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定居的官方邏輯
第三節 勞動力轉移的失敗
居住模式的轉變也一定程度上意味著生產方式的轉變。原本需要依靠二三產業的 佈局將農村勞動力轉移出去，而只是將畜牧變為種植業為基礎的定居的話，其實和其 他省份農村居民的貧困原因差不多，在其他省份，農村勞動力的轉移依然是困擾著地 方發展的難題。因而如果將牧民的發展僅僅定義在居住方式的變革不能帶來產業經濟 的深刻變革，不僅定居的價值無法體現，甚至成了開墾耕地但是牧民又回去游牧的狀 況。所以，實現勞動力就業從傳統部門到現代部門的跨越式轉移是定居的關鍵所在。
當地政府對少數民族就業的指導方向是「離土不離鄉」，也就是少數民族就業人 口雖然不再從事廣義性質上的農業生產，但是並不需要離開家鄉到其他城市去。況且 從現實來看，奇台縣所在的昌吉回族自治州和所屬的北疆，已經是新疆經濟最發達的 地區，具有一定的產業基礎。所以，我們將就業的考察範圍限制在奇台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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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產業的結構影響了他能吸收多少就業人口。 當地缺少勞動密集型產業，援疆 政策更多的是基礎設施投資和大型的能源項目。所以首先在這一點上，勞動力轉移的 能力就不是很強。筆者查閱奇台縣2014年的國民經濟統計報告，三次產業結構由上年 的41.1：31.9：27調整為38.3：35.8：25.9。 儘管產業結構有所調整，但是和全國（第59 一產業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為9.2%，第二產業增加值比重為42.6%，第三產業 增加值比重為48.2%）相比，奇台縣第一產業比重仍然過大，雖然不能找到奇台縣的三 產的就業人口比重，但是根據其經濟發展的整體水平，可以判斷奇台縣第一產業的就 業人口仍然比較龐大。
奇台縣的經濟以能源為主，另外基於奇台的資源稟賦，擁有比較特殊的石材加工 產業，這已經成為奇台縣的第二大的產業支柱。在吸引就業上，能源工業等重工業吸 引的就業人數較少，而能夠較多吸引就業的第三產業發展不足，不能成為吸收就業人 口的大頭。根據筆者從金村附近小集鎮的觀察來看，則明顯反應了當地產業的單一。
在卡扎鄉的政府駐地，除了學校還有5家來自甘肅的漢族與回族人開的小賣部，出售水 果、蔬菜。另外還有一家藥房、一家小飯館和一家哈薩克族人開的家庭屠宰場。距離 金村8公里遠的地方是林鎮，林鎮則因為在303省道和228省道的交匯處，是附近北塔山 煤礦的運輸通道上，飯館、藥店與小賣部的數量都要多一些，也顯得更加熱鬧。除此 之外，兩個鄉鎮看到最多的，就是中國郵政、銀行、中國移動等大型國企的營業網點。
在這樣幾乎沒有企業的地方，不難想像小城鎮也根本吸引不了附近的人口集中。沒有 更多的外來人口，本地人口的消費又是有限的，從商鋪種類也可以看出，基本上就是 附近村莊裡人們採購的中心，而採購的也只是一些生活必需品而已。本地產業的不發 達，沒有產業鏈，農產品的銷售停留在一次性消費。
2010年3月30日，中國大陸決定採用「汶川地震後的對口支援模式」，通過推進 新一輪對口援疆工作加快新疆跨越式發展的信號，會議確定北京、天津、上海、廣東、
遼寧、深圳等19個省市承擔對口支援新疆的任務。福建省對口援建昌吉州，其中福州
《奇台縣2014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奇台縣黨政信息公眾網，網站：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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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xjqt.gov.cn:8085/10014/10200/10006/2015/69875.htm，檢索日期：2015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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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對口援建奇台縣。從《福建省新一輪對口支援新疆昌吉州綜合規劃（摘要）》可以 看到，福建省規劃的對口援建項目包括產業對接、工業園區、現代農業、服務業、招 商引資，但是這些項目大部份是類似「組織福建省內知名企業和閩籍企業家赴昌吉州 洽談投資合作，推動雙方已簽訂的紡織、食品、機械等產業合作框架協定的落實，促 成一批具體合作專案儘快生成落地，重點強化在園區建設、專案引進、技術開發等方 面的合作，推動昌吉州石油石化、煤電煤化工、紡織、食品加工、機電和新型建材等 主導產業集聚發展」 等鼓勵福建企業到昌吉投資，並且投資的重點是在工業項目，60 很難吸收毫無職業技能的農牧民參與其中。
在農業的援疆中，福建省的規劃是「支持和幫助昌吉州建設現代農業示範園區，
重點抓好閩奇現代農業示範園試點項目建設，實施新建育苗基地、實驗中心等項目，
引進推廣適宜品種，鼓勵福建省農業企業入園，建立蔬菜、菌草等示範基地，推動農 牧業產業化經營，幫助游牧民加快實現脫貧致富。鼓勵、支持和引導福建省企業參與 昌吉州農業資源深度開發，建設特色優勢農牧產品精深加工項目，延長農業產業鏈；
