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從官等─門第之對應論社會結構與流動
第五節 宋末至梁初的社會流動與檢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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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川合安強調，440 年代以吳興郡為首的寒門、寒人，展開積極的「獵官」運動 而活躍於下層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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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掌控「機要」大權的少數寒門、寒人，仍然無法在 元嘉末年跨越二品區隔線，躋身起碼士族的行列。當劉宋的興盛期結束，大量卑姓隨著 453 年宋孝武帝上台而得勢（以僑姓的
「寒士」、「傖人」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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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柳元景以傖荒寒門躍升為甲族並擔任清官頂層的 侍中（453 年後屢任侍中），這表示打破元嘉前期「北人晚渡者…皆不得踐清塗」的慣例。但是多數活躍的吳姓寒人，仍滯留於主書、令史、典籤或隊主、侍御史 等「寒官」。南方的土著寒人要等到 466 年後，才因為「義嘉之難」及宋魏交戰 的契機，與北方的僑姓寒人聯手，展現出衝擊二品士族的強大力道。譬如長期擔 任主書、典籤的揚州吳興人吳喜，450 年代末因宋孝武賞識而漸升至尚方令、殿 中侍御史，他在 466 年因中書舍人巢尚之的推薦，被拔擢為宋明帝的勛功大將；
又如歷任傳教、齋帥、白直隊主的郢州竟陵郡軍人黃回，因中書舍人戴明寶的推 薦，躍升為宋末盡忠於宋室的大將，他也因此在 478 年，被意圖篡位的蕭道成除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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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開吳喜、黃回之外，南方土著寒人上升為二品層者，大致上還有沈攸之（揚州吳興人）、壽寂之（揚州吳興人）、高道慶（荊州南郡人）、張興世（郢州 竟陵郡竟陵人）、王宜興（揚州吳興人）、孫曇瓘（揚州吳郡富陽人）等，留待下 一節總括概敘。
第五節 宋末至梁初的社會流動與檢籍
465 年宋明帝上台後，因為要對付「普天同叛」的義嘉之難，因此大幅濫授 軍功與鄉品二品，達到「官品淪褫，士人渾亂」的程度。關於鄉品二品濫授給寒 微武將的現象，可由荊州南郡人高道慶的故事推知。《宋書》〈沈攸之傳〉：
臺直閤高道慶家在江陵，（沈）攸之初至（荊）州，道慶時在家，牒其親 戚十餘人，求州從事、西曹，攸之為用三人。道慶大怒，自入州取教，毀 之而去。及還都，不詣攸之別。道慶至都，云：「攸之聚眾繕甲，姦逆不 久。」楊運長等（按：楊運長、阮佃夫為宋末恩倖權臣）常相疑畏，乃與 道慶密遣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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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義慶附鮑照傳〉，以及鮑照著、錢仲聯增補，《鮑參軍集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109 川合氏論點見前引〈元嘉時代後半の文帝親政についてー南朝皇帝権力と寒門・寒人〉，《東 北大學中國文史哲研究會集刋東洋學》49 號，1983。
110 見前引何德章，〈宋孝武帝上台與南朝寒人之得勢〉。但這些隨孝武帝上台而得勢之寒門寒人，
何氏並未區分其南北地域，實際上，原屬寒士、寒門而被孝武帝提拔、重用的，只有戴法興、戴 明寶與鄧琬為吳姓南人，大多數寒士寒門而被孝武帝拔用者，如顏師伯、柳元景、王玄謨、徐爰、
巢尚之、鮑照、宗慤、宗越、蕭道成、蕭赤斧等，皆為僑姓北人，此點必須注意。
111 吳喜、黃回的經歷見《宋書》卷 83 本傳。
