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徂徠與茶山仁孝關係之人性論、成德觀及禮樂觀

第五章 荻生徂徠與丁茶山仁孝關係的比較:重「禮樂」與「明五倫」

第二節 徂徠與茶山仁孝關係之人性論、成德觀及禮樂觀

仁孝關係是茶山與徂徠針對儒學核心「本」的思考,雖有相似之處,但大體 異大於同,本論文第五章針對人性論、成德觀及禮樂觀進行分析。

1. 荻生徂徠與丁茶山基於何種人性論對朱子提出批判?

朱子學的理論體系是以「性即理」為核心,此「性」是「本然之性」(天地 之性),人與萬物同具此「性」,所以人能「與天地萬物為一體」,當人回復到

「本然之性」時,便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然而人自出生便有不同,所具 之「性」乃是「氣質之性」,「氣質之性」是「天地之性」落在「氣質」之中,

因為「氣質」的不同人的行為會有不同的偏向,因人「氣質之性」所發中節亦是 善,不中節則為不善,「氣稟」常使人的行為流於不善。在「理」與「氣」既相 分別又不相離的理氣關係中,人為了回復到「天地之性」的純善,需要「靜」與

「敬」的修養功夫,使心由「理」做主。徂徠和茶山皆反對朱子以理氣論、本然 -氣質所分的人性論。反對從形上的與萬物相同的「本然之性」論人性,而以人 所獨具的特性論人性。從人性論上,徂徠并不讚同孟子「性善」之說,而主張人 性「善移」。人性所「稟天地之中」,不是為了守住這個「中」,是為了能夠向 不同方向「養」以成「德」。徂徠獨有的養性-成德-成才-為官的理路,將「性」

論的落腳處放到了先王之道的政治論上,這個「性」並沒有形上的含義。基於以 上人性論,徂徠在仁孝關係之中需要通過「教孝弟」以教化百姓,養成諸德行以 達到「安天下」(仁)的目標。徂徠認為朱子學錯誤的來源在於吸納道家「內聖 外王」及陰陽理氣之說,在徂徠的人性論承認上天賦予的人各不同的「性」,這 種「性」可以通過修養成為不同的「德」,有「六德」、「九德」之分,並非一

種「德」就可以包括所有的德性,徂徠反對朱子所提升的「仁」統諸德性的說法。

更進一步,徂徠反對以「仁」為形上超越的統攝諸德性的「性」,反對分形上形 下的「性即理」理論及其理氣論思維。茶山與徂徠相反,以孟子為宗,反對人性 論的本然-氣質之分,主張「本然之性」即是「氣質之性」,但這並不是真正的 人性,而以「嗜好之性」或「道義之性」論人性。茶山認為人性是人所獨有的,

禽獸並不具有「超形之性」,人與禽獸不能在「性」上相通。茶山認為只有人才 有「道義之性」,能夠「好善無惡」,是以「無有不善」。在修養論中,因「人 性嗜善」,所以需要「養之以善」,這個「養」看起來與徂徠之說類似,實際卻 不相同。茶山的理論是通過道德性的「自修」,通過內在的工夫修養達到「明五 倫」的效果,其思想的根源是孟子的「養氣」之說。基於以上人性論,茶山主張 行「孝弟慈」以「自修」,在人與人交往之中達到「仁」。茶山認為朱子理論偏 差的根源在於採用佛家「本然」之說論「性」,分人性「本然之性」與「氣質之 性」為兩個層次。「仁」也並非一個超越的「性」,茶山認為「仁」是人與人交 往之中「各盡其道」。茶山論「性」,在人禽之辨處與《天主實義》有相通之處,

這可能是西學影響茶山思想的例證。徂徠與茶山都區分「德」與「性」的界限,

認為「性」是人所獨有的特質,而「德」並非內在於心性之中,而是「形於外」、

「成於事」的。徂徠和茶山都從人性論和理氣論上反對朱子的說法,認為此「性」

是人所獨具的,而非朱子「性即理」徹上徹下的超越之「性」。

2. 荻生徂徠與丁茶山論「成德」與荀子有何分別?

朱子論仁孝關係有兩個層次,其一是「理」的層次,即「孝弟」背後的「理」

是「仁」;其二是「氣」的層次,在行事之中,「孝弟」是實踐「仁」的第一件 事。然而就徂徠和茶山而言,仁孝關係的本質是「成德」的過程。徂徠反對朱子

「自修」的修養方式,也反對知識上的辯論,認為這是孟子以後「儒家者流」不 識「先王之道」的作法。徂徠仁孝的成德之說主張因於人性可養成之性,以「禮 樂」教化百姓,通過「教孝弟」,使其「忠敬和順」,在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中達 到對「德性」默識心通,天下自然和平安樂。徂徠的仁孝關係有兩個層次,其一 是即是「教孝弟」以成諸「德」,「仁」為其中一「德」;其二「教孝弟」則百 姓自然「忠敬和順」,最終達到「安天下」(仁)。徂徠的「成德」論是以「安 天下」為依歸的政治論,其「成德」並非本體之「德」,而是人類社會的實踐活 動,通過「禮樂」教化(教孝弟)達成。將徂徠「成德」之說比於荀子,荀子性 惡論重點在於論證如何達成「善偽(為)」,與徂徠人性「善移」之論也極為類 似。荀子提倡禮樂制度,以達到「出於辭讓,合於文理,而歸於治」之目標,與 徂徠「禮樂」「教孝弟」以「安天下」的思維極為相似。茶山與徂徠相反,是以

