬的個性，而不是純粹透過旁觀 者的評論，不僅使豬的形象更鮮明立體，在字詞的使用上也更具向小讀者說故事 的語氣，如東方版寫道：

這三隻豬三種個性，舉個例來說，如果飼料槽裡有一個蘋果，牠 們會有什麼反應呢？

拿破崙看到了，一定是二話不說，搶了就往嘴裡送。牠才不會管 別的動物吃不吃，反正誰先搶到誰就贏，搶不到的活該！

如果是雪球，牠就會拿著蘋果這兒聞聞、那兒聞聞，又拿給別人 聞，然後用「似乎」很公正的口氣跟大家說：

「蘋果只有一個，我先幫大家吃了，不過我會把種子種在土裡，

等蘋果樹長了蘋果，大家就都有得吃了。」

至於史奎爾呢？如果牠拿到蘋果，會把它擦得發亮，一邊捲起小 尾巴，理直氣壯的告訴大家：

「年輕的豬最需要營養，有豐富的營養，才能替大家做事。」於 是咕嚕一口把蘋果吞下去。（28-29）

這段完全是譯寫本自行添加的描述，育昇版與光田版所增添的例子與東方版 相似，皆是以三隻豬吃蘋果的模擬狀況來呈現各自的角色個性。正中版、新手父 母版及幼福版則無對這三隻豬在原作所含之外的描繪。

儘管此六本的文字都可說是流暢生動，然而，部分譯寫本透過增加細節、敘 述，使場景更完整、豐富，也讓角色的呈現更為活潑立體，塑造出更具向小讀者 說故事的語氣以及童話世界的氛圍。

1-2 譯文完整性與複雜度

一般文學翻譯都以完整及避免刪改為主要原則，然而在兒童文學的翻譯上，

考量兒童的閱讀能力，編寫者把認為不必要或是不適合譯出的部分刪除，使內容 簡化並縮短篇幅，或是將認為兒童讀者難以理解的部分增加推論性的解說，都是 常見的調整文本的手法，故本節將以刪節及推論解釋二點作為比較重點。

【刪節】

首先談的是刪節。烏鴉這個角色在原著中出現數次，先是未出席第一次的動

物聚會，再來是在動物群中述說一個動物死後能去的一個美好國度；動物們造反 後，烏鴉跟著女主人逃離農莊，之後某一天又突然回到農莊，繼續向其他動物講 述動物天堂的存在。以整體的故事發展來看，烏鴉的角色與情節的推展並無直接 的關聯，或許是考量到篇幅或是為使故事減少枝節，在字數最少的幼福版中，關 於烏鴉的描述全數省略，連帶女主人的戲份也一併刪除，而東方版、育昇版與光 田版則是刪除了烏鴉再回到農莊的部分。除此之外，Snowball 自從遭到 Napoleon 驅逐出農莊後，即不斷受到抹黑，這些抹黑的敘述分布在諸多章節之中，一次比 一次離譜，然而或許是這些顛覆 Snowball 所作所為的描述出現次數繁多，譯寫 者認為過多的細節會造成兒童讀者的負擔，或是降低閱讀興趣，因此，若是與劇 情推展無關，有些譯寫本即會進行刪減，例如東方版、育昇版、光田版以及幼福

物聚會，再來是在動物群中述說一個動物死後能去的一個美好國度；動物們造反 後，烏鴉跟著女主人逃離農莊，之後某一天又突然回到農莊，繼續向其他動物講 述動物天堂的存在。以整體的故事發展來看，烏鴉的角色與情節的推展並無直接 的關聯，或許是考量到篇幅或是為使故事減少枝節，在字數最少的幼福版中，關 於烏鴉的描述全數省略，連帶女主人的戲份也一併刪除，而東方版、育昇版與光 田版則是刪除了烏鴉再回到農莊的部分。除此之外，Snowball 自從遭到 Napoleon 驅逐出農莊後，即不斷受到抹黑，這些抹黑的敘述分布在諸多章節之中，一次比 一次離譜，然而或許是這些顛覆 Snowball 所作所為的描述出現次數繁多，譯寫 者認為過多的細節會造成兒童讀者的負擔，或是降低閱讀興趣，因此，若是與劇 情推展無關，有些譯寫本即會進行刪減，例如東方版、育昇版、光田版以及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