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工的航線─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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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志工的航線─現實

結束隆恩埔實習後的十一月，透過電子郵件向星星表明想要回到西少擔任志 工的意願，不久便收到星星的回信與提問：「為什麼想回來西少當志工？」。我在 回答提問的信件裡如此寫道：「這幾天只要有空閒的時候，都會想起星星的提問

『為什麼想回來西少當志工？』，原本以為經過這幾天的思考，一定能回答出很 清楚與肯定的原因，然而，好幾天的時間過去了，我卻想不到什麼冠冕堂皇的理 由與動機，也沒辦法說清楚，即使如此卻依然想回來當志工的驅力是什麼，可能 是憧憬西少的工作方式與環境，或是很可能成為論文的田野與研究場域，然而，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群實習時認識的青少年，我想要回到西少與社區繼續陪伴他 們，或是再陪著他們繼續走一段路，這一次不再刻意地多做些什麼，不用進行厲 害的處遇，不用設計有效的團體，不用給予特製的服務，只是互相的陪伴、單純 的陪伴，一起再多走過些時間與歷程。」。

碩二上學期因為選修課程而認識楊蓓與王行老師，再加上兩次密集的期中與 暑期實習，學習軌道從原本的社工專業能力與技巧，漸漸轉為「認識自我」與「面 對自己」。尤其是隆恩埔的實習，在若有若無地抓摸到某個重要經驗時，卻有意 無意地讓其從指縫間溜逃而去，直覺告訴自己，如果想要再次經驗與確認，唯有 透過實際與青少年互動才有機會再次現身，除此之外，還有個原因是在擔任志工 後才慢慢覺察的，我在尋找，自己做為一位青少年社工的「信念」與「價值」。

「長跑比的不是速度，而是比心裡放什麼東西」¹⁷

我沒有特別信奉的宗教，沒辦法像幾位認識的社工或督導，將宗教的愛與精 神作為服務的信念與價值，儘管聽見家人譴責新聞播報的青少年脫序行為，都會 出聲替其辯解與平反，然而自己也未能全然對這些青少年如此寬心或認為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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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在外展或是路上看見青少年的誇張行為，也會在心裡有所不屑與譴責，除 了不好相處與無理取鬧，甚至很多還無可救藥……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硬著頭 皮與青少年工作？能在心裡放入的「信念」與「價值」又是什麼？絕對不只是像 選擇實習領域，用刪去法決定進入青少年領域這般簡單，可能也意識到往後只會 面對到更多挫折與質疑，沒有「信念」與「價值」的工作者，宛如沒有扎根的浮 萍，只能茫然地隨波逐流，難以在多次巨浪與摧殘後倖免，因此再次返回西少尋 找與確認。

壹、信念與英雄─小魚

第一次與小魚碰面時我還是實習生，當時妳正為場繪圖比賽在練習與準備，

因為比賽的名次將會攸關到復興商工美工科的入學機會。妳說壓力大的時候，就 會來社區找朋友聊聊天，雖然彼此才剛認識而已，妳卻很樂意分享自己的作品與 事情，用手機看著一張張圖畫與創作，有時妳會認真地介紹作品的理念與想傳達 的內容，有時又會出神地說起社區的變化與故事，用著略帶可惜卻都已成往事的 語氣，述說著哪些人、哪時候與哪些原因而中輟或離開社區，以及妳又嘗試了哪 些方法想把這些朋友拉回軌道，絕大多數的結果都以失敗收場，直到現在妳只剩 下把自己顧好的心力，卻又對只能獨善其身的狀態感到不甘心，如此拉扯與耗損 的過程中，應該是父親對妳的信任與關愛，支持著妳繼續前進與努力，同樣的妳 也相當尊重與敬愛他，從來沒有翹課與違反校規的紀錄，也是因為父親曾說過在 學校就要遵守學校的規矩。當天外展時間還沒有結束，妳因為家裡的門禁必須早 點回家，離開時替妳加油打氣一番，心裡期許妳能如願成為復興商工的學生。

隔年四月我們在外展場域再次碰面，因為住在復興商工附近，所以有看見學 校的制服樣式與配色，一眼認出妳身上穿的是同樣的校服後，一方面為妳順利考 上理想的學校而感到高興，卻也替妳再次出現於此感到憂心，果不其然，妳說這 個月自己過得很消沉，上個禮拜還同時使用三種藥物，整整一個小時都塞在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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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桌與沙發間的小走道，看著天花板發呆。接著這個話題，妳開始說起自己的藥 物史，第一次接觸藥物是在國中二年級的時候，偶後斷斷續續使用過搖頭丸、K 他命、大麻與安非他命，我問妳：「什麼樣的原因會讓妳想使用藥物？」，妳說：

