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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象學的語言:一種「激進的海德格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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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這其中的種種疑雲呢?即便他承認了錯誤、懇切地表達了自己的悔悟,難道他的罪 就能被赦免嗎,而又有誰,真的有資格去赦免他的罪呢?我們猜度,或許正是因為海德 格意識到罪之沉重,他才不得不選擇沉默,因為唯有沉默,才能使他意識到,在他身上,

他的罪「如鯁在喉」般地存在著171。正如他自己所說,「為了能沉默,此在必須有東西 可說。」(SUZ: 165.6-7)172我們這麼說,並不希望造成讀者的一種錯覺:即「利用」

海德格的語言思想為其罪責而開脫,對他一味地進行偏袒。我們僅僅期望藉助於一種質 樸(einfach)的思想,期望存在著這麼一種可能性,即海德格真正意識到了自己行動上 的錯誤所在。當然,海德格的政治問題十分複雜,它的論述需要更多的證據,由於它對 我們的主題並沒有更多的幫助,我們只能就此打住,不能再說更多。

在 GA74 中,海德格曾在「靜-默(Er-schweigung)」與「傾聽(Hören)」之間 用弧線連了起來,就好似樂譜中的連奏記號一般,兩者的連結,仿若連貫著兩個動聽音 符,它們輕柔緩慢地彈奏出旋律,後者正是從存有之真理而來的寂靜之音。在某種意義 上,這條弧線似乎比前兩者更為重要,它刻畫出旋律的節奏、情感與表達方式。在此意 義上,我們或可將這條弧線理解為沉默與傾聽的互為共屬,它發生於本真的「應合」中。

亦或者,若果先前所說的「這種靜默(Erschweigung)只能從抑制中成長起來」,那麼,

這一條優美的弧線,難道不正是作為基本情韻的抑制本身嗎?

173

7. 現象學的語言:一種「激進的海德格主義」

在前六節中,我們分別透過允諾、詞語、情韻、抑制、傾聽、沉默等等關鍵字,試 圖勾勒出一幅海德格語言思想的剖面(Aufriß)。「剖面」(英文譯為“outline sketch”)在

171 該段的基本想法,源於與楊婉儀教授在課堂上的討論。

172 Martin, Heidegger, Sein und Zeit. Tübingen: Max Niemeyer Verlag, 1967. pp. 165. 中譯本:《存在與時間

(修訂譯本)》,陳嘉映、王慶節合譯,北京:三聯書店,2014 年。192 頁。

173 Martin Heidegger, Zum Wesen der Sprache und Zur Frage nach der Kunst. Frankfurt am Main: Klostermann, GA74, 2010. pp. 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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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那裡意味著:「語言本質之統一體...此種圖畫完全嵌合了被開啟的東西即語言的 敞開領域。剖面是語言本質之圖畫,是某種顯示之構造(Gefüge eines Zeigens)...」(GA 12: 240.23-32)174。這種整體性的剖面並非諸雜多概念同一化運作後的系統,倒不如說,

剖面揭示了一件事即:語言首先只有一種本質。因而我們並不渴望窮盡海德格晚期思想 的所有細節,也不渴望能在一片支離破碎的思考中窺視海德格思想的全貌。因為,從我 們先前的探討就已得知,「剖面」揭示的是一個活化的有機體,它總已經處在變動與發 展中。從任何一個「裂隙(Riß)」出發,到達的都會是同樣的地方。

正如Ziarek所言,「語言(Sprache)」並非作為海德格的諸多論題中的「一個」子題 而凸顯,毋寧說,它是一個根本論題。這個論題的核心關懷最終可被還原為以下這個 問題:存有如何展現自身為語言。如果說,存在著一種「激進的海德格主義」——當然,

它並非海德格自己的主張,毋寧說只是一種對海德格晚期思想的徹底化行為——那麼,

此種激進的海德格主義,只探討了一件事即:從大道(Ereignis)而來的存有的語言,

如何透過語言的「語言化」自我顯示的問題。因而語言不首先是符號(Zeichen)、不是 含義(Bedeutung),而首要的是顯示(Zeigen):「在希臘文化的鼎盛時期,符號(Zeichen)

