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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最新經世文編》的思想內涵

第一節 外來思想資源的影響

經世文編的編者乃是將文章作為他「創作」的材料,而文章當中所涵括 的知識內容也扮演著相當重要的角色。《皇朝經世文編》反映出,清中葉時 的知識份子主要是透過閱讀經典、了解歷史、憑依個人經驗、理性推論與諮 詢討論等種種方式來取得知識、了解世界,而時人接觸的資源當中,來自於 中國本土的資源才是主要的思想構成內容。151至於西方的思想資源,雖然從

19世紀開始,傳教士們為了打入中國以傳教,在南洋及中國東南沿海建立據 點,印刷了許多以華人為預設對象的出版品,從1811年從馬禮遜在1811年於 廣州出版了第一本中文西書開始,到1842年為止,三十年來活動在東南亞的 傳教士共出版了中文書籍和刊物138種,當中除了傳教書籍之外,還包括了 許多介紹世界歷史、地理、政治與經濟等等內容的書籍152,但是這些出版品 並沒有直接進入中國士人的視野。《皇朝經世文編》裡面並非沒有與外國相 關的知識,但是那些內容很少,同時也是最不重要的部份。153

151 黃克武,〈皇朝經世文編當中「學術」與「治體」的討論〉,頁64-76。

不過到了晚清,

在《最新經世文編》收錄的文本內容當中,我們可以發現狀況有了極大的轉 變,時人的知識來源在此時已經大幅度的依賴外來的資源。從微不足道,到

152 熊月之,《西學東漸與晚清社會》(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頁7-15。

佔有一席之地,西學花費了超過半個世紀以上的時間才被中國人所接受,箇 中原因,論者常歸咎於時人的麻木不仁,或認為他們對於中國的敗戰無動於 衷,或認為他們對於西學的刺激毫不在意,這些說法,顯然是頗為後見之明 的看法,如果將當時的一些社會條件與心理因素考慮進去,便會發現中國接 受西學的速度之所以緩慢,還有許多值得我們再深入探討的地方。

撇開《皇朝經世文編》不談,《四州志》、《海國圖誌》、《瀛寰誌略》等 書籍的編纂,顯示出清中葉的士人們並非對西學的影響毫無所感。如果說 1839年的《四州志》乃是林則徐為他所辦理的外國事務而刻意編譯的作品,

不足以體現中國士人對於西學的接觸情形與接受度,那以《海國圖志》為例,

這部出版於1843年的著作當中,收錄了華人著作18種,西人著作8種,另外 還有澳門月報、粵東奏摺、時人的海防相關論著及中外書籍筆記等八十餘 種、地圖七十餘幀、模型圖八十餘幅154

153 黃克武,〈皇朝經世文編當中「學術」與「治體」的討論〉,頁64-76。

,也可算是總結了當時士人所能接受 到的西學內容了。此書的編纂反映出魏源在經歷過鴉片戰爭之後,關注的經 世重點有所改變,與林則徐交好的他,一併在此役中體會到西方是過去經世 議題裡忽視的對象,此關懷與今文學派的西北史地研究相結合,展現出魏源

154 王家儉,《魏源對西方的認識其及海防思想》(臺北市:臺大文學院,1964),頁 48-49。

希望藉由擴張地理知識,以使人們注意到經世方向的調整,從而找尋新的經

世之路的用心。155魏源的用心,時人並非無動於衷。在1843年出版之後,《海 國圖志》在1847年、1852年又相繼再版,並且卷數也有所擴增。另外,他在 1842年出版的《聖武記》、1853年出版的《夷艦入寇記》也是短短數年間就 有了二、三版的印刷,這些成績都反映有一定數量的群體受到影響。156倘若 考慮到當時的印刷技術,我們甚至可以推算出可能的讀者數量:彼時西式的 印刷技術還不盛行,猶以木刻為主。木刻印刷由於材質問題,一次大約能印 200本,再多的話,字體便會因為木頭膨脹而模糊不清。直至1850年代,《海 國圖志》印了三版157、《聖武記》印了三版,《夷艦入寇記》一版,魏源在鴉 片戰爭後出版的著作大概印刷有一千四百多部,這還是不考慮被盜版的狀 況。158

155 彭明輝,〈外國史地引介與晚清史學〉,《國立政治大學歷史學報》,17(2000), 頁197-228。

另外,在開放五口通商之後,傳教士在中國本土有了據點,墨海書館 和華花聖經書房等等在1843-1860年不到20年的時間內出版了西書434種,包

156 王家儉,《魏源對西方的認識及海防思想》,頁145-147。

157 關於《海國圖志》的可能影響人數,可參考閭小波的《近代中國民主觀念之生 成與流變:一項觀念史的考察》(南京市:江蘇人民出版社,2011),頁128。不 過閭小波是考察《海國圖志》歷來的出版狀況,而該書的另一個出版高峰期是在 甲午戰爭之後,晚於此處所欲討論的時間點(鴉片戰爭至英法聯軍之間),故只 計算前三版的數量。

