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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語言的現象學

1. 地帶

192與在場

唯有語⾔言處,才有世界。︒。這話說的是:唯在有語⾔言的地⽅方,才有永遠變化的關於決 斷和勞作、︑、關於活動和責任的領域,也才有關於專斷和喧囂、︑、沉淪和混亂的領域。︒。...

語⾔言不是⼀一個可⽀支配的⼯工具,⽽而是那種擁有⼈人之存有的最⾼高可能性的本有事件

(Ereignis)。︒。(GA 4: 38.2-9)193

為了把自己與符號學、結構主義乃至一切的語言學區分開來,海德格可謂煞費苦心。

雖然他的關注點,仍是語言學中普遍關注的論題:語言如何準確地達及對象本身?但 關鍵處在於,在何謂「準確切中」、甚至何謂「言詞所及的對象」上,海德格又與其他 一切語言學理論大相逕庭,而它們圍繞的根本異趣在於——對何謂「語言」,海德格有 與眾不同的看法——這便是海德格區分自己的方法。他將語言、言說對象以及言說方式 做了十分徹底激進的、清算式的再定義194。他言明,詩性語言能夠直接開顯事物、世界 本身。前一章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側重剖畫了詞語開顯物之層面,反言之即「語言的 經驗」之「經驗(Erfahrung)」在詞語中如何顯現的問題,那麼在此基礎上,我們需要 繼續探究的正是語言如何開顯世界的問題,亦即「經驗」所指的本來內涵。因此現在需 要著手討論海德格語言思想的一個最別樣的環節:拓撲學(Topology)。可以說,從「詞」

走向「物」,從「語言」走向「天地人神」,幾乎是他論述語言的「必經之路」。但需要 注意的是,海德格亦提醒我們,語言與世界的顯現實際上並無時間上的先後順序:「但 又必須看到,諸神的出現和世界的顯現並不單單是語言之發生的一個結果,它們與語言

192 感謝汪文聖教授的提醒,「地帶(Gegend)」一詞早在 SUZ 中已出現。然而彼時的「地帶」意味著由 各個位置所相互指引關聯的一個確定的場所,它最終關聯著此在的在世存有,它顯然與晚期的「地帶」

意義相去甚遠。

193 Martin Heidegger, Erläuterungen zu Holderlins Dichtung. Frankfurt am Main: Klostermann, GA4, 1981. pp.

38. 中譯本:《荷爾德林詩的闡釋》,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4 年,39-40 頁。

194 但總體上我們仍傾向於將此種方式之放入海德格的「全新形上學計畫」內去考慮其真正意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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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發生是同時的。而且情形恰恰是,我們本身所是的本真對話就存在於諸神之命名和世 界之詞語生成(Wort-Werden)中。」(GA 4: 40.10-5)195此句與先前的結論並不悖謬。

在這裡,海德格實際上強調詞語絕不能撇開物來談,兩者是相生相滅的關係。

根據 Dahlstrom,「存有的拓撲學(Topology)」這個術語,主要出現在全集第十五 卷 Seminare 中,它作為海德格晚期差異思想的代表,是海德格思想道路轉型最引人矚 目的三個里程碑之一:從「存有的意義」到「存有的真理」,再到「存有的場域(place of being)」。(Daniel O.Dahlstrom, 2013: 253)196如果說,這三個問題始終圍繞著一個核心 問題打轉的話,那麼它正是:存有是如何發生的?換言之,存有是如何顯現自身的?如 果說,這是一齣戲,而戲中的主角「存有」以某種我們最陌生的方式給出表演,那麼,

在前章我們關注的或許是這齣戲的腳本。而現在,我們需要做的,則是去探討此(Da)

一拓撲地帶是如何以一種澄明的方式為「存有」搭建表演舞台的。若沒有一作為可能性 的「澄明的空間」,表演從何談起?但正如前章所言明的,語與物並沒有先後順序,「它 們與語言之發生是同時的」。如果說,「語言是存有之家」,那麼,使存有能夠棲居於庇 護之所,除了語言,還能有其他可能性嗎?