是從顯示(Zeigen)方面來經驗的,是通過顯示而被銘刻(geprägt)出來的。」(GA 12:

234.1-3)175“Zeigen”之奧義不在於顯示存有者,亦不在於顯示存有之殘餘或痕跡(trace),

而在於或揭或隱地顯示存有本身。在海德格對語言的思考中,語言自身也總是溢出「被 使用」的界域,而不如說,在更多時候,海德格都選擇放任語言,任由語言來引導他思 想的步伐。因而我們或許在他的行文中找不到全然嚴謹的論證或結構,但毫無疑問,他 的語言是無比真摯的。此種「從」語言(或更任性地說,「任」語言)而來的思考,恰 恰反映了海德格哲學上的嚴格性(而非隨意性),並且這點,也將他與其他歐洲大陸思 想家區分開來。(Krzysztof Ziarek 2013: 1-10)176

海德格說,「關於一種循環的談論始終是膚淺的」(GA 12: 142.22-3)177——值得注 意的詞:「關於」。現在,讓我們再次返回到早先的問題:倘若我們仍在擔憂,如何避免

174 Martin Heidegger, Unterwegs zur Sprache. Frankfurt am Main: Klostermann, GA12, 1985. pp. 240. 中譯本:

《在通向語言的途中》,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年,250-1 頁。

175 Ibid. pp. 234,中譯本 242 頁。本文作者對中譯本略作更改。

176 cf. Krzysztof Ziarek, Language after Heidegger: Introductio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2013. pp. 1-10.

177 Martin Heidegger, Unterwegs zur Sprache. Frankfurt am Main: Klostermann, GA12, 1985. pp. 142. 中譯本:

《在通向語言的途中》,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年,14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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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不恰當的語言——它使我們的討論,成為關於語言之言說——倘若我們仍在為這種 擔憂所糾纏,乃因為我們從未開始真正意義上的傾聽。簡言之,相對於止於觀看的表達,

海德格所要求的,已然是傾聽開顯的道說(Sage)。正是因為傾聽順應(fügsam)/嵌合 於(fügen)語言之本質,以下這類「別樣的循環」方才可能:它從本質而來,復歸於 語言之本質而去。也因此,該意義上的循環,並非上文所提及的惡性循環,而是某種特 殊意義上的「網絡(Geflecht)」,它依循語言本身之運動(Bewegung),其內涵是開闢 道路(Be-wëgung),須得在「前於最初」的意義上理解語言之運動,方才是一種有意義 的循環。作為一種運動的開闢道路,顯而易見的,它並非一種道路的起始點,亦非在一 條道路上來回搬運,不如說它是產生道路、開劃道路,它比道路之起始點更為源初。而 海德格正是在此意義上說:道說(大道之說)乃開端的開端性(Anfängnis),而開端性 自身是道說般的(Anfängis ist in sich sagenhaft)(GA 71: 303.1-4)178

此外,我們也終於清晰地看出,德希達(包括廣義上的「德系達式」質疑)是在何 種意義上與海德格分道揚鑣的(當然我們必須再三承認,如此後設地批評他也有失公允,

但實際上我們的靶子並不是德系達的思想本身):在〈暴力與形上學〉與《論精神》中,

德希達關心的始終是一種關於(über)語言的言說如何可能,而在這種關於語言的言說 中,表達(Ausdruck)成為這種對象性言說的唯一可能方式——儘管,德希達或許並不 認為一種從語言而來的言說是可能的。在〈語言〉一文的前半部,海德格花費了不少篇 幅,去評論這種語言觀念(Vorstellung),亦即一種對存有者之表象(Vorstellen)和再 現(Darstellen)的表達:

沒有⼈人膽敢宣稱上述語⾔言觀--即認為語⾔言是對內在⼼心靈運動的有聲表達,是⼈人的 活動,是⼀一種形象的和概念性的再現--是不正確的,...它們在對語⾔言所作的不同科 學考察⽅方式的領域中⼤大獲全勝。︒。它們植根於古代傳統之中。︒。不過,它們全然忽視了語⾔言 最古⽼老的本質特性。︒。(GA 12: 13.14-30)179

