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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小孩

在文檔中 第四章 聽我們說故事 (頁 53-61)

和障礙相比,懿藩讓大人更注意的是行為問題,尤其是她的偷竊 行為。不同於剖白自己學習障礙的坦率,懿藩對於自己的偷竊行為是 諱莫如深的。一開始提到時,懿藩總是用「我做了很多錯事,或是犯 法的事」來取代。然而,這個主題顯然對她很重要,她自己會提及「那 一件關於我很大、很大、很大的事情,真是,老師他們都知道了,只

是我這不方便說」;「因為我以前闖了很多的事情」;「因為我常常犯法」

(2006.03.30-藩-FI);「就是國中發生的事情鬧的很大」;「每次做錯事 情的時候」(2006.04.02-藩-FI)…

我直接問她,「這件事情對你來說很重要」,她回答:「對,只要 改掉就好了」(2006.03.30-藩-FI)。然後,我陷入了資料的長考。懿藩 的偷竊行為和她的障礙有關係嗎?有什麼關係?如果沒有關係,對她 如此具有重要意義的事件,我要把它安放在故事的哪一個位置?我不 知道,我只好不停地追問。

問到問題行為,懿藩的回答顯得謹慎而機敏,為了讓她安心,我 也小心翼翼地表現出開放、接納的態度。然後,我發現我還是碰觸到 了我的道德底線。

今天她說到她會抽煙。我不語,靜靜聽她說,不表達贊成,不表 達反對。她小心翼翼選擇用詞,開始說起她知道抽煙很不好,對身體 不好。

我突然發現,她還是擔心我的反應,因為我沒有表示贊成,雖然 我也沒有表示不贊成。我開始解釋,誠實說出我的掙紮,因為是沒有 經過深思、整理的想法,我說得期期艾艾的,有些模糊。我說我沒有 嚇到,我以前也有遇過抽煙的學生,但我也不會表示贊成。我到底在 說些什麼?

原來,不表示反對已經碰觸到我的底線了。我只能到這裡。我想 這些的時候,我的心並沒有和她在一起,我想的是我自己的事,我不 能做出誘導她吸煙的行為。過去的教師經驗告訴我,這種行為是有問 題的。但她是一個很沒自信的女孩,她需要一再地保證、確實的認同,

才能肯定自己是對的。

所以,我不表示「贊成」或「認同」,還是限制了她的表達。壓 迫是存在的,因為我是老師,也是大人。他們知道大人、老師的標準。

他們會先假設我和其他大人、老師的標準一樣。所以他們說「他們以

為能獲得我的認同的話」(2006.05.01-藩-O)。

聊到偷竊的時候,為了避免她覺得我在指責她,我通常會以「拿 別人東西」指稱,懿藩也很有默契地沿用我的說法。她說她是從小二 開始這個行為的。

我:你第一次拿東西是什麼時候?

藩:小學二年級的時候。

我:那個時候是看到別人很漂亮的東西嗎?

藩:不是,我是開始就從家裡唉到學校 我:本來一開始是拿家裡的東西?

藩:嗯。在學校也有拿過同學漂亮的東西,就拿回家玩,

隔天可能就丟掉了。拿到五、六年級的時候開始去拿 別班的東西,到最後還是被抓到。我怕說學校會有紀 錄,到時候國中、工作他們都會知道,所以呢,我就 想說就不要再作了。

(2006.04.24-藩-FI)

關於這個主題的內容一直重複。一方面是因為懿藩本身常常因此 焦慮;另一方面是因為我。

是我!是我,不懂為何一個人要去做「偷竊」這麼危險的事;是 我,找不到資料的意義;是我,對她的答案一路充滿了困惑,我只好 一再檢查、反覆追問。

懿藩行竊時,思慮很周密。我會拿的東西,就是一些對別人來說 超極重要的東西,那些東西(是)大家都有的東西(2006.05.11-藩-FI)。

我好奇,她行竊的原因是什麼?就是可以花啊,什麼事情都不 用,都不用說什麼跟爸爸媽媽要,要也要不到那種,要花什麼都可以 啊(2006.05.15-藩-FI)。

懿藩大膽、高超的行竊技巧,讓身邊的大人瞠目結舌。父親說,

人家開店做生意的啊,很扯吧,人家抓一把就跑了,她是整盤給你帶

回家了,那你說,可不可怕;還敢利用人家睡覺的時候,侵入到人家 家裡面耶,膽子大不大?! 很厲害吶!東藏西藏,我都找不到,很厲 害吶!他能夠記得了這麼多東西這麼多地方,別人都做不到,他連公 園也藏,地上也藏,樹上也藏,天花板,馬桶蓋裡面也藏,厲不厲害

(2006.06.05-藩父-FI)!

郭老師說,後來她還承認,她漫畫也是偷的,我說偷過多少?一 百本。好像幾乎,我嚇一跳。那我就說你怎麼偷?她說用書包偷。反 正就是我們不會想到的,她就有辦法就對了。還有,她爸跟她在家裡 問了很久才問出來,她有拿一筆錢,說藏在學校。她爸爸就打電話跟 她們老師說在學校,請老師找。那老師剛開始在教室裡都找不到錢,

後來是私下把她叫來,叫她說在哪裡,結果說她放在哪裡的夾層。她 們老師說,她根本找不到錢在哪裡,她把全班都翻了,都找不到就對 了。然後問她怎麼有辦法進去拿那個錢,她還偷了老師的鑰匙,就是 班上的鑰匙,她們說不見很久了(2006.06.12-藩資師-FI)。

以為懿藩什麼都不怕、很敢,父親很擔心她越偷越嚴重,其實懿 藩是害怕的,但她似乎克制不了。

藩:每次做錯事情的時候,心裡就會壓了一個石頭,還一 直累積一直積。

我:那你現在心裡已經壓了很多很多的石頭。

藩:沒錯,很多,真的放不開的,真的拿不開的一些,很 嚴重的事情。

我:其實你自己很介意耶,因為你講到的時候,常常就講 說,我以前做了好多錯事什麼的。

藩:嗯,可是我怎麼改都改不了,每次只要有一點點動靜 的話,所以有點就會恍神去,魂已經已經飛到別的地 方去了。

我:喔,所以其實那個的時候,就是有點點暫時的,好像 愉快的感覺是嗎?

