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第二章 初識金村

第三節 市場化的社會

同的因素影響著牧民的市場參與,Carol Kerven 認為這包括家庭的內部因素和牧民所 處環境的大背景對牧民施加的外部因素。 內部因素有:(1)牲畜作為財富存儲形式49

〔美〕歐文•拉鐵摩爾(Owen Lattimore),《中國的亞洲內陸邊疆》(南京:江蘇人民出

48

版社,2008),頁49。

Carol Kerven, Customary Commerce: A Historical Reassessment of Pastoral Livestock Marketing

49

in Africa, ODI Agricultural Occasional Papers15 (London: Overseas Development Institute, 1992), p. 53.

不佔有主要地位,村民飲食結構的多樣也改變了基本食物全部來自於畜牧業的傳統,

因而牲畜出欄量的不規律波動可以被外部市場的調節消弭。因而對金村村民市場參與 度主要的影響因素更多的來自於外部,比如牲畜的價格、物流、市場需求。筆者在金 村觀察到的情況是,牧民常常會因為急需現金不得不做出妥協,臨時以低價賣出牲畜。

這與以前漢族農民會以自己的田產做抵押從而失去生產資料一樣,雖然違反了經濟利 益最大化的原則。並且,由於村民已經被捲入市場,當外面的商品不斷湧入,牧民為 了滿足外界帶來的物質需要,便不得不參與到這市場交換中去。

根叔是一位退休在家的鄉村教師,也是我在田野過程中的第一位報導人。他的女 兒將要在近期結婚,我也在暗暗期待見識一場真正的哈薩克婚禮,也見識一下傳統哈 薩克族的嫁妝。一天中午來了一輛大卡車,下來幾個工人,忙忙碌碌將車上東西搬下 來,原來都是他女兒瑪依努爾的嫁妝:雙開門的名牌冰箱、索尼的液晶電視,全自動 滾筒洗衣機、成套的傢具和各種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品。放眼望去,家中的陳設無一不 是用錢買來的,從有形的電器碗筷商品到無形的移動通信之類的服務,乃至於炕上鋪 設的毯子,也基本上是買來的地毯而鮮有哈薩克族傳統的氈毯。根叔的女兒瑪依努爾 清點著辦下來的嫁妝,無意中透露這些都是從烏魯木齊買來的。我很驚訝,驚訝的不 是說現代哈薩克族的嫁妝和內地無疑,而是方便的物流竟然可以將這些大型的家用電 器從烏魯木齊送到230公里以外堪稱偏遠的家中,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在我看來完全可以 在縣城購買的這些傢具竟然要去烏魯木齊買。而瑪依努爾卻覺得烏魯木齊「東西多,

也更上檔次」。其實村民的生活早就已經被全方位地商品化了,而商品化對本地來說,

則是一把雙刃劍。理論上來說,本地的村民將農業上的產出賣出,換取金錢來購買工 業產品,這是農業在打破自給自足的小農模式後的普遍模式。

農村的發展悲劇,不在於封閉,也不在於被捲入商品市場,而是在於被捲入商品 市場之後的無力反抗。我不情願拿金村與費孝通《江村經濟》所描述的20世紀30年代 的江南農村做比較,那是一個外國商品輸入,將本地手工業擠垮的時代,這讓我想起 內部殖民主義,雖然金村的狀況其實與江村差不多。他們必須養殖足夠多的牲畜,換 來錢之後向市場購買工業品。而他們所創造的農產品的銷路卻是問題,由此我們看到 的更多情況就是農產品的賣出不足以支付農民購買二三產業的產品,單純造成了農民

立 政 治 大 學

Na tiona

l Ch engchi University

手中金錢的外流,這種不對等的交易造成了農民的貧困。而物流的發展對本地造成的 影響,一方面是村民交換半徑的擴大,理論意義上村民的賣方市場也相應擴大,實際 上則是買方市場單方面的。而此地游牧到定居的哈薩克族被捲入商品化社會相比內地 農村的漢族,金錢流失的情況更加嚴重。兩相比較,我認為體現在哈薩克族農民與漢 族農民的庭院經濟上。漢族農村雖然更早被捲入現代化的經濟生活當中,但是依然保 留相當一部份的自給自足,漢族家庭的院子一般養雞,養豬,種菜;而哈薩克族的院 子中則是羊圈和牛圈。原本用於家庭副業生產的土地被用來從事主業,家庭副業的發 展影響到了牧民生活的供給,最基本的蔬菜需要花錢來供應而牧民在有其他經濟壓力 的情況下,只好減少蔬菜的攝入;日常生活中雖然學會了維吾爾族的湯飯、拌麵等飲 食習慣,湯飯、拌麵的佐料卻遠遠不如維吾爾族這樣的農耕民族豐富。拌麵佐料不如 其他民族豐富,卻也可以粗茶淡飯過日子,而當今社會人們已經不再滿足於吃飽穿暖,