112 《宋書》卷 74，頁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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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明高道慶能以自身權勢，讓親戚以州官起家成為「起碼士族」，則高道慶本 人已為起碼士族自不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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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史書又記載高道慶乃一兇暴武夫，全無文化與 品德修養，可見同書〈高道慶傳〉：道慶凶險暴橫，求欲無已，有失其意，輒加捶拉，往往有死者，朝廷畏之 如虎狼。齊王（按：即蕭道成）與袁粲等議，收付廷尉，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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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寒門出身的荊州刺史沈攸之，115
能夠不怕得罪高道慶，硬是將高道慶所求的 十餘人減為三人，讓高道慶大怒而毀其所求，除了表示沈攸之亦升為二品士族且 不畏強禦之外，116
也間接說明宋末政局之混亂，讓負責州官選用之州綱（別駕、治中）與中正都失效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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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盡責地捍衛士庶界線，才會在這故事中毫無蹤 影。對諸史傳，既然連高道慶這樣的兇暴武人，都能讓家住江陵的三名親戚，差 點獲得州官起家的「起碼士族」資格，這說明《宋書》中與高道慶同列傳（卷 83），而且同樣是在明帝時「並以將帥顯」的武將，都獲得了起碼士族的身分（雖 然起家官歷未能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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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依傳列順序排列）包括：武念、佼長生、蔡 那119
、曹欣之120
、吳喜、黃回、任農夫、任侯伯、王宜興、彭文之、孫曇瓘、周 寧民；其他獲得二品身分的寒人武將，大致上還包括卒於宋明帝時的姜產之（卷 94）、壽寂之（卷 94），以及卒於後廢帝與順帝時的段佛榮（卷 84）、劉靈遺（卷 84）、張興世121
（卷 50）等。
113 另外，因為沈攸之的兒子，後來擔任到「甲族有才望者」方能選授的太子洗馬，證明位至三 公的沈攸之（開府儀同三司），確實榮升甲族之列。沈攸之與其子的官歷，見《宋書》卷 74〈沈 攸之傳〉。
114 《宋書》卷 83，頁 2126。
115 見《宋書》卷 74〈沈攸之傳〉：「攸之少孤貧，元嘉二十七年，索虜南寇，發三吳民丁，攸之 亦被發。既至京都，詣領軍將軍劉遵考，求補白丁隊主，遵考謂之曰：『君形陋，不堪隊主。』…
初攸之賤時」，頁 1927、1941。可知沈攸之乃次門以下的寒門寒人，但 466 年沈攸之助宋明帝平 定義嘉之難，立下大功而受封一品公爵、任官三品的中領軍後，以平起平坐的姿態對待宗室甲族 的劉遵考（曾任南徐州大中正），可推知沈攸之已於當時升為二品士族，見《南史》卷 37〈沈攸 之傳〉：「（466 年）攸之進平尋陽，遷中領軍，封貞陽縣公。時劉遵考為光祿大夫，攸之在御坐 謂遵考曰：『形陋之人今何如？』（宋明）帝問之，攸之依實對，帝大笑。」，頁 966。
116 按：沈攸之身為宋明帝顧命大臣的地位，大概也強化其自信。
117 正常情況下，州別駕與州中正負責控管州官人事的選用，可見《南史》卷 49〈庾蓽傳〉中記 載，南齊時荊州別駕庾蓽壓制寒門的鄧元起，不讓鄧元起修改起家官為（荊）州從事，頁 1211；
同書卷 31〈張緒傳〉：「（張緒）復領（揚州大）中正。長沙王晃屬選用吳郡聞人邕為州議曹，緒 以資籍不當，執不許。晃遺書於緒固請之，緒正色謂晃信曰：『此是身家州鄉，殿下何得見逼。』
乃止」，頁 810。
118 與高道慶等同列在卷 83（或是另有傳但在卷 83 提起過的寒微武將），但早在宋孝武到明帝初 期就榮顯的寒微武將，雖也有可能升至起碼士族，然因未有實際證據（多敗死、降魏，無法查證 子姪的起家官），姑不列入身分上升的實例中，這些人包含宗越、譚金、童太壹、劉胡、薛安都 等。
119 按：其子蔡道恭於南齊初起家雍州主簿，證明蔡那確實成為二品士族。
120 按：其子曹景宗起家奉朝請，為梁武帝的佐命勛貴，證明曹欣之確為起碼士族。