158 例如《夷艦入寇記》在當時曾經被改動成其他名稱出版流傳,這部份便超出能

含了宗教、天文、地理、數學、醫學、歷史和經濟等領域。159

但是觀察張鵬飛在1849年出版的《皇朝經世文編補》,時為《皇朝經世 文編》編就過後的23年,同時也是鴉片戰爭之後的十年之後,在《皇朝經世 文編》既有的內涵之上,於各綱目下增補文章,卻不見與外國相關的著作內 容,顯然接觸西學的只是少數人,他們和經世文編所訴求的對象幾乎是分開 的。這除了顯示出時人普遍對西學無所感知之外,與魏源和傳教士的例子相 對比,還可以分為幾個不同的方向討論,首先是時人有多少機會接觸到西 學?他們是極容易接觸到西學資源卻視而不見,還是說實際上西學資源並沒 有進入他們的視野?即使考慮到時人的閱讀習慣,一本書所意味的往往不只 是對個別讀者的影響,而往往還透過其人際圈擴散出去,如此估算出來的受 影響群體在全體中國人裡依舊只能算是少數。更不必說地域之間的隔閡阻擋 了資訊與知識的傳播,開港城市之外的地區幾乎不可能得到那些書籍,就算 輸入中國的西學在數量上逐年增加,在中國的閱讀市場中,它畢竟還只是涓 滴細流,遠不如西方加諸經濟層面的影響力。

這些都顯示出 當時中國對於西學相關的出版品有一定的市場。

技術的限制與交通不便是不利於西學傳播的原因之一,時人對傳播進中

夠估算的範圍了。

國的西學內容接受度如何,則是另一個關鍵問題,假如西學和中學之間沒有 對接點,那麼西學想要廣為流傳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皇朝經世文編》的 風行,開啟清中葉以降的經世風潮,有經世意識的人變多,經世文編甚至有 續編的編纂,即是因為它呼應了時人經世的想望,所以當時的中國人並非對 於環境毫無所感,只是他們所認定的經世之學裡,西學並不在其中。雖然魏 源的著作倡「師夷之長技以制夷」,給了中學和西學一個名為「洋務」的對 接點,但是流傳還不普及,更不必說當時傳教士做為主要的西學提供對象,

他們傳播的西學內容大多是對西方的籠統介紹,旨在頌揚西方文明的科學與 進步160

洋務這個中西學的對接點被重視則是1860年代自強運動之後的事了,又 經過一番醞釀才展現在經世文編上。首先是1882年饒玉成的《皇朝經世文新 編》指出「洋務為千古創局,前編略而不詳,近日有志經世之士,類皆於此

,這類內容顯然和士人們關心的經世重點相差甚遠。當西學沒辦法跟 中國傳統思想當中的重要命題互相連繫,能夠闡明箇中關聯的思想家又影響 有限,中國士人也就表現的漠然,因為對他們來說,西學資源是沒有意義、

看不出價值的,《海國圖志》與寰瀛搜奇等書的意義相差幾希。

159 熊月之,《西學東漸與晚清社會》(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頁7-15。

160 參見柯文,〈1900年以前的基督教傳教活動及其影響〉,收錄於費正清主編的《劍 橋中國晚清史》,上冊(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頁625。

力肆講求,茲編于臣工之奏章,私家之著述,凡有涉海防、通商事宜皆為采 入,冀為留心時之一助。」161顯示出經過長久的醞釀,洋務已經被普遍認為 是經世的要項,而得到相對應的對待。葛士濬在1888年出版的經世文編,更 顯示出西學有相當程度的積累,首先是洋務的內容足以被獨立出來成為一 綱,另外內部也收錄了外籍人士的議論,顯示出西學與中學之間有越來越多 的交集點。中西交集點的擴張不只是因為洋務的經世重要性被肯定,也由於 此時傳入的西學內容有所改變,一方面,清政府內部自強運動推行的過程當 中,政府建立的上海江南製造局翻譯館、京師同文館、天津機器局等等機構 往往有附設的翻譯,用以引入軍事、外交等領域的西學,據小野川秀美的分 析,軍事、外交為主的「洋務」幾乎就是當時中國人認定的西學範疇的全部。

另一方面,1860年的英法聯軍之後簽定條約,對外開放的口岸增加,西人得 以在中國本土居住、旅行、經商,傳播西學的管道也就更多元,例如他們開 辦了學校以招徠華人,建立更多的出版機構,也開辦了很多以中國人為預設 讀者的報刊,1864-1890年間流通的中外報刊便計有兩百多種,佔同時期中國 報刊的80%162

161 饒玉成,《皇朝經世文新編》,〈例言六則〉。

,這些刊物當中,西方人不只是介紹自己的文明,也發表了許 多對中國現狀的觀察與議論,等同於以各種形式參與了對中國現狀的討論。

於中國人而言,這些資源構成了中國士人窺看中國自身的外部之鏡,也頗切 合經世的主題,自然也該是收錄的對象,這一點在往後的經世文編當中一直 都很明顯,外報始終是後期經世文編的重要採用資源,在在顯示出外籍人士

於中國人而言,這些資源構成了中國士人窺看中國自身的外部之鏡,也頗切 合經世的主題,自然也該是收錄的對象,這一點在往後的經世文編當中一直 都很明顯,外報始終是後期經世文編的重要採用資源,在在顯示出外籍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