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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荻生徂徠「先王之道」中的仁孝關係

第四節 重「禮樂」與仁孝關係

徂徠之學以「禮樂」為重,具有非常強烈的經世特性。徂徠經世之學多因南 總時的經歷與學習,徂徠幼時與父親流放南總十二年,見民間之事,亦知民間之 苦117,所以對書中的道理有更為深刻的理解,徂徠自認其學問若有成,當為南總 之力,而不僅僅成為一個「都人士」。徂徠說:

余幼從先大夫,遜於南總之野,距都二百里而近,然諸侯所不國,君子是 以弗居,乃田農樵牧海蛋民之與處。性好讀書,書無可借,無朋友親戚之 驩者,十有二年矣。當其時,心甚悲以為不幸也,然不染都人士之俗,而 嫺外州民間之事,以比讀書,所讀皆解,如身親踐,及後遇赦得還,乃與

113 荻生徂徠:《論語徵》,〈子游問孝〉章,頁30。

114 荻生徂徠:《論語徵》,〈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章,頁12。

115 荻生徂徠:《論語徵》,〈子曰弟子入則孝〉章,頁14。

116 荻生徂徠:《論語徵》,〈君子不重則不威〉章,頁17。

117 徂徠的詩文〈峽中紀行下〉記述幼年生活:「日夜奔走窮山谷間、與牧豎耕夫伍、被長稼穡 之所艱難、十數年間、其所餬口四方者、大氏盤中堆盛藜藿芹藻、荒歲則草根樹皮居其大半、

糅以半掏許菽麥、其所貢公上香稻白杭、悉皆眼飽而口未熟。」《徂徠集》,收錄於《日本 漢詩3》,卷十五,頁 154。轉引自劉梅琴、王祥齡:《荻生徂徠》(臺北:東大圖書股份有 限公司,1999 年),頁 33。

都人士學者相難切。寡陋之學,或能發一識,時出其右,由是遂竊虛譽于 海內者,南總之力也。假使予有天幸,而生不離都下,何以能甭,亦唯得 都人士而巳矣,故予嘗謂南總沐憲廟恩者,為多於藩邸接見時,為是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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徂徠的思想以經世致用、復古好禮為特質,反對程朱形而上的性理思維。徂 徠對朱子學的的反對體現在以內在「修身」為核心,而忽視了禮樂教化。徂徠對 提倡「修身」的「儒家者流」提出了以下批判:

孔子時,未有為異説者焉,觀於《論語》可見矣。子思時始有焉,故中庸 首舉性道教也。至於孟子,則與之爭矣,故孟子者儒家者流也。119

道不可以言盡,人不可以言喩,故先王立詩書禮楽之教。俾學者藏修息遊 於其中也,黙而識之,油然以生。故孔子曰「不憤不啓,不悱不發」。其 見諸《論語》者,皆僅僅乎舉其一隅,引而不發,是聖人之善教也。至孟 子,則務盡其言,強弁以聒之,何盭聖人之甚也,故孟子者雄辯之儒也。

非聖人之徒也。聖人之道,降為儒家者流,是豈非罪之魁乎。120

徂徠以孟子為「聖人之道降為儒家者流」的罪魁禍首,因為自孟子始與各家爭論,

原本默識心通的大道變成了強辯的言語論述。教育從詩書禮樂的涵養教化,變成 理論探討,只是徒增議論而已。因為「道不可以言尽,人不可以言喩」,僅以言 語無法將「道」的內涵完全展示,人也不會單純因為語言就領悟「道」的精義。

徂徠又言:

老子之道自礼楽出焉,其他諸子百家,莫不皆然,是所謂「賢者識其大者。

不賢者識其小者」也。獨孔子所傳,為不偏不倚,平常不奇僻者,此子思 所以明中庸也。然子思之後,聖人之道,為儒家者流,不復先王之舊矣。

是無它,与諸子百家争精微故也。争精微而勝之,僅足為諸子百家之王耳。

亦孟反其本也,復先王之舊,則諸子百家,不争而熄焉。學者以此意読中 庸,庶乎足以補子思之所未足,以合孔子之道也。121

徂徠推崇孔子所述六經,認為此即為「先王之道」。「先王之道」為大道,其「禮 樂」是先秦諸子百家學說的本源,雖源同,但其流異。先秦諸子百家之中,獨孔 子所傳「不偏不倚」,「平常不奇僻」,即能以日用常行之間沒有偏頗的方式呈 現先王之道。而子思作《中庸》,即是為了闡明「先王之道」、孔子之道的這種 特質。「先王之道」有兩個特性,其一為包羅萬象,諸子百家皆由此而出,其二 為不偏不倚,沒有專門針對的對象。這兩個特性相輔相成。當一個學派開始有了 專對的對象的時候,則這個學派的思想就會被限制。徂徠因此對子思之後的「儒

118 荻生徂徠:〈送岡仲錫徙常序〉,《徂徠集》,《日本漢詩》,第三卷,頁110。

119 荻生徂徠:《蘐園十筆》,收入《荻生徂徠全集》,第一卷,頁504 下。

120 荻生徂徠:《蘐園十筆》,收入《荻生徂徠全集》,第一卷,頁513 下。

家者流」進行批判,認為「儒家者流」所言已經不是先王的大道。即使「儒家者 流」與百家爭論,也僅僅只能成為眾學問中的王者,而不能論述出廣大的「先王 之道」。徂徠說:

回也不愚,宋儒賛其智,是宋儒好尚之偏,専在智已。蓋孔子以好學自稱,

又以稱顔子。蓋學問之道,一意従事先王之教,而不用其智力,以竢其油 然生焉。故孔子嘗曰:「黙而識之,學而不厭,教而不倦,何有於我哉。」

顔子亦曰:「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已竭 我力。」諸子性急,欲得諸孔子言下。顔子則不然,待其自然來集,故如 愚,孔子稱之,所以言其好學也。122

