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恩倖」成為士族、卿相的案例
第二節 顏師伯：從「貧賤」 、 「寒素」到尚書僕射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大減，
9
因此略過不論。另外，因為徐爰乃寒人恩倖的正式代表，因此筆者不僅 會討論徐爰的身分變動，也將順便考察其他寒人恩倖的身分變動，或者是「自以 為」地位上升的狀況。第二節 顏師伯：從「貧賤」、「寒素」到尚書僕射
顏師伯（419－465 年），字長淵，（南徐州）琅邪臨沂人，祖先顏含隨同琅 邪王司馬睿（晉元帝）渡江，受司馬睿眷渥，參與中樞機密並歷任散騎常侍、本 州大中正、侍中等清官重任（門第二品），成為琅邪顏氏的六朝始祖。但是顏含 的子孫在東晉中後期仕宦不顯，說明琅邪顏氏在晉末宋初的漸趨下降，如顏師伯 之父顏邵的挫敗。
10
顏邵在宋初受到權臣謝晦的賞識，歷任謝晦的上佐；他作為謝晦的謀士，參 與 426 年的謝晦起兵，於謝晦兵敗前仰藥自殺，使得八歲喪父的顏師伯早年「孤 貧」
11
。後來顏師伯入仕武陵王劉駿（後來的孝武帝）之軍府，得到劉駿的喜愛，想要提拔他為自己南中郎府的主簿，因此向宋文帝（廟號太祖）請求核准。結果：
太祖不許，謂典籤曰：「中郎府主簿那得用顏師伯？」世祖（劉駿）啟為 長流正佐，太祖又曰：「朝廷不能除之，郎可自板，亦不宜署長流。」世 祖乃板為參軍事，署刑獄。及入討元凶，轉（顏師伯）主簿。
12
顏師伯遭到宋文帝駁斥不可用的原因，大概是他身為叛臣顏邵之子，雖然沒有禁 錮顏邵子孫，但顏邵的任官資歷似乎被撤銷，使得顏家的門第大幅下降，才會有 宋文帝遏制顏師伯的言論。這可從《南史‧沈慶之傳》中，得知顏師伯與柳元景、
沈慶之早年都出於「貧賤」的史實：
前廢帝即位，加（沈）慶之几杖…及賜几杖，並固讓。柳元景、顏師伯嘗 詣慶之，會其游田，元景等鳴笳列卒滿道，慶之獨與左右一人在田，見之 悄然改容曰：「夫貧賤不可居，富貴亦難守。吾與諸公並出貧賤，因時際 會，榮貴至此，唯當共思損挹之事。老子八十之年，目見成敗者已多，諸 君炫此車服，欲何為乎！」於是插杖而耘，不為之顧。元景等徹侍褰裳從 之，慶之乃與相對為歡。
13
筆者在前一章第四節，已闡明沈慶之出身鄉品六品以下的寒人，因此這條史料當
9 見王德權前揭書，《為士之道：中唐士人的自省風氣》，序論〈士人、鄉里與國家——古代中國 國家型態下士人性質的思考〉。
10 關於顏師伯的相關研究，可參見林昭慧，〈魏晉南北朝琅邪顏氏之研究〉（嘉義：國立嘉義大 學史地學系研究所，2012 年），頁 26-28。
11 《宋書》卷 77〈顏師伯傳〉，頁 1992。
12 《宋書》卷 77〈顏師伯傳〉，頁 1992。
13 《南史》卷 37，頁 958-959。
‧
‧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力的副宰相），而在於他即使受到清議與清流士族的強烈排擠，仍不影響他身為
「二品」高門的身分、不影響他靠著才幹與諂佞皇帝（譬如他故意在賭博中輸大 錢給宋孝武帝，拍馬獻媚而成為第一寵臣）
26
，從寒門升格為士大夫的地位。27
因 為從任何角度考察，晚年的顏師伯都符合士大夫的資格28
，（修改過的）州主簿 官歷，也成為他近乎甲族的身分證明。但是史載顏師伯「驕奢淫恣，為衣冠所嫉」、「其心瀆貨，宜貶贈典」，
29
大明七年（463 年）更發生袁粲（當時名袁愍孫）當 眾裁抑顏師伯，反遭殺身危機的大事：其年，皇太子冠，上（宋孝武帝）臨宴東宮，與顏師伯、柳元景、沈慶之 等並摴蒱，愍孫（袁粲）勸師伯酒，師伯不飲，愍孫因相裁辱曰：「不能 與佞人周旋。」師伯見寵於上，上常嫌愍孫以寒素陵之，因此發怒曰：「袁 濯（袁粲父）兒不逢朕，員外郎未可得也，而敢以寒士遇物！」將手刃之，