178 Martin Heidegger, Das Ereignis. Frankfurt am Main: Klostermann, GA71, 2009. pp. 303.

179 Martin Heidegger, Unterwegs zur Sprache. Frankfurt am Main: Klostermann, GA12, 1985. pp. 13. 中譯本:

《在通向語言的途中》,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年,6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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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在於為了反對表達而反對,因為對表達的反對,也只是一種反對的表達。也 因此,在SUZ三十四節中,儘管海德格也將聽與沉默作為話語(Rede)的基本現象,儘 管後期海德格也認為三十四節「包含著一種對語言之本質維度的指示」(GA 9: 318.12-15)

180,但我們依然有權提出質疑:此時的海德格是否仍然使用一種形上學語言——或者說 一種表象性、述謂性語言——去探討沉默、傾聽乃至於話語呢181?這麼說並非毫無證據,

首先,在SUZ之後一年的馬堡最後一學期講稿《從萊布尼茨出發的邏輯學的形上學始基

(Metaphysische Anfangsgründe der Logik im Ausgang von Leibniz)》中,開篇就將邏各 斯(Logos)等同於話語(Rede):「λόγος在這裡與話語(Rede)同義,更確切地說,

在陳述(Aussage)、述謂(Prädikation)的意義上的話語;」(GA 26: 1.3-4)182可以說,

前期海德格的「話語」尚未成型為本真意義上的「思想(Denken)」,儘管他恰恰將話 語稱為「思想」183,但相較於晚期來說,此時不論「思想」還是「話語」,其義理仍是 缺乏深度的,用陳嘉映先生的話說是「這裡表述的語言觀仍非常薄弱」184。此外,十七 年後的〈關於人道主義的書信(Brief über den Humanismus)〉中他也承認了:「這個 成問題的第三篇(指SUZ,本文作者按)之所以含而未發,是因為思想在對這一轉向的 充分道說方面失靈了,而借助於形上學的語言亦行之不通」(GA 9: 328.1-4)185。然而,

無論是針對德希達,還是早期海德格,純粹為批評而批評,對我們都沒有多大幫助,但 從有別於純粹批判的另一向度,來釐清早期海德格的語言觀念仍然是十分必要的。而更 關鍵的事情在於,為表達尋得一根本的泉源,並且,我們必須避免過往的哲學對「根據

180 Martin Heidegger, Wegmarken. Frankfurt am Main: Klostermann, GA9, 1976. pp. 318. 中譯本:《路標》,

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年,372 頁。

181 就連海德格的堅定捍衛者 Kockelmans 也認為,第三十四節是 SUZ 全書「最不令人滿意的」一節。詳 見陳嘉映:《海德格爾哲學概論》,北京:商務印書館,2014 年,275-6 頁。

182 Martin Heidegger, Metaphysische Anfangsgründe der Logik im Ausgang von Leibniz. Frankfurt am Main:

Klostermann, GA26, 1978. pp. 1. 中譯本:《從萊布尼茨出發的邏輯學的形上學始基》,趙衛國譯,西安:

西北大學出版社,2015 年,3 頁。

183 「...給出某種 determinatio(規定)或表達,我們把這種規定活動稱為思想(Denken),因此邏輯學,

關於 λόγος 的科學,就是關於思想的科學。︒。」cf. Ibid. 儘管此處之意旨在於講授自亞里士多德以來的傳統

邏輯學之歷史,故而主觀意見並非主流,但我們仍能看出這裡和SUZ 的一致性。

184 陳嘉映:《海德格爾哲學概論》,北京:商務印書館,2014 年,274 頁。

185 Martin Heidegger, Wegmarken. Frankfurt am Main: Klostermann, GA9, 1976. pp. 328. 中譯本:《路標》,

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年,385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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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礎(Grund)」一詞的理解,去經驗這一泉源;說是基礎,倒不如說是經驗「去-基 礎(Ab-Grund)」186

如果說,「詞語破碎處,存有才出現」,實際上只允諾了一個論題:語言(Sprache)

如果說,「詞語破碎處,存有才出現」,實際上只允諾了一個論題:語言(Sprac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