藩:就想要去做,可是又想到不行,啊有時候很久,會怕,

有時候會怕,可是有時候就覺得,自然而然就拿啦。

我:其實你當下花的時候有點快樂,可是又有點害怕?

藩:有、有,有害怕。

我:就是會想說,好像要去隱瞞什麼事情,心裡一直很緊 張。

藩:嗯,別人說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我會更緊張,怕說是 不是他們是在懷疑是我(2006.05.12-藩資師-FI)。

每次聊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懿藩總是說,她已經改了,她不會了。

但真的沒有再犯嗎?我是持疑的。有一次她說起她撿到錢的事,我的 第一反應,她應該是偷來的。因為我覺得她那一天的表情不對勁。

藩:唉~今天好煩喔!

我:很煩?

藩:可是我今天很好耶,真的超賽(好運的意思)的,坐 車的時候撿到錢。

我:真的,撿到多少?

藩:一千多塊。

我:真的喔,怎麼這麼好運。一千多塊很多耶!

藩:對呀,我可以買衣服。我都沒有衣服可以穿啊,

所以我要去買衣服啊! 就買化妝品一樣,打扮自己,

難得這麼有錢,當然什麼東西都要買。

藩:這次撿的,我就不知道要藏在那裡。

我:撿的為什麼要藏啊?

藩:他們不相信啊,怎麼可能一次就可以撿這麼多錢,我 也覺得很賽我:確實是比一般人好運啦。

藩:超賽的,還有一次更賽,就是有一個人啊,走走走,

去提款機拿東西,提完以後放口袋沒有放下去,就掉 好幾張,幾千塊下來,我本來要叫他,他就坐上車「踗」

一聲走了,想說,唉呀那麼多錢,超賽的就那次。

我:你撿到很多錢?

藩:嗯,常常撿到,誰知道,撿錢運氣真的好,有時候不 好,有時候想要錢的時候都沒有(2006.05.18-藩-FI)。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之前上情緒障礙課程時,課本裡有提到,

處理孩子偷竊的問題時,第一件事是不要把小孩當成小偷。可是真正 遇到的時候,發現這樣還不夠啊,我那天的感想筆記充滿了無力和困 惑。

她進來的時候神色緊張,說撿到了一千多塊,之前又撿到了四、

五千塊,我不相信她。但我能說什麼,如果她已打定主意騙我。真的 信任就夠了嗎?想想她一再提到的她沒有錢,就像讓一個飢餓的孩 子,一直告訴她,不要偷吃眼前的麵包,我相信你。就夠了嗎?停不 了偷竊行為的她,一再對周遭的人說謊,她會不會更厭惡這樣的自 己,而識破她謊言的我們,是不是也陷入無力控制的無助感中,我們 竟然建立的是如此共生的食物鏈嗎(2006.05.18-藩-O)?

我很困惑,當時覺得懿藩行竊應該和她家的經濟弱勢有關,找不 到和學障的聯結,似乎她的學障和行為問題是兩塊不相關的領域。懿 藩自己的歸因是什麼?我有些自暴自棄地問了起來,並不覺得她可以 告訴我答案。

我:那你覺得,做這些事情跟你的學障有關係嗎?

藩:沒有。

我:那你覺得,你拿東西啊,跟你們家裡很窮有沒有關係 啊?

藩:沒有(2006.06.08-藩-FI)。

如果跟學障沒有關係,跟家裡也沒有關係,那她為什麼要做這些 事?懿藩的認定是,我本來就是一個問題小孩,每個老師都這麼說,

連警察也說我沒救了(2006.05.08-藩-FI)。不論是學障、還是家裡,

還是他本來就是問題小孩,當時的解釋對懿藩有何幫助,我看不到。

Kauffman(2005)曾歸結很多學者的研究說,很多學習障礙都表 現出情緒、行為問題。很多學習障礙青少年,因為違規行為進入了少 年法庭,部分原因可能是他們缺乏社會技巧去瞭解社會期待、社會角 色及行為後果(引自 Hallahan, Lloyd, Kauffman, Weiss, Martinez, 2005)。

在一遍又一遍重看資料的時候,我發現Kauffman 先生的說法和 懿藩的資料有某些相合之處。懿藩在八年級之前,對自己的偷竊行為 是沒有悔意的。直到八年級的時候,資源班郭老師真對她的班級進行 特教宣導,讓懿藩瞭解同學對她「偷竊、說謊」行為的觀感後,她的 態度有了轉變。

郭師:就是人際關係調查,就會先去講,因為那時候,只知 道說他不太好,可是不知道說同學對她的真正的所有 的觀感是怎麼樣。

我:所以有去調查。

郭師:對對對對,所以那次開始,我才認識他那兩個同學,

郭師:對對對對,所以那次開始,我才認識他那兩個同學,

在文檔中 第四章 聽我們說故事 (頁 5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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