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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政府與合作社

第三節 誰的合作社

村裡最終還是辦起了合作社,在政府春風雨露的指導下,也和別的地方一樣。但 是在村莊外圍的合作社卻是空空的,村民們依然在餵養著自家的牛和羊,合作社似乎 就是那個嶄新漂亮的地方卻沒有運轉起來。村中也有托牛所,但是由於村民都不放心 自己家的牛在別人那邊,也擔心牛吃得多吃得少的問題,並不成功。

村落中的公共空間是不明顯的,村民的定居是棋盤式,在居住的空間上沒有一個 穩定的村落中心,在村莊合併以後也不存在虛擬的社交中心。對村落共同體的培養並 不明顯。相比之下,筆者發現黑叔家其實是一個小小的交流中心。黑叔家整天人來人 往,村長會在黑叔家分發村民的灌溉許可證,鄉裡也在黑叔家舉辦「去極端化」宣講 會。而我住的時間越久,越發現黑叔家這些客人的固定性。

到底是哪些人組成了村中的合作社?這個問題不僅關係到合作社的運轉,還牽連 到村民在定居之後村落的社會結構。與鄰村政府主導建立的專業合作社不同,本村也 有兩個合作社,但是都是私人建立的。在我早上和黑叔聊天的時候,問他有沒有加入 合作社,黑叔幾乎是斷然回答:沒有!並且解釋到這裡的合作社都是空殼子,基本上 沒有辦成功的。關於合作社成立的效果,其實黑叔一直在迴避我的時候卻不經意透露 了,「假東西,都是假東西」。過了一會兒,別克西也來了,我便順著早上的話題繼 續和別克西聊村裡的合作社。別克西大大咧咧的,漢語講得不錯,而後來我和別克西 聊天的時候,他告訴我黑叔就是合作社的發起者之一。而黑叔原本一直加入我和別克 西的談話,並且對別克西的話做做補充,而別克西說了之後,黑叔忽然就開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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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合作社這件事三緘其口。這件事讓我感到十分驚訝,參加合作社致富原本應該是一 件很平常的事情,黑叔為什麼要隱瞞呢?而別克西在黑叔離開之後說的話,我認為似 乎可以解釋黑叔不想讓我知道他是合作社成員的原因。而讓我對基層政府的工作範圍 感到不可思議的更是另外一件事,有天中午我正在黑叔家啃饢喝奶茶,黑叔忽然讓我 快跟他走,說是有肉吃。聽到有肉吃,拋下手中的饢就跟著黑叔走。在主人家伙房閒 坐一會兒,就去了正房吃飯。進去了才發現裡面坐著一大群鄉政府的人,不少人我已 經打過交道。鄉裡書記就給我介紹,這是鄉長,這是劉警官,這是鄉長秘書。當時我 心裡暗忖這些基層公務人員又在百姓家大吃大喝敗壞政府形象。回家後和黑叔聊天,

大概就是想知道鄉政府是幹嘛來的,為什麼來大吃大喝一番又揚長而去。黑叔的回答 讓我感到吃驚,鄉政府是主人家請來的,那天是主人家請客,原因是他兒子考取了律 師資格證。說實話,答案很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以為黑叔會像批評某天中午在他家 炕上酣睡3小時的小學校長一樣批評鄉政府到基層白吃白喝,但是他並沒有那種義憤填 膺,而是告訴我主人很高興,因為跟鄉政府關係好,就請他們來吃飯。這個疑惑直到 在得知了合作社的秘密之後,我再一次試探性問起那次請客的人是不是合作社成員之 一,答案是肯定的,真相大白的同時,感到我已經站在了一個隧道的深處,而遠處一 絲絲的光亮,似乎告訴我外面是一個更大的真相。

這個真相就是,鄉政府與村中有頭腦的人結合在一起,成了一個村中能人的利益 的提供者,雖然這些利益的保護與傳統上研究的基層政府成為基層黑惡勢力的代言與 保護是不一樣的, 當地的政府只是提供了一個渠道,讓那些有能力的人參與進來。97 而這些人,他們就像改革開放初期的那些「倒爺」一樣,利用了規則的漏洞參與到整 個規則當中來。合作社與人民公社還是不一樣的,但是期待經濟利益通過合作社將原 本分散的小農聯合起來,沒有政府的干預,合作社其實只是富人的游戲,而窮人是參 與不進來的。合作化的初衷就是鼓勵貧困農戶合作起來,抵抗市場的風險。結果反而 是貧困戶被排除在外,合作社的參與人員是村中比較富裕,比較有頭腦的人。

于建嶸,《農村黑惡勢力和基層政權退化──湘南調查》,《經濟管理文摘》 2004年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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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頁4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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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他們是適應中國這個體制的,他們有一定的知識,有一定的膽量,他 們願意參與到中國這樣的經濟活動中來,也在獲得一定的經濟資源以後,通過經濟資 源走上政治道路。比如黑叔通過各種關係和金錢,將他在新疆警察學院畢業的兒子送 上了公務員的坦途。除了大兒子的工作,黑叔也將二兒子送到內地讀高中,直到兒子 進入中國石油大學。黑叔表示,希望他能夠留在內地工作,進入大城市。黑叔的想法 和做法,就很像長三角成功的農場主,成為了集合土地出租、經商、發放高利貸為一 體的地主,並教育子孫讀書做官。 這一類人,他們是適應中國的,所以他們不必像98 村中其他人一樣逃避,不適應的人要麼在經濟生活中敗落下來,要麼就遠走高飛移民 去了哈薩克斯坦。