生活質量的提高需要更多的財富去和市場交換,就如同根叔的女兒需要結婚一樣。村 民們每天看著哈薩克語翻譯過來的電視劇,在北京上海東部大城市裡的生活,或者僅 僅是去過烏魯木齊和奇台縣城的人都不會將自己的生活滿足於有飯吃的程度。更何況 隨著基礎設施的推進,電力、通信、有線電視等等現代服務都成為了生活必需品,卻 並不是牧民可以通過畜牧業直接獲得。相比於在山上牧場的游牧生活那種原本就對物 質需求不高的情況,定居後的牧民本身對物質生活的要求也水漲船高。

而另一件讓我感到村子商業化傾向的事情,則是我的第二任房東黑叔帶我見識到 的。有天早上大家正在悠閒地喝著奶茶,黑叔接了個電話,說到「小王,快喝,喝完 帶你去玩。」我也已經習慣每天像跟屁蟲一樣跟在黑叔後面,便匆匆放下碗跟著他出 門。在路口等了不多久,就看見一輛小貨車開來,我條件反射一樣地用哈薩克語打招 呼,副駕上的人卻和我說他是漢人,一路上黑叔和他用漢語聊了起來。感謝在蘭州的 四年時間,讓我可以熟悉西北方言,也得以全程見證了這次交易。不一會兒,車到了 目的地,其實就是村東的一戶人家,女主人從主屋出來,帶著我們走進飼養棚,我看 見一匹瘦骨嶙峋的病馬躺在地上。主人想要出售這匹病馬,和來的客戶討價還價。客 戶一口咬定500元成交,主人卻還想往上提提價。她一個勁地說著「倒楣!倒楣!」又 大吐苦水說這匹馬看病花了幾千塊還是治不好了,現在不能給主人帶來更大的利益,

立 政 治 大 學

Na tiona

l Ch engchi University

也只能發揮唯一的剩餘價值了。見客戶態度堅決,女主人打了個電話與男主人通氣,

然後我就見證了這筆交易以500元成交。回家的路上,那位回族商人給黑叔100元錢,

我明白那應該是介紹費吧,同時也知道為何整個交易過程如此順利,因為之前已經和 賣家基本談好,免得買家白跑一趟。原來村中人情關係的介紹現在也要收取勞務費了,

稍微一下就能賺100元,也讓我深感哈薩克農村捲入市場化的程度之深。

以筆者的觀點來看,這無疑是村中社會關係帶上經濟效益的特徵。原本只是鄰里 之間的互幫互助,現在也帶上了明顯的經濟色彩。而在村中的生活狀態時時刻刻提醒 著我,這個村莊並沒有富起來。這不禁讓人懷疑,定居是否真的就能讓牧民富裕起來?

定居和富裕真的直接有關係嗎?按照中國政府的邏輯和政策,新疆本地的氣候、水文、

土壤等自然條件不能滿足游牧業繼續發展的需要。天然草場隨著牲畜的增加,不斷遭 到破壞,而牧民生活的提高和經濟的發展,也不能單純建立在游牧業的發展上。況且,

牧民本身也有定居的需求,如何能夠提升畜牧業的發展水平,擴大畜牧業的規模?於 是,參照規模經營的經驗,專業種植草料。從這些角度,我們不難理解官方的定居政 策。但是政策在執行的過程中,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並沒有得到良好的效果。如果 從1985年官方開始有意識地引導村民定居到現在,近30年的時間過去,效果似乎可以 用「路漫漫其修遠兮」來形容。這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促成的,而文章將會在以下幾 章繼續分析。


立 政 治 大 學

Na tiona

l Ch engchi Univer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