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體主體的實際認識
第一節、 心物二元論與梅洛龐蒂所談的身體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第一節、心物二元論與梅洛龐蒂所談的身體
(一)、心物二元論所談的身體
笛卡兒《沈思錄》〈哲學原理〉(Les Principes de la philosophie) 第一章 63 節 提及：「思想 (thought) 是心靈的本性，擴延 (extention) 構成了物體的本性。」
並在文中談到：
「我們可以認為思想構成了智慧的本性，擴延構成了物質實體的本 性，而且只能把思想當作是能思的實體，把擴延當作是有擴延的實 體，那就是說，我們只能分別把它們當作是心靈和物體。因為以這種 態度來存想心和物，才是最明白的、最清晰的。」160
他在此文中，明確區分心靈與物體，而將一切物質實體定義為具有擴延的本性，
也就是說，身體是有別於心靈的物質實體，它具有擴延的特性，而心靈是能思的 實體。
《沈思錄》(Meditations) 第一哲學沉思 (Meditations on First Philosophy) 第 二章標題就寫：「論心靈 (mind) 的本性如何比身體 (body) 更易於明白」，並在 內文中假設，「凡我所見到的事物都是虛妄的」。一開始就對任何事物進行懷疑，
以此發現明確性。他認為從心靈、身體 (物體)、形狀、擴延、運動和場所都是 虛妄的。不管有沒有思及的內容，或者，思及的內容是否真實，賦予思及內容的 我，則必定是存在的。161 他將身體形容成：
「我首先想到自己有一張臉孔、兩隻手、兩條手臂，以及由骨骼和肌 肉組成的整個軀體結構，一如我在所謂『身體』的屍體中所見的那樣。
此外，我還知道我受過養育、會走路、有感官知覺 (sense-perception)、
有思想。我把這一切作用都歸之於靈魂。」162
「關於身體，是指能被某種形狀所限定的東西，可以被拘限在某個地 方，並且佔有一定的空間，而把其他身體排斥於外；我們可以透過觸 覺，或者視覺、聽覺、味覺來感知它。……，自動能力、知覺能力或 思考能力，都不是屬於物體的本性。」163
身體對他而言是完整的機械結構，而這個機械結構具有擴延、形狀、場所 (位
160 黎惟東譯，笛卡兒著，《沈思錄》，臺北市：志文，2004：192。以下簡稱《沈思錄》
161 John Cottingham, Robert Stoothoff, Dugald Murdoch trans, René Descartes, Descartes : selected philosophical writings, 1988 : 80.
162 《沈思錄》：42-45。
163 同上，p.42-53。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置)、空間及屬性的特質，感官知覺的能力不是身體的功能，身體只不過是一個 具有佔據空間的擴延性質的實體，將一切其他也具有擴延性質的物質排拒於 外。身體的生理部位如軀幹、手臂、骨骼、肌肉、大腦，都是擴延、占據空間 而排斥其他物體的生理機械構，它沒有知覺能力，只是因擴延的特興而被形狀 所限制，身體的感官動能等任何活動，以及凡我所見的外在一切以及思想所及 的內容，都是虛妄的，我所思的內容當然也是虛妄，只有能思的我 (I) 是確定 無疑的。故對笛卡兒而言，身體屬於物質機械結構，身體的官能、或身體所感 受的內容、對外在世界的認識，都是可懷疑的，只有我思 (Cogito) 的這個自我 才是真實無疑的。沒有我思，我就不存在，而我作為一個主體，我就是我思。
它對一個最一般而容易認識的物體如此形容，以蜜蠟為例：
「…，它的顏色、形狀和大小都是顯而易見的，而且質硬性冷，可隨 手拿起來，……。可是，當我在說話時，如果把它放置於火旁，則剩 餘的甜味就會蒸發，香氣亦隨之消失，顏色也因而改變，形狀亦起變 化，而且體積變大，固體變成液體，冷變為熱，……。」
