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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陰性空間經驗

5.1.1 扮裝皇后

從19世紀中期起,Drag一詞代表男性著女性服裝;Queen則是源於Quean,是自英 國十七世紀起指具有女性氣質或是同性戀男性的用語。約於1930年代,Drag Queen合併使用,於1941年第一次出現在印刷品中,當時的定義是為了娛樂目的 扮成女性的同性戀男性。209

扮裝早期的定義是以男性模仿老婦人以娛樂觀眾的一種喜劇表演模式,除此外,

舞台上女性的裝扮其實是男性扮裝者次文化中為找尋男性性伴侶的一種方式。美 國約於20至30年代頒佈禁酒令,此時非法酒店開始以扮裝舞會的方式介紹扮裝皇 后給當時中產、勞工階級的顧客,甚至由於過受歡迎,即便於經濟大恐慌時期,

依舊造成一股「娘娘腔男子狂熱(pansy craze)」。然而禁令取消後,意味著藐 視守法、中產階級習慣的消退,牽動非法酒店的衰退,再加上因各州管制局增加 對酒吧同性戀行為的管制,促使更多純同性戀酒吧的誕生,反而將扮裝逐離次文 化圈。

扮裝再度回歸為二次世界大戰後,除士兵藉由扮裝娛樂同袍外,舊金山地區甚至 以此作為刺激旅遊的賣點。此時的扮裝是為了娛樂非同性戀觀眾,並維持此形式 長達三十年。仍而,戰後環境其實對扮裝表演設下諸多限制,除了萬聖節男人可 扮裝,及芝加哥所贊助並扶植至50年代的非裔美人傳統扮裝舞會外,身著扮裝服 裝上街是違法的。女性扮演者須攜帶夜總會的卡,以茲證明他們的扮裝是為了表

209 Encyclopedia of lesbian, gay, bisexual, and transgender history in America, pp.316-317

演。而財務上的緊縮,他們也開始以錄音對嘴的方式進行表演,也使得扮裝表演 吧的騷擾,並且成立具爭議性的帝制王室體制(Imperial Court System)為第一個 扮裝運動組織,目前改稱為國際王室體系(International Court System),在美國 西岸有許多分支。該組織主要是以扮裝皇后的表演收入支援LGBT團體(為以下

210 Encyclopedia of lesbian, gay, bisexual, and transgender history in America, pp.317-318

211 Ibid.

212 Ibid.

213 Ibid.

天生自然,而是由文化生成。而性別認同乃是一種演練,須以反覆的演練以求其

215 Encyclopedia of lesbian, gay, bisexual, and transgender history in America, p.319

216 'My camera has saved my life', interview with Angelique Chrisafis,

http://www.guardian.co.uk/artanddesign/2008/may/22/photography.art, 2010/6/5

217 Contacts Vol. 2, Portraits of Contemporary Photographers. Initiated by William Klein, 2000

218 Westfall, 1991:37/Fall

219 Ibid.

220 Ibid.

221 Goldin, 1996: p.452

222 另一種影像敘事,John Berger著,張世倫譯,p.285

戈丁希望以攝影鉅細靡遺地記錄她們的生活。她以攝影宣揚扮裝皇后的美麗,對 戈丁而言,她們不是男扮女裝,是突破性別二元劃分的第三性別。223戈丁曾說:

「當我看到一個扮裝皇后,我看到的不是男人身著女裝,而是混合兩者的第三種 性別,一種自由的形式。」224

圖5-1 Ivy wearing a fall, Boston, 1973

《Ivy wearing a fall, Boston, 1973》(圖5-1)中,戈丁自下往上拍攝的角度,顯示 了她對扮裝皇后的美的懾服。雙手環繞胸前、扭腰側身的軀體線條,展示的是陰 性姿態。向下凝視鏡頭的眼神,與緊扣右手臂、擦上深色指甲油的左手,在側身 後避開所有可辨識性別的生理線索,藉此跳脫性別框架下的檢視,戈丁試圖表達 吸引她鏡頭捕捉的,扮裝皇后的美,儘管其遊走在性別之間。此外,被攝者面對 相機自在的眼神與姿態,展現的是被攝者與攝影者間的互相信任與接納。