因而,唯有留心思想之路的特性,亦即,唯有仔細察看我們的立足之處(難道它不 正橫亙於表達與傾聽之邊界[Grenzland]嗎?),方能一鼓作氣,順勢而為。為此,我們 必須留心腳下的路,而海德格說,道路歸屬於地帶(GA 12: 168.26)197。這意味著什麼?

大致說來,我們開放自身之傾聽,其目的正是為了歸屬於地帶(Gegend)中那始終開敞 著的、詩與思之近鄰關係(Nachbarschaft)。然而,「從科學的表象(Vorstellen)而來,

這種情形(指地帶,本文作者按)不但很難看出,而且根本就是不可能看出來的」(GA 12: 168.27-9)198。因而,首當其衝的問題是,為何地帶具有敞開性,換言之,它又是憑 藉什麼得以與對象(Gegenstand)區別開來?在〈語言〉中,海德格是如此描述「地帶」

的:

195 Martin Heidegger, Erläuterungen zu Holderlins Dichtung. Frankfurt am Main: Klostermann, GA4, 1981. pp.

40. 中譯本:《荷爾德林詩的闡釋》,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4 年,42 頁。

196 Daniel O. Dahlstrom, The Heidegger Dictionary. Bloomsbury Academic, 2013. pp. 253.

197 Martin Heidegger, Unterwegs zur Sprache. Frankfurt am Main: Klostermann, GA12, 1985. pp. 168. 中譯本:

《在通向語言的途中》,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年,169 頁。

198 Ibid. pp. 168. 中譯本 169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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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帶作為地帶化(Gegnende)的東西,乃是有所開放的澄明,在其中被照明者

(Gelichtete)與⾃自⾏行遮蔽者(Sichverbergenden)同時進⼊入敞開的⾃自由(Freie)之中。︒。

地帶之開放和庇護是那種開闢道路的運動,這種開闢道路的運動產⽣生出那些歸屬於地帶 的道路(GA 12: 186.5-9)199。︒。

這段話幾乎概述了「地帶」的幾個最關鍵意涵。從最根本之義理上講,地帶允諾

(zusagen)了兩個層次,大致說來,一是存有者(在場者)層次,二是存有層次。然 而,在後一層次上,海德格亦做有區分:有「在場」與「讓在場(Anwesenlassen)」。前 者可以說正是引文所言之「被照明者(Gelichtete)」和「自行遮蔽者(Sichverbergenden)」,

而後者指的是「澄明」、「敞開的自由」亦即「開闢道路的運動」等等。在一種十分徹底 的意義上說,地帶唯有保證這兩個層次以絕 對 差 異 的方式運作、在場,存有論差異

(ontological difference)200才得以完成。但遺憾的是,海德格並沒有完成他所允諾的,

主要原因是晚期的海德格對存有論差異的保持著一種不信任,但它反映出了更根本的、

源自理論本身的困難。在大多數時候,海德格並沒有在有關地帶之論述中嚴格區分出這 兩個主要層次;此外,關於地帶的幾個重要術語的使用也極為模稜兩可,這也成為海德 格飽受詬病的一點201。因而這也使我們即將著手處理的問題變得異常棘手。

因而,我們必須先釐清個別含糊的概念,繼而才能整體性地理解「地帶」之義理。

引文中一再出現的「澄明(Lichtung)」,正是理解之第一關鍵處。但我們果真瞭解其義 嗎?在〈《返鄉——致親人》〉一文中,海德格對這個詞做了稍微充分的解釋:「按照我 們母語的一個較為古老的詞語,我們也把這個純粹的澄明者(reine Lichtende),也即首 先為每一個『空間』和每一『時間』『設置』(在此即提供)敞開域的澄明者,稱為『明 朗者(die Heitere)』。」(GA 4: 18.23-6)202澄明者為時間和空間設置敞開域,這是否暗 示著,澄明不是別的,正是開敞作為裂隙的每一時空之「力」本身。故而,地帶之為一

199 Ibid. pp. 186. 中譯本 189 頁。

200 美國學者 David Smith 教授認為,存有論差異在詩與思之間再次重演。cf. David Nowell Smith, Sounding/Silence, Martin Heidegger at the Limits of Poetics. New York: Fordham University Press, 2013. pp. 5.