121 按：其子張欣泰於宋末起家雍州主簿，證明張興世確實成為二品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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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若要討論蕭道成的功臣集團中，已知為起碼士族的武將、豪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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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致可分為兩類：一、宋末依附蕭道成的寒微武將（非青徐人士）；二、淮北的青 徐豪族。123
首先分析宋末依附蕭道成的寒微武將（非青徐豪族），這些人最晚至 齊代已獲得起碼士族以上者，包含張敬兒、陳顯達、薛淵、王天生、戴僧敬、呂 安國124
、周山圖、王廣之125
等人，其中蘇烈、薛淵、王天生、戴僧敬四人，因領 兵滅袁粲而立大功，即使後三人未有起家官歷，仍可從王天生之子王茂起家奉朝 請一事，126
推知四人已成為起碼士族。127
至於周盤龍則是淮北庶民層（北兗州後 門），地域雖屬失去故土的青徐人士，但並非豪族，未有起碼士族的起家官，要 等到他居官本州的（北）兗州刺史，才說明他取得起碼士族的身分。128
其子周奉 叔更在父親死後同年（493 年），官居兗州中正，129
這說明周盤龍一家，已確實 提升為門第二品的士大夫。其次，對於蕭道成賴以建國的青徐豪族，也有相當的必要，去考論其門第身 分的變化。但是，因為大多數的青徐北豪，都在宋孝武至宋明帝時有一定程度的 崛起，更重要的是，他們既然為當地豪族，自然普遍在本州或徐州以州官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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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北州青徐兗冀等地的州官起家，仍易受江左高門的歧視，但他們既然多已獲 得「起碼士族」的身分，就沒有渴求修改起家官的強烈動機，因此，這些青徐北122 關於蕭道成的功臣親黨，大致依據周昇鋒在〈從君臣關係看南齊的政局演變〉（臺北：國立臺 灣師範大學歷史研究所碩士論文，2013 年）所列的「蕭道成功臣集團人物表」與相關介紹，頁 21-41。因周氏全照越智重明的「族門制」來分階層門第，與筆者的分級概念不同（特別是對「次 門」的見解不同），故筆者只採用其部分的分級內容。
123 結附蕭道成的過程見《南齊書》各卷本傳，或見周昇鋒在〈從君臣關係看南齊的政局演變〉
（臺北：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歷史研究所碩士論文，2013 年）的整理，頁 21-36。
124 《南齊書》卷 29〈呂安國傳〉：「（呂安國）有疾，徵為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安國欣有文 授，謂其子曰：「汝後勿作袴褶驅使，單衣猶恨不稱，當為朱衣官也…（488 年）尋遷散騎常侍、
金紫光祿大夫、兖州中正」，頁 538-539，可知呂安國最晚在 488 年，就成為二品士大夫。
125 按：其子王珍國於宋末齊初起家冠軍行參軍，證明王廣之已為二品士族。王珍國之於齊末暗 通蕭衍並參與弒殺東昏侯，成為梁初的佐命功臣。
126 見《梁書》卷 9〈王茂傳〉，王茂為梁武帝的佐命功臣，梁初位至三公。
127 宋末齊初流行「不能殺袁、劉，安得免寒士」的話語（見《南史》卷 15、19），對照殺死袁 粲、劉秉的王天生等三人，他們獲得「起碼士族」（「寒士」中的上層）的身分，實有極大的諷刺 性。
128 按：官居本州次史，有權力讓親戚故舊以州官起家，說明刺史本人已升為起碼士族，這可從 梁初呂僧珍官居本州刺史的故事反推出來，見《梁書》卷〈呂僧珍傳〉：「呂僧珍字元瑜，東平范 人也，世居廣陵。起自寒賤…僧珍去家久，表求拜墓，高祖（蕭衍）欲榮之，使為本州，乃授使 持節、平北將軍、南兗州刺史。僧珍在任，平心率下，不私親戚。從父兄子先以販葱為業，僧珍
128 按：官居本州次史，有權力讓親戚故舊以州官起家，說明刺史本人已升為起碼士族，這可從 梁初呂僧珍官居本州刺史的故事反推出來，見《梁書》卷〈呂僧珍傳〉：「呂僧珍字元瑜，東平范 人也，世居廣陵。起自寒賤…僧珍去家久，表求拜墓，高祖（蕭衍）欲榮之，使為本州，乃授使 持節、平北將軍、南兗州刺史。僧珍在任，平心率下，不私親戚。從父兄子先以販葱為業，僧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