「修身」立論的。茶山不認為人天生已有「仁義禮智」,但是人天生具有「性」。

茶山反對將「仁」當做人已經具有的德性,主張「仁」成立在「行事」之後。茶 山的仁孝關係是人依於「嗜好」(好善惡惡)之性,以「孝弟慈」修身,在行事 之中「二人盡其道」以成「仁」(德)的過程。茶山以「修身」為本的同時,反 對性理學家「仁」為天生具有之「性」的觀點,認為「仁」需要在社會實踐之中,

並且需要「盡其道」、「止至善」,即達到一定的道德標準。徂徠和茶山的「成 德」之論,在重視實踐與人類活動這一點上相同,但是徂徠反對「自修」而茶山 主張「修身」,在方法論上相對反。徂徠說:「蓋子思本意,亦謂聖人率人性以 立道云爾。非謂人人率性自然皆合乎道也。」而茶山以堯舜為百姓德行之導率,

可見徂徠的「成德」論是君主率人之性,而茶山則是人人率己之性。

3. 如何理解荻生徂徠與丁茶山的兩種理論?

荻生徂徠與丁茶山是近世東亞儒者的代表人物,他們都反對朱子「性即理」

為核心的理學思維,反對以「仁」作為形而上的「性」,而將「仁」解釋為人間 社會所獨有的「德」,重視德性的外在達成,應對當時虛玄高妙的心性哲學提出 了自己的理論。同在經世復古的思潮之中的徂徠和茶山有著重「禮樂」與「明五 倫」兩種不同的理論形態。徂徠反對將「性」與「德」混為一談,認為人性「善 移」,須通過「養」成善性,是以成德的方法便由「自修」轉向「禮樂」的教化。

徂徠上溯至「先王之道」,以孔子為「述者」而非「作者」,認為「先王」之道 主「行」,以「禮樂」教化天下,而唯有「孝」是自幼可行,不學而能的,所以 以「孝」為「先王」和順天下的「至德要道」,與成德-達材-為官的理路相聯結。

徂徠重視「禮樂」的教化之功,以政治性的治民安民為落腳點,其理論中重視身 份分別,具有維護穩固階級的封建特性。茶山亦反對將「性」與「德」相混,認 為古人並不以內在的心性論「德」,「德」必與「五倫」相關,須「自修」明五 倫以「成德」,最終達到天下治理的理想狀態。茶山亦重視因人性而「養」,但 是茶山與徂徠不同,茶山是以人性「嗜善」,須「養之以善」,此為孟子「養氣」

之說。茶山以「明五倫」為核心,亦重視治國平天下之功,繼承了孟子學以綱常 倫理修己治人的思維傳統。

反而在徂徠和茶山兩種思想的比較之中,呈現了異大於同的理論形態。雖徂 徠和茶山都認為「仁」是成於「外」的,但是如黃俊傑先生所言徂徠經典詮釋的 實踐活動是「外在範圍」的實踐活動,而茶山則兼有「外在範圍」與「內在範圍」

兩個面向。徂徠和茶山的人性論中的「非孟尊荀」與「尊孟非荀」,「成德」論 中的「反自修」與「修身為本」等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茶山針對徂徠過於重視 政治的傾向也提出了批判。

經世致用是儒學本應有的特性,只是從不同的出發點有不同的理論。無論是 以超越的「理」為核心的朱子理學,還是以「致良知」為核心的陽明心學,都有 經世濟民的初衷,注重日用常行的實踐,尤其兩宋性理學者深研五經,亦不能說 其不知古文。荻生徂徠是江戶儒者的一個縮影,因儒者在江戶幕府的身份所限,

他們並不能在當下有太多實質的政治影響力,但是這並不能說明江戶儒者只是自 娛自樂。與其以中國儒學為中心檢驗日本儒學是否合孔孟原旨,不如觀察儒學是 如何被日本儒者接受,深入到日本社會之中。前人的研究大多著重於分辨中國、

日本、朝鮮就經典解釋的殊性,就徂徠的研究也是如此。但是儒者經世濟民的渴 盼是共同的,就儒學而言,本就是為天下而思,為天下而行。相較於以教授漢文、

出版為業而言,徂徠的思考是儒學真正進入日本思想家心靈的展現。從受天之命、

禮樂化民以安天下言之,徂徠也上接到了儒學的核心精神。至於徂徠對「儒家者 流」的批判,意在追求一種由禮樂教化以成德-達材-為官,以安天下為依歸的先 王之道,確實具有強烈的政治性。若以「非孟」為徂徠非儒者的思維,則亦不可,

自宋代尊孟成為風潮以來,非孟的聲音也不絕於耳,這與儒者的身份並不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