201 但是,在〈阿那克西曼德之箴言(Der Spruch des Anaximander)〉一文中,海德格以一種(相較之下)

比較清晰的思路去詮釋「地帶」。因而我們需要隨時參考該文。

202 Martin Heidegger, Erläuterungen zu Holderlins Dichtung. Frankfurt am Main: Klostermann, GA4, 1981. pp.

18. 中譯本:《荷爾德林詩的闡釋》,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4 年,17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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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敞開的澄明,亦可得解。「澄明」的意涵,從存有者(在場者)層次上較容易理解,

但在理解了存有者之運作方式後,也得以從「在場」之立場體會到部分深意。「澄明」

意味著,它使在場者與自行遮蔽者,一併到達(gelangen)於地帶中。因此,地帶之澄 明既有庇護又有開放功能,此二重性使地帶不強迫存有者暴露於全面光照——那被 Marion 稱為「客觀的和永恆的在場」——之在場形上學暴力中。可以說,地帶既隱又 顯地使物「成其為物」,它的意思是,地帶讓物回返到其遮蔽的本質中,不令物墮入表 象行為中,從而固化為對象。它使事物顯現,卻並不設置(herstellen)一個對象。用海 德格的話來說,地帶「給出(geben)」萬物,而不使事物「是什麼」。這種遮與顯的併 用,不禁令我們聯想到語言的隱喻。在這一點上,地帶恰恰呼應著「傾聽」克制地歸屬 於「大道」的方式,即所謂既隱又顯地「讓湧現」。故而地帶,作為一個開放性、承載 性的「位(Ort)」、一個流動性、生產性與歧義性的「勢」203、如水如風,如幻如化的

「力」;它「安放-承納-釋放(einräumend-zulassend-Entlassende)」空間,請注意海德 格使用術語的字根:「讓(lassen)」,因此地帶的根本特性之一便是「 讓 」。讓物聚集

(Versammlung),讓草生長,讓鳥遷徙,正所謂「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唯有將「位」、

「勢」、「力」三種拓撲學特徵綜合起來思索,方能真正接近地帶之「讓」。因而,用觀 察對象的「顯微鏡」去觀察此種作為顯現本身的地帶,它作為顯現本身的生動性恰恰被 對象化遮蔽了。

地帶中亟需釐清的第二個術語就是「切近(Nähe)」。但實際上,我們不能混淆了地 帶中出現的兩種關係,即存有者之間的關係與存有者與存有本身的關係,前者是「切近

(Nähe)」,後者是「用(Brauch)」。首先,存有者間的切近關係比個體存有者本身更源 初。但在關係性的論述中,存有者之間的關係,與存有者和存有本身的關係仍然存在十 分微妙的差異,換句話說,前者較側重於存有者層面,而後者較側重存有本身,儘管 海德格是在十分晦暗不明的情況下論述這種差異的204。但無論如何,關係性的論述直指

203 汪文聖老師將「地帶」理解為中文的「勢」,是個十分有趣又精妙的理解。無獨有偶,漢學家安樂哲

(R. T. Ames)為說明漢語是一種「關聯性語言」,而非西方的「超越性語言」,恰好以「勢」來舉例。在 漢語中,「勢」有「趨勢」、「傾向」、「勢能」、「優勢」等諸多「和而不同」的涵義,此即漢語的「關聯性 思維」的最佳體現。而海德格在我們看來,其語言之富於關聯性的歧義性,恰恰與漢語有著異曲同工之 妙。詳見:孫周興:《存在與超越,海德格與西哲漢譯問題》,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3 年,100 頁。

(R. T. Ames)為說明漢語是一種「關聯性語言」,而非西方的「超越性語言」,恰好以「勢」來舉例。在 漢語中,「勢」有「趨勢」、「傾向」、「勢能」、「優勢」等諸多「和而不同」的涵義,此即漢語的「關聯性 思維」的最佳體現。而海德格在我們看來,其語言之富於關聯性的歧義性,恰恰與漢語有著異曲同工之 妙。詳見:孫周興:《存在與超越,海德格與西哲漢譯問題》,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3 年,100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