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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 我不是這樣的 社工 與 人
第一節、社工的航線─尋我
2017 年三月的外展前，蔡蔡在準備出發時突然拍著我的肩膀問：「要不要來 西少當社工阿？」，當下什麼都沒考慮就一口答應蔡蔡的邀請，「我是想要成為西 少社工」我在心裡想著，隨著參與機構服務與活動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就越嚮往 這裡的服務理念、工作模式與開放自由的程度，每位社工身上都有值得欽佩與學 習的態度與能力，或許從想要回來西少擔任志工開始，已經默默地把這裡做為畢 業後最盼望與理想的第一份工作。
壹、是「青少年社工」還是「青少年」社工？
正式就職的那天，也是機構從龍山寺梧州街搬遷至華江高中附近，正式啟用 與開放的日子，相較藏身於不起眼大樓的四樓舊址，新址位於主要幹道的西園路 與熱鬧的東園街交叉口，能夠看見內部格局的整片透明落地玻璃與門口隨風飄揚 的關東旗，總能讓路過的民眾好奇地往裡面多看幾眼，甚至走進來想知道「少年 中心」是什麼與做什麼（借廁所的人也不少……）。某天才剛踏出辦公室，就看 見一位貌似想要尋求協助的母親走進機構，得知對方是住在北萬華附近的居民，
並在教養孩子的部分面臨困難，我便請 Ella 與這位母親進行更詳細的理解，一 來是覺得這與 Ella 主責的社區營造與活化業務比較相關，二來是擔心剛到職的 自己不確定能提供什麼服務或資源，加上實習與志工期間幾乎沒有與青少年家長 互動的經驗而有些卻步，Ella 可能也有觀察到這個狀況，以及基於家訪的安全考 量，在 Ella 與對方敲定家訪時間時，她也詢問我會不會想要一起去家訪。三天 後的早上十點，我們兩個人同時出現在那位母親的住所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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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首次家訪來說，算是蠻新鮮與順利的，沒有閉門不見的青少年（家裡其 實也沒有門）或是惡劣的居家環境，就讀國中的孩子半坐半躺在下層的床鋪聽我 們介紹自己，偶爾簡單地回個幾句話，即使母親待在房內另一邊的沙發摺衣服，
只有18 坪左右的空間，還是能夠聽見我們的互動與對話，離開前我們留下聯絡 方式給孩子，讓他自己評估要不要與我們聯絡與「接受協助」，雖然母親表面上 對孩子說是要送我們到樓下，但是從對方剛到樓下就急著討論方才的談話來判斷，
她應該原本就有長談的打算吧，碰巧遇上的傾盆大雨，讓這位母親能夠把想說的 話通通說完，從內容中能夠感受到這位母親希望透過我們的嘴，把自己的許多要 求和期待說給孩子聽，單方面地認為孩子不能諒解自己在KTV 上班的事情，工 作這麼辛苦所以孩子必須聽自己的話、尊重自己；暑假想要先直接買好機票，再 藉此說法說服孩子回大陸看長輩；覺得孩子電動打太晚導致上課偶爾遲到等等，
這位母親把我們看做是靈丹仙藥，希望我們提供的服務能讓孩子成為如其所願的 乖順與聽話，當下我們盡力地解釋這並非我們工作的目標，我們不會強迫孩子要 與我們聯絡或是接受服務，未來如果孩子主動願意聯絡，也會是我們「協助」母 親與孩子一同工作改善彼此關係與認知，絕對不是只有我們「單方面改變」孩子 的狀態，並且傾聽這位母親近期擔心的事情，給予可以嘗試的辦法。
回到機構後我與Ella 分享家訪後的感受，「感覺孩子會有很大的壓力」嘆了 口氣後繼續說：「很多事情都被母親管控、限制、要求與擔心……如果是我，也 會很不想回家，或是逃到電玩遊戲的世界裡」，Ella 回：「聽到媽媽的狀態與要求，
當下也是挺無奈的……」，我們討論著孩子、母親與後續可以嘗試的工作方向，
還有個人的感受與反應，例如很想當場翻白眼與嘆氣，或是有「夠了喔」與「做 法太超過了」的想法，Ella 突然說道：「或許會對青少年工作感興趣的社工，都 還保有較多青少年的自我呢」，我不自覺地點起頭來肯定Ella 的說法。最早看見 這樣的說法，是在善牧出版的《百欄無懼─青少年社工四口聯談》書中，鱷魚對 自己提問：「青少年社工，究竟是服務青少年的社工？還是像青少年的社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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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聽見伴侶或朋友開玩笑地形容我的行徑與態度「像是青少年」時，