命引下席。愍孫色不變，沈、柳並起謝，久之得釋。出為海陵太守。
30
這件史料透露出許多珍貴的資訊，筆者無法一一列說，跟主題相關的重點是，袁 粲除了以「佞人」貶辱顏師伯，更常「以寒素凌之」。說明他發揮了清流士大夫 的清議作用，反映了魏晉士大夫的清論傳統。結果就是，素來以名士自居的孝武 帝，當眾揭穿袁粲家世偏低的底牌31
（袁粲起家「起碼士族」的州從事），怒罵 袁粲是靠著自己加恩，才得到員外散騎侍郎的顯職，並拔刀想要殺掉袁粲。幸虧 勛功重臣沈慶之、柳元景向孝武帝扣頭（「起謝」）求情，才救下了袁粲的性命。由上述等史料可知，顏師伯遭受清議的貶低並非一朝一夕，而是經久年積的 結果。但是史書中完全沒看到他因此被中正降品，反而是靠著孝武帝的力挺，幾
26 《南史》卷 34〈顏師伯傳〉：「（顏師伯）親幸隆密，羣臣莫二。多納貨賄，家累千金。孝武嘗 與師伯摴蒱，帝擲得雉，大悅，謂必勝。師伯後得盧，帝失色，師伯遽斂子曰：『幾作盧。』爾 日，師伯一輸百萬」，頁 886；《資治通鑑》則直接形容顏師伯「以諂佞被親任」，頁 4052。
27 若依照知名大中正王球、江斅的標準，顏師伯絕無可能升遷至九卿的吏部尚書；同樣地，筆 者認為顏師伯能在 460 年後，陸續擔任有權的侍中、吏部尚書（他曾在 457 年擔任無權的侍中），
是因為掌權並主持人倫的建平王劉宏、吏部尚書何偃、顏竣等，都在 459 年以前死去之故。
28 顏師伯在 460 年擢為侍中，而侍中是清顯的高官；顏師伯在 462 年又「遷侍中、領右衛江軍」， 成為「侍中領衞，望實優顯」的「宰相便坐」（「侍中領衞」見《宋書》卷 63〈沈演之傳〉，頁 1685）。
29 《宋書》卷 77〈顏師伯傳〉，頁 1995。
30 《南史》卷 26〈袁粲傳〉，頁 702。
31 陳長崎在《兩晉南朝政治史稿》中，認為「袁粲起家官是揚州從事，雖屬資品二品的起家官，
但不是高門，通常是次門的起家官。表明他的身分是介於高門與寒門之間的次門」，頁 190。祝 總斌則在〈試論魏晉南北朝的門閥制度〉文中，據此認為「袁粲門第並不顯赫」，祝氏完整的分 析如下：「（孝武帝）這話一方面表示袁粲門第並不顯赫，另一方面也反映或許孝武帝正是有意識 重用這一類門第的人，以壓制第一流的高門。後來宋明帝臨終賜『門族強盛』的尚書左僕射琅邪 王景文死，相反卻以尚書令袁粲為主要顧命大臣，可能也與這種指導思想有關。柳元景上代最高 位不過清濁不分的郡太守，本人以武幹顯，原來當是低級士族。仕於東晉南朝的這一支河東柳氏，
似自元景以後方升高門。劉宋 60 年，尚書僕射中原次門更多…其中（一位原次門的尚書僕射，
如）顏師伯就是一個頗有軍事、政治才幹，深得宋孝武帝寵幸，而又被袁粲輕視的『寒士』」，見 前引《材不齋史學叢稿》，頁 187。以上祝氏的論點，筆者除了對於「次門」、「低級士族」和「寒 士」等門第分級另有見解之外，其餘卓識皆深表贊同。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乎要除去其政敵袁粲；而且他死後，行參軍和州主簿的起家官歷，仍確實被記載 於本傳中，說明他二品士族的虛假官歷從未動搖，這可能跟他死於「昏君」前廢 帝之手，最終得到贈官給謚的待遇有關。
32
綜上所論，雖然南朝時「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顯示中正所掌握的鄉論空 間，並非皇帝能夠直接插手干涉，但隨著皇帝權勢的穩固與深化，天子仍有間接 影響中正的可能。在南徐州琅邪人顏師伯的例子中，孝武帝時期的南徐州大中正 劉遵考、劉延孫這兩位國姓宗室，
33
應當負起考核失實、「隨時俯仰」的責任。同時這也點出一項事實──鄉品考核絕非一貫公正，顯現出南朝中正因人、因時 而異，「畏強易弱」、「隨時俯仰」的現象不絕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