「當想要逃避事情的時候，就會想用藥，但心裡是明白的，明白這只是在逃避而 已，事情不會因為用藥獲得幫助和解決。」，妳的神情伴隨著失落與無奈：「但 是……我就是暫時不想要面對這些煩人擾心的事情阿！」，「曾經因為男朋友不希 望自己用藥，戒斷過一陣子，卻也因為與那任男友分手，難過到大量用藥而『走 針』，最後被自己咬傷手指的行為嚇到，才開始學習控制藥量與自律……」妳勉 強地擠出笑容，似乎想替這些經歷下個比較樂觀的結尾。比起面對這些黑暗渾沌 的過往與狀態，盡可能地否認與逃避似乎更加容易與輕鬆些，有次外展妳刻意地 放置了一通來電，響鈴結束後妳才補充最近交了個「正常世界」的男朋友，沒接 電話是因為沒和對方說自己會出門，我問：「妳會和男朋友分享社區的事情，甚 至是用藥或以前的經歷嗎？」，妳搖著頭回答：「目前與未來都沒有這個打算，以 前的經歷太混亂與黑暗了，彼此又是不同世界的人，應該沒有必要說吧？解釋起 來也很麻煩……」，話語中妳不斷提到的「不同世界」，應該是指沒有用過，甚至 沒有看過藥物，沒有打架、沒有喬事情、沒有為了生存打滾過的世界吧，我聽著 妳不斷把那段過往經歷貼上負面的註解與標籤，似乎想要藉此與過去的自己切割 與劃清界線，離開時我和妳說：「或許，妳曾經分享與未曾分享的過去，很黑暗、

渾沌、不堪與曲折，卻也是因為這些經歷才會有今天站在我面前的妳，不論此刻 感到的是後悔或感謝、可恥或驕傲等等，過去的經驗依舊存在於過去，等哪天時 候到了，或是妳覺得準備好了，再來考慮是否要回頭觀看就好。」，「嗯……」妳 微微地點了點頭。

成為刺青師是妳正在努力的志向，「學習刺青的第一步就是要多看別人的作 品！」妳說這是目前能做的學習之一，甚至為此獨自一人搭車南下，只為一覽遠 在高雄舉辦的刺青展，「那裡根本就是天堂！」妳興奮且熟稔地說出遇見的每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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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大師，並且介紹著手機內滿滿的刺青作品照片，迫不及待地想要過十六歲的 生日，因為這個年紀是絕大多數刺青店對學徒的最低要求，甚至連想去當學徒的 店家都早已有打算，「那是一間主打美式刺青的刺青店……」妳說比起刺龍、刺 鳳或刺鬼神的中式刺青，美式刺青比較不容易給人負面的聯想與印象，儘管有著 年齡的限制，妳還是透過自己的管道提前學習刺青，跟著社區一名業餘刺青師一 段時間，對方卻在某次刺青失誤後崩潰，用「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教」的理由把妳 逐出師門，「像是被對方拋下與拋棄般……」妳難過的說，雖然對方沒有半毛教 導的費用讓妳很感激，但是妳也因此常常會陪對方一起吃飯或聊天，「彼此的關 係已經有點像是家人了，對方卻說結束就結束？！不論是師徒關係、朋友關係，

還是家人關係……」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宣洩情緒的妳，我問：「妳剛剛分享的內 容與情緒，不能諒解、難過與被遺棄的感覺，等到對方從崩潰的狀況有些恢復時，

妳會不會想和他分享？並且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妳搖搖頭說：「不想，至少現 在一點都不想處理這些事情，我把這些情緒吞下去就好」，我繼續問：「吞下這麼 多事情與情緒，不會感到很難受嗎？」，妳說：「唉……會難受但好像也不能怎樣，

所以我今天才會來這裡聊聊天、吐吐苦水囉」，一時之間我想不到能夠回應些什 麼，於是我整理了聽完分享的感受：「我覺得妳很厲害，即使發生了這麼多煩人 的狀況，不論是朋友、家裡、學校或刺青師的事情，每次在社區看到妳，都還能 保持相對穩定的狀態……」。我朝著對面涼亭正在大聲抱怨被朋友銃康的其他青 少年看了一眼後繼續說：「如果覺得壓力很大、很苦悶的時候，就來這裡走走、

聊聊天吧！」，「所以這陣子就比較常回來社區，狀態比較好的時候，用的藥也變 得比較少呢！」妳頗得意地說嘴。

十月份的氣溫漸漸轉涼，剛踏進公園就看見妳與朋友坐在小涼亭內聊天，沒 一會兒，妳突然拉開復興商工紅色書包的拉鍊，從內層拿出了一張畫作，紙張上 飛舞的中國龍，像極了《七龍珠》裡湊齊七顆龍珠方能召喚的神龍，磅礡的氣勢 裡有著相當細膩的畫工，最後在右下角的位置用草寫英文寫了一段文字，「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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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送給一位即將進去（監獄）的朋友的餞別禮」聽不太出來妳是用什麼樣的語氣 說這句話，與畫作相關的話題妳只提起耗費的創作時間，停頓一會後又回到學校 最近發生的事情，「妳應該還有想說的事情吧？」趁著妳的朋友走到對面的涼亭，

找其他社工串門子的時候，我提問，「最近發生太多事情了，很煩惱……」妳邊 說邊緩緩把放在桌上的畫紙拿起，雖然心裡大概有個答案，我還是與妳核對：「這

找其他社工串門子的時候，我提問，「最近發生太多事情了，很煩惱……」妳邊 說邊緩緩把放在桌上的畫紙拿起，雖然心裡大概有個答案，我還是與妳核對：「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