我是開心且得意的，代表自己在他人眼裡是充滿活力、幹勁、熱血、年輕與不死 板的，然而，並非全然的部分都希望像青少年，除了外顯的外貌、形象與態度以 外，內在的情緒控管、待人處事與溫柔溫暖，反而會想追求像個穩重、成熟的大 人，這才意識到，或許我會選擇投身青少年領域、成為青少年社工，有很大的部 分是期許自己能在外顯像個青少年，內顯像個社工吧。所以，當從他人回饋與自 己覺察中發現，自己沒辦法在想像青少年的部分像青少年，想像大人的部分像大 人，我是抗拒、害怕與挫折的，原來，自己與原本以為的自己如此不一樣。
貳、最不應該有的情緒……？
在與青少年搏感情的互動中，最容易出現的情緒是膽怯、焦慮與尷尬，並在 事後自責當時害怕與逃避的行為，覺得自己表現得不夠好、不夠有趣與不夠厲害 等等，雖然會對這些情緒與不斷循環的迴圈感到不舒服，卻也都在還能接受的程 度，只有「憤怒」，是自己覺得最不應該出現，也最不能夠接受的情緒。
成為西少社工以前，我幾乎不在青少年面前發洩過憤怒的情緒，甚至盡可能 的不讓憤怒的意念產生，它是我覺得最不應該在助人關係裡現身的情緒，幾乎無 助於彼此關係的建立或互動，最多只允許自己對青少年有責備或厭惡的想法，三 年以來唯一沒能忍住憤怒的情緒，是在身為實習生的階段，酷樂園的某位青少年 時常透過言語，例如「你怎麼那麼笨」、「明明和辛巴都是同校的實習生，怎麼可 以差這麼多？」或是嘆氣、搖頭與忽視的行為來貶低我，雖然表面上對他的攻擊 會用打哈哈的方式帶過與迴避，心裡頭卻是相當不爽與不舒服的，直到某天輪到 我主責食堂的晚餐，坐在對面卻也不幫忙的他開始拿起料理桌上隨手可得的東西，
小包裝的衛生紙、抹布與菜瓜布往我身上丟，起初我笑笑地說：「不要這麼無聊 吼！」，試圖繼續透過打哈哈來度過這個狀況，但是對方並沒有停止行為的打算，
直到他拿起鍋鏟並示意做出準備丟擲的動作，我忍無可忍地怒瞪著他，用著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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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語氣吼說：「你幹嘛這樣做？！」，他才把鍋鏟放下，自討沒趣地說：「好玩啊」。
雖然自己在當周的實習紀錄中寫道，適時地對青少年表達不舒服的感覺與狀態是 重要的，卻還是對自己忍不住憤怒的言行感到自責與不妥，心裡想著應該會有更 恰當的表達方式，並且告誡自己不要再發生了。
然而，在西少擔任社工的短短半年，卻發生了兩次讓我無法控制自己憤怒的 狀況。
參、我們其實蠻像的─志明
志明是個讓自己又怕又愛的青少年，手臂上刺著有些粗糙的鯉魚，說起話來 三句內離不開髒字是已經改不過來的習慣（原來母親的說話方式也是如此），血 氣方剛與衝動的個性，不管對方是大尾還是小尾，只要敢惹你就不會有好下場，
如此兄弟個性的你卻也有著憨厚樸質的一面，只要與對方合得來，你會很樂意地 分享自己的事情，當我聽著你說最近用打工賺的錢買了套刺青設備，以及從市場 買猪皮來自學的歷程（沒想到手臂的鯉魚是你自己刺的？！），還有邊打桌球邊 聊到自己為了慶祝母親的生日，特別去訂製蛋糕想要給她一個驚喜，我便會看見 你在逞兇鬥狠的行為裡，有著相當古錐的模樣與個性，或許正因為彼此是熟悉與 認識的，所以當今天發生衝突時，我才會有麼大的情緒反應與感觸吧。
會來西少的青少年大致可以被分為兩種類型，大部分還在就學，幾乎每天都 會來中心報到與遊玩的青少年稱為「中心少年」，與其大不相同的「外展少年」
則是中輟與就業的人居多，鮮少會主動踏進中心或參與活動，兩者在文化、特質 與言行上有著天壤之別，除非剛好有能共同進行的活動或娛樂，例如桌球，否則 大多數的時間，兩者是水火不容，幾乎不會與對方有所接觸或互動。
雙十國慶隔天的晚上，兩種類型的青少年難得同時參與酷樂園的食堂活動，
你和其他五位社區青少年坐在臨時架設的折疊長桌，還在就學的萬華國中學生則 是集中坐在瓦斯爐旁的料理大桌，各自佔據兩端的空間，等待與用餐的過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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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用著社區裡習以為常的互動模式，不斷喧嘩、尖叫與尖笑的方式打鬧，音量之 大，即使是站在距離廚房100 公尺的對街馬路上，應該還是能聽見這不舒服的高 頻尖叫笑聲，經過十幾分鐘的忍耐，萬中學生裡比較敢表達意見的黑熊，故意用 著你們能夠聽見的音量，與社工和同學抱怨你們的吵鬧，你們也不甘示弱地用相 同的模式彼此嘻笑、抱怨，最後在分配僅剩一瓶的可樂，萬中學生卻沒有遵守續 杯的規則讓你相當不開心，你用著大家都能聽見的音量碎念：「沒品阿！這麼貪 吃」、「阿是不會問一下喔？！哪屆的這麼沒大沒小？」，時間來到六點二十五分，
只差五分鐘就結束的食堂活動，記不得是黑熊離開座位與社工反應你們很吵的行
只差五分鐘就結束的食堂活動，記不得是黑熊離開座位與社工反應你們很吵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