「它原來並不是那種蜜的甜味、宜人的花香、獨特的白色、形狀和聲 音，而不過是一個形體，它剛才以那些形式呈現給我的知覺，現在又 以別的形式顯示給我的知覺。」
就笛卡兒心物二元論的心靈所掌握的身體，所賦予事物的性質與屬性，一塊蜜蠟 的顏色與固態、液態形狀，似乎只是形式上與性質屬性的差異，仿若身體與這個 在我眼前融化的蠟塊，是兩個完全分割的個體，只是蠟塊是物體，而身體屬於人 體，在這之中有一個我思掌握的心靈，去認識外在世界，蠟塊只是由心靈所認識 的對象物，由心靈所歸屬的性質來決定它是如何被認知，它就是一個在我面前由 黃色的固態形式因溫度升高導致它融化，變成液態形式的蠟，黃色的、固態的、
液態的，都是這塊蠟的形象，也是我們認識它的來源，但這種認識，是由自我去 掌握與決定，身體，從來是缺席的。或者說，身體在這個意義下不具有感覺能力，
笛卡兒已經名正言順地將身體的知覺能力視為虛幻，由我思的理性主體所思及的 內容以及身體知覺官能的活動也必須徹底懷疑，身體所感覺到的為假，由我思的 能思能力所主宰心靈歸屬的性質為真，以此為認識的基礎。164
(二)、梅洛龐蒂對心物二元論的回應
笛卡兒以蠟塊為例表示對事物的認識方式，梅洛龐蒂的看法是：
「我離開我的經驗，到達觀念。作為對象，觀念被認為對所有人來說
164 Aurora Plomer, Phenomenology, geometry, and vision : 75-76、79-80、87-88.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都是一樣的。」165
「蠟塊的分析並不是要表明原因藏在自然後面，而是要表明原因扎根 在自然之中；心靈檢查 (inspection of mind) 也許不是下降到自然之 中，而是上升到概念的自然。」166
笛卡兒對蠟塊的分析顯然是借用思維所構造的概念性質，去達到我們對外在事物 的認識，而這樣的認識一切都是以具有思維能力的心靈主導，事物經由心靈的檢 驗並通過概念檢測，才是概念分類屬性裡所歸類的某一類事物。事物在這樣的認 識過程中並沒有被真實接納，而自在地處在自然之中，而是從自然之中被提取出 來，化身為觀念。身體不僅不具有知覺能力，連在活動過程中探索事物的趣味也 被取消，變成心靈思維概念主導遊戲中，附屬的死屍，如屍體般的身體，只具有 機械反應的功能，冷熱刺痛等作用只是生理反應的呈現結果，任何身體知覺的反 應不是與自然世界相應的結果或認識世界的基礎，「蜜的甜味、宜人的花香、獨 特的白色、形狀和聲音」呈現給我的知覺有所變化，必須有所存疑，並且身體只 是機械物體，這些就不是身體的知覺內容。蠟塊的變化所呈現出的變化，不是身 體知覺的結果，由心靈判斷篩選過後，成為明白、清晰的觀念，才是我們認識的 自然世界。
笛卡兒認為認識自然世界最堅實、最確定無疑的是心靈我，就是我思，我思 就是一個主體，由我思所判斷出來的思維結果，是認識外在世界最清晰明確的，
身體，以及關於身體的知覺以及官能活動，都必須懷疑。心靈的判斷可以被明確 地把握，身體只是擴延的有占空間的機械物質，與屍體無異，最終形成心物二元 論的結果，遺留下一個身心統合的問題，對於身心認識外在世界的直接經驗，採 取全數忽略的態度。唯有我思才能確認主體的存在，我也才真正地存在，理性主 體由此而來。
笛卡兒將身體從佔據空間的擴延性推及至純粹心靈的思維主體，對梅洛龐蒂 來說，身體既不是笛卡兒感官意義下的一個事物，也不是僅僅只是無身體的思 維。167 人類的身體具有存在的價值，這種價值是建立在身體主體 (body-subject) 獨一無二的知覺經驗上，而不是我思主體 (ego-body) 以自我的心靈思維所成就 的對事物的概念，將身體變成純物質的機械生理物，而用心靈的我思去取代實際 經驗中的身體。168
梅洛龐蒂認為，若是以心靈判斷的觀念去決定對外在世界的認知內容，理性 判斷的結果最終是普遍地，對所有人、所有主體而言，都沒有殊別性，觀念的同 一確保了我思的地位及我思內容，確認理性主體對自然的判斷能力，確認了普