支持昌吉州推廣農業先進技術，推進農業標準化、信息化建設和產業化經營。」 福61 建省的援疆項目大多數都是與當地政府合作，建立產業示範園區，將福建的企業引入 新疆，這些援建項目一方面契合了當地政府希望通過招商引資來追求經濟數據的需求，
另一方面也為福建的企業開拓新的市場，看似雙贏卻並沒有直接作用於奇台的農牧民 就業。
筆者並不狹隘地認為一定要將奇台的農牧民直接吸引到企業就業作為援疆標準，
但是當援建項目集中在農業示範區的時候，就知道這樣的項目並不能吸收當地的少數 民族參與其中，援建項目就業的能力超出了當地少數民族的水平，就與廣大農牧民漸 行漸遠了。而這一缺點在許多研究中都已經被提及，孫巋在〈對口援疆背景下的民族
《福建省新一輪對口支援新疆昌吉州綜合規劃（摘要）》，昌吉回族自治州政府網站，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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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http://www.cj.gov.cn/gk/ggjg/zcjgg/1178.htm，檢索日期：2015年12月20日。
《福建省新一輪對口支援新疆昌吉州綜合規劃（摘要）》，昌吉回族自治州政府網站，網 站：http://www.cj.gov.cn/gk/ggjg/zcjgg/1178.htm，檢索日期：2015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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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係協調機制〉一文中對對口援疆涉及到民族關係的部份提出，要擴大少數民族的參
家一共40多隻羊，三兄弟一起放，根本就要不了這麼多人嘛！一個人365天每天跟著就 可以了，但是沒有地方上班，就只能放羊了。」
雖然受制於奇台縣本地產業結構的困境，但是當地缺少勞動密集型的產業並不表 明完全不需要工人。但是，這些勞動密集型的產業都不願意吸收本地勞動力，這是為 什麼？這種政府通過引進勞動力密集型企業來增加本地就業的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是 可行的，可是不論是政府招商引資還是援疆項目在新疆的發展，一直受人詬病的就是 企業在新疆並沒有使用本地的少數民族員工，尤其是在佔用了當地的土地之後。有研 究表明，在新疆的企業更加願意使用漢族員工，這在很大程度上阻礙了少數民族就業。
2010年，新疆擁有農業剩餘勞動力200萬人，其中少數民族占80%，主要集中在喀什、
和闐、阿克蘇以及伊犁等地州。每年外省市農民工到新疆務工人員250萬人。隨著內地 務工人員短缺，新疆一方面出現了城市「用工荒」;另一方面農村剩餘勞動力急需轉移，
二者之間的結構性矛盾十分突出。新疆少數民族從事傳統農牧業生產的勞動者占總人 口的77.73%，維吾爾族勞動力當中有80.5%屬於農業勞動者，柯爾克孜族、哈薩克族勞 動力分別有84.3%和77.2%是農牧業勞動者。 而別克西自己對就業的解讀幾乎可以概64 括現在中國大陸各省援疆效果不彰的原因。「那個北塔山煤礦嘛，是口裡的老闆來開 的，佔用了我們的地嘛，可是他連工人都是口裡帶來的，我們的年輕人還是只有放 羊。」其實不僅僅是私人老闆，連內地援疆企業的用工也很少用新疆本地的少數民族。
那麼為什麽企業很少到新疆各地州去尋求勞務工？
缺少產業工人意識、紀律意識、規範操作意識是影響新疆少數民族就業的原因之 一。市場經濟下，如果政府強制企業招收文化程度低或基本沒有上過學的農民工，就 會增加企業培訓成本和運營成本，影響中小企業發展和招商引資。而哈薩克族年輕人 對於知識和勞動技能的輕視，更加造成了在就業市場上的劣勢。傑克是本縣的一名高 中教師，在深圳內高班畢業後考上位於無錫的江南大學，在無錫工作一年後回到新疆 擔任數學老師。這位對家鄉民族充滿感情的老師在第一年感受到的是工作上的挫敗感。
「我們哈薩克人的數學成績真的太差了，所以我給我們班的學生免費補課，就是週六
孫巋，〈對口援疆背景下的民族關係協調機制〉，第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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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們叫來上課。但是他們的家長都來到學校，把自己家的孩子帶走了，他們覺得讀 書不是重要的，而我們已經和內地差太多了」。而當我問起黑叔小兒子的時候，「你 不知道，我了解我們的民族，我們太懶了」。這樣的答案從充滿自尊心的哈薩克族年 輕人口中得到，會比從不了解的內地人口中聽到更加震撼。本民族的年輕人毫不諱言 地和外人表示自己的民族太懶了。
而種種有關「懶惰」的汙名化，更多的則是牧業生活方式和現代產業工人的生活 方式的衝撞。在筆者看來，農民包括牧民才是真正的自由職業者，他們對生產生活的
而種種有關「懶惰」的汙名化，更多的則是牧業生活方式和現代產業工人的生活 方式的衝撞。在筆者看來，農民包括牧民才是真正的自由職業者，他們對生產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