這首先是功利性質的在生活狀況的層面上討論問題,比如想要移民的村民也反映 出「哈國那邊村口就有小學,讀書不要錢,生活要比新疆好很多……」之類的直接動 因,他在2014年夏天曾經帶著全家去哈薩克斯坦考察移民的情況,認為哈薩克斯坦的 生活狀態要好於新疆。而本村的合作社是在2012年發起的,發起者是奇台縣政府,那 一年縣裡成立了很多合作社。當時黑叔和幾個有關係的好朋友就利用了政府的這個政 策,成立了一個合作社。而一個合作社的運行並不簡單,但是一個合作社的失敗,卻 很容易。我們可以從金村合作社的失敗,再次檢視國家基層的地方性知識的缺失和身 份限制的結果。

「合作社都是腦子活的人辦的,其實裡面都是空空的嘛,你去後面看嘛!要是有領 導來看,就把別人家的牛啊羊啊都趕進去,領導看完就走了。」鄉裡出錢在村中畫地 修建了合作社的圈舍,然後出租給合作社。一年的費用是2000元,可以飼養150隻羊。

但是村民們並不願意將自己家的羊趕到羊圈中去過冬,「羊圈冷得很,他上面蓋的東 西,薄薄的一層」。而主持羊圈修建的鄉政府則認為「這是按照上頭統一的標準修建 的」。金村所在的地方,是天山的北坡,天氣好的時候,在村口就可以遠遠看見天山 山脈橫亙綿延伸向遠方。而這一地理的結果就是,受到天山對北方冷空氣的滯留效果,

冬天一二月會降溫到零下二三十度,而且我在村中的並不算很長的日子,就已經下了

〔美〕黃宗智,《長江三角洲小農家庭與鄉村發展》,頁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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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場大雪。當地村民家中的羊圈,都比較矮小,頂多兩米,甚至有的1米9、1米8,

一般人進去餵食的時候都要低頭,屋頂覆蓋著麥稈,再上面是木板,蓋上一層泥土,

然後再是瓦片。因為金村冬天的氣溫極低,所以羊圈的保暖顯得非常重要。而政府修 的羊圈,就如同高大的廠房,通透明亮,藍色的鐵皮屋頂看起來在灰黃的冬天裡給金 村增加了一抹亮色,我卻只能對著這些光鮮亮麗的空置的羊圈啞然失笑。這其實是中 國基層政府經常做的事情,好大喜功,追求表面,還有修建這些羊圈所能得到的回扣 與灰色收入。基層政府對於地方性知識的缺失,其實一點也不奇怪。雖然鄉長是哈薩 克人,鄉政府的工作人員都是哈薩克人,但是我在與鄉政府打交道的時候,發現在此 工作的非哈薩克人都不會哈薩克語,而村民對我這樣一位大學生身份的誤解,讓我比 較深刻地理解他們對基層工作人員的態度。

那沒有養殖,為什麼要辦合作社呢?別克西接著說出其中的真正原因。「辦合作 社國家有補貼。」而後黑叔也坦承,合作社管理有問題,資金使用也有問題,基本沒 有辦成功的。而合作社失敗的另外一個原因,則要歸結於流動資金。合作社的運行不 同於單家單戶的飼養,他需要一定的流動資金。而村民的金錢並不以現金的方式存在,

也不是存在銀行,而是轉化成了牛、羊、馬。金村的富人們辦的這個合作社並不成功,

透過分析這個合作社的運作,進一步探討其失敗的原因。金村的合作社是專業合作社,

其中的「專業」體現在這是一個只養羊的地方。合作社的會員將自己家的羊趕到一起 集中飼養,合作社就辦起來了。但是弔詭的是,會員將羊趕到一起飼養,卻並沒有分 擔飼養的草料,也沒有將草料作價賣給合作社。村民依然將自己家的草料運到合作社 分開投放,由於擔心羊吃的草料的不均衡,也就是說擔心自己家吃虧了,而且合作社 離家裡有一定的距離,每天來回幾次餵養實在是太麻煩,會員們將羊集中一段時間就 又全都趕回家自己養了。只有在上頭來檢查的時候,才將羊送回合作社做做樣子。其 實合作社離住宅的距離也並不是問題,如果是合作社聘請飼養員統一餵養的話,就需

其中的「專業」體現在這是一個只養羊的地方。合作社的會員將自己家的羊趕到一起 集中飼養,合作社就辦起來了。但是弔詭的是,會員將羊趕到一起飼養,卻並沒有分 擔飼養的草料,也沒有將草料作價賣給合作社。村民依然將自己家的草料運到合作社 分開投放,由於擔心羊吃的草料的不均衡,也就是說擔心自己家吃虧了,而且合作社 離家裡有一定的距離,每天來回幾次餵養實在是太麻煩,會員們將羊集中一段時間就 又全都趕回家自己養了。只有在上頭來檢查的時候,才將羊送回合作社做做樣子。其 實合作社離住宅的距離也並不是問題,如果是合作社聘請飼養員統一餵養的話,就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