孔子曰:「擇不處仁,焉得智」又曰「智者利仁」是其意謂「知仁莫尚」

焉。不知者又謂窮盡天下之理,而後知人莫尚焉……宋儒所謂格物窮理是 是非非之類,皆以世俗之智言之者也。123

智,亦聖人之大德也。聖人之智,不可得而測焉,亦不可得而學焉,故歧 而二之,曰聖曰智,是也。故凡經所謂智,皆以君子之德言之。如知禮、

知言、知道、知命、知人,是也。124

徂徠論宋儒「好尚之偏,専在智已」。徂徠以「教孝弟」為「本」,也是因為他 認為德性是「油然生焉」,而不是通過「智力」獲得的。朱子重視「格物致知」,

其中有許多用力的工夫,也許在徂徠看來,便是因為求「智」急切。且這種「世 俗之智」,在徂徠看來僅僅是知識性的了解,是「格物窮理」之類。而真正的「智」, 是「君子之德」,如「知禮、知言、知道、知命、知人」之類。結合前後文,這 種「智」,需「從事先王之教」,「默而識之」,才可以默識心通。

徂徠學思想是在其回復先王之道的理想之中。徂徠詮釋《論語》的三個支點 是「道」、「聖人」、「六經」。「道」即是先王之道,聖人即是先王,而關於 先王之道的論述則存在與《六經》之中。這三個支點密不可分。125那先王之道究 竟為何呢?徂徕說:

學,學先王之道,先王之道,堯舜至文武,歷數千載,眾聖所積知巧為之。

126

聖人本開國先王之稱,善人亦齊桓秦穆之倫,故曰「不踐跡」(〈先進〉),

謂其不拘先王之舊也,是有大作用者,亦世不恒有,故曰「不得而見之矣。」

127

122 荻生徂徠:《辨名》,收入《荻生徂徠全集》,第一卷,頁427 上。

123 荻生徂徠:《辨名》,收入《荻生徂徠全集》,第一卷,頁427 上。

124 荻生徂徠:《辨名》,收入《荻生徂徠全集》,第一卷,頁426 上。

125 黃俊傑:〈荻生徂徠詮釋《論語》的三個支點〉,臺灣東亞文明研究學刊,第2 卷第 1 期 2005 6 月,頁 124。

126 荻生徂徠:《論語徵》,〈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章〉章,頁297。

127 荻生徂徠:《論語徵》,〈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章,頁147。

命者道本也。受天命而為天子為公卿為大夫士,故其學其政,莫非天職。

茍不知此,則不足以為君子也,蓋君子也為上之德也。以君命為悅者,為 人下者也,君子則不然也。禀命於天焉,以其所傳先王之道也,是其大 者……禮者德之則也,故不知禮,無以立。立者,立於道也。先王之道,

其守可以為則者,禮已。言者,先王之法言也。先王之法言,猶規矩準繩 也。128

「先王之道」即是禮樂之道,由引文可知,天子、公卿、士大夫皆是天職,由天 命賦予,徂徠所嚮往的先王是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等有顯著事功的政 治領袖,徂徠的心中,聖人是對世間有大作用的人物,徂徠稱頌先王安天下的豐 功偉業。先王之道,是禮樂制作等實事,是政治實踐中的實際規範,但是這種外 在的規範並不是先王的任意妄為,而是奉承「天命」體現。對於這種具有神性的 天,君子所應行之事便是敬天知命安分,先王的行為具有天命的神性和權威,具 有「不踐跡」、「不恒有」、「不可學」的特點。「道」存於六經之中,而「六 經莫非義」,義以制事,先王之道是從外顯的事上說,徂徕說:

六經即先王之道也,故近世有謂先王孔子其教殊者非也。安天下以修身為 本,然必以安天下為心,是所謂仁也。思孟而後,儒家者流立焉。乃以尊 師道為務,妄意聖人可學而至矣已。為聖人則舉而措諸天下,天下自然治 矣,是老荘內聖外王之説。輕外而歸重於內,大非先王孔子之舊也。故儒 者處焉不能教育弟子以成其材,出焉不能陶鑄國家以成其俗。所以不能免 於有體無用之誚者,亦其所為道者有差故也。129

前引文有言,禮樂刑政以外,便沒有所謂的道。這種說法即是將通貫宇宙本體的 形而上的心性理氣之說排除在外。徂徠的先王之道和仁都是以安天下為追求的。

重在對宋儒重義理而輕禮樂等外在制作進行批評。其反對有體無用的說法,認為 儒者需要教育弟子成材,陶鑄國家成俗,這都是實際在政治上的功效。而這種成 材與成俗的成就之功,便是禮樂刑政能夠達到的。徂徠認為禮樂亡沒之後才有性 理學的興盛,禮樂的基礎在於井田封建的制度。徂徠說:

孟荀猶桓文之覇乎,楊雄王通猶之楚荘宋襄。先王禮楽,尚有存者也。宋 儒之學,其秦漢而下邪。井田封建亡而郡縣立矣,禮楽亡而性理興矣。

尊天而親地,人之道也。故聖人貴土著,聖人之治,本於井田封建焉。

井田制將農民束縛在土地上,是一種穩固而缺少流動性的經濟體制。這種穩定的 經濟制度,結合前文「命者道本也。受天命而為天子為公卿為大夫士,故其學其 政,莫非天職」可知徂徠想要回復的聖人之治,有賴于職分的穩定。這種制度,

與當時日本分封諸侯大名的制度相應,也對應了徂徠的時代脈絡。當時的日本

與當時日本分封諸侯大名的制度相應,也對應了徂徠的時代脈絡。當時的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