165 PhP : p.71.
166 Ibid, p.41-42.
167 《現象學導論》：518。
168 Remy C. Kwant, The phenomenological philosophy of Merleau-Ponty, Pittsburgh : Duquesne University Press, 1963 : 14.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遍、清晰、明白的心靈判斷結果，但將我思等同於主體、等同於我，所有事物作 為理性主體的對象，都是觀念同一的結果，觀念的普遍也宣告所有理性主體的普 遍，自然世界被理性主體籌劃到概念的同一之中，自然世界清晰明白的猶如水晶 體般透明，它像一句美麗的象徵與口號，作為觀念超然於自然世界及個別的身體 經驗上，它的清晰與明確源自於所有事物作為對象外於身體經驗，這種細數與認 識全然是籌劃規範式的具體規格，若是不忽略「蜜的甜味、宜人的花香、獨特的 白色、形狀和聲音」，或自外於自然世界中，這條理性主體的界線也無法指出對 象的透明。對梅氏而言，個體經驗的視覺、嗅覺、觸覺等經驗，不是虛幻的，只 有在當下直接經驗之外不可見不可知的問題，而不可全然掌握、非觀念式的普 遍、知覺呈現形式的變化正是個體經驗認識自然世界的起點，在落於凡塵大的之 中的每個個體，與自然世界並非因佔有空間而相互排斥，而是空間的佔有正是認 識探索世界最好的起點，每一個起點與身體經驗的內容，不是純粹生理機械性的 或純粹心靈判斷的，心靈與身體的關係無法單獨作用，就像人在世界中無法自外 其中一般，或自我無法超然於自然世界之上，如果在世界之外建立籌劃一個屬於 萬物的觀念世界，它也就不屬於大的凡塵中之物，更沒有認識與聯繫的問題。
(三)、現實經驗中的身體知覺
就現實生活裡，我們看到一塊蠟從固體溶化變成液體，它是黃色的，但是在 室內的白色日光燈下，它顯得明亮而富有色澤，燈光直射的那一面顯得招搖，背 後鮮紅的花束，偶然飄來馨香，卻不是眼睛聚焦的要角，我知道它存在，但此刻 不是招呼的時候。在我側著頭看它之後，原先光亮的黃又顯得黯沉下來，突出的 邊角所落下的陰影此時也增加亮彩，目光的焦點此時又右移至邊角的側面，光線 的腳步隨著身體與眼睛迅速向右增光，就像是擁有一隻無形畫筆在上面塗了另一 種屬於這個場域、屬於這塊蠟本身、屬於能讓我想要側頭的黃。在不清楚亮白的、
就現實生活裡，我們看到一塊蠟從固體溶化變成液體，它是黃色的，但是在 室內的白色日光燈下，它顯得明亮而富有色澤，燈光直射的那一面顯得招搖，背 後鮮紅的花束，偶然飄來馨香，卻不是眼睛聚焦的要角，我知道它存在，但此刻 不是招呼的時候。在我側著頭看它之後，原先光亮的黃又顯得黯沉下來，突出的 邊角所落下的陰影此時也增加亮彩，目光的焦點此時又右移至邊角的側面，光線 的腳步隨著身體與眼睛迅速向右增光，就像是擁有一隻無形畫筆在上面塗了另一 種屬於這個場域、屬於這塊蠟本身、屬於能讓我想要側頭的黃。在不清楚亮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