對戈丁而言,攝影是她收集美麗事物的慾望出口。她曾說:「我拍攝從不出自厭 惡,我也並非尋找醜陋的人。任何我拍攝的對象都是出自我的慾望。他們觸碰到

223 The Observer: http://www.guardian.co.uk/theobserver/2002/jan/06/features.magazine27

224 Westfall, 1991:37/Fall

我,或是我發現他們相當迷人。此外,我從不刻意在我的人生中,拍攝刻薄的照 片。」225戈丁的鏡頭臣服於美,而不帶有批判的眼光。然這段引述,其實也可視 為她對阿勃思(Diane Arbus)在扮裝皇后照片中(圖5-2)拍攝態度的批評。

圖5-2 Seated Man in a bra and Stocking, NYC, 1967, Diana Arbus

阿勃思鏡頭下的扮裝者,是男性著女性衣物,包含內衣、絲襪與高跟鞋,與扭捏 模仿女性的姿態。甚至在標註照片的題名上,不似戈丁尊重並掛上拍攝者的姓 名,而是以「坐著的男人」代稱,既不透露更多關於此人的訊息,更忽視此人扮 裝下的欲求。戈丁曾在訪談中表示,扮裝皇后並不喜愛阿勃思的作品,因為她試 圖剝奪皇后們對自我的認同。226因此戈丁認為阿勃思的作品是關於阿勃斯自己:

「她拍攝那些人物是為了滿足她想成為被攝者。她試著穿上他們的皮,是一種接 近精神病的共鳴。在拍攝扮裝皇后時,她試著剝去她們,並已她先入為主的觀念

225 'My camera has saved my life', interview with Angelique Chrisafis,

http://www.guardian.co.uk/artanddesign/2008/may/22/photography.art, 2010/6/5

226 Interviewed by Adam Mazur and Paulina Skirgajllo-Krajewska, http://fototapeta.art.pl/2003/ngie.php, 2010/5/31

呈現這些皇后。這與我拍攝扮裝皇后的意圖有極大的不同。」227

戈丁的攝影實踐可視為不斷的紀錄且讚揚生命的各種形式。對於扮裝皇后跨越性 別藩籬,大膽挑戰社會規則的舉動,戈丁曾說:

她們呈現的是第三種性別選擇。我從扮裝皇后身上我看到了勇敢,她們向公眾

清楚呈現她們的夢想,這讓我相當尊敬且深深被其吸引。」228

戈丁認為她為人所誤解的是,她介入團體是為了拍攝。然而她澄清,拍攝扮裝皇 后,是基於情感上的需要。她拍攝扮裝皇后,除了對美的追尋,戈丁尋求的是更 深層的連結,對於自身性別的複雜感再次確認。229戈丁自小的成長背景,是保守 的美國50年代,對於性別有相當刻板的印象與限制。但從小戈丁便認為性別間是 沒有差異的,哥哥能做的事情,自己也能如哥哥般完成。在嬉皮學校的學習,讓 她真正領悟到與其接受制式的性別劃分,不如標示不同於社會規範下的性別定 義;決定過著與自己性別相反的生活,甚至改變性別,對戈丁而言是自主權的最 高表現。230

加諾(Paulette Gagnon)曾描述戈丁的作品:自動且直觀的補捉人類表達中的細 微與親密。從扮裝皇后、同性戀、吸毒、賣淫到愛滋病,她讓我們知道脆弱且無 助的生命中的感動,並且透過如此的直觀,她直接撫觸到我們的視線。231戈丁以 不帶批判的角度拍攝照片,而她拍攝的對象則回應給她鮮明且誠實的自己,攝影 在此時給予了一種解放的力量。由於拍攝對象多歸類為社會的邊緣人物,而扮裝 皇后即是這類的拍攝主題之一,無法外曝於社會的無助感是他們所害怕的,然而 透過戈丁與他們建立的信任關係,使他們得以透過戈丁的相機,自在的展現自信 的自己,在此,戈丁的攝影賦予他們力量,挑戰社會拒絕的眼光。232

227 Westfall, 1991:37/Fall

228 Ibid.

229 Goldin, 1996: p. 448

230 Goldin, 1986: p.7

231 Self Drifting into Otherness, Paulette Gagnon, translated by Judith Terry

232 Heiferman. 1996: p.282

由追尋美的外表探索,轉而向內探索成為90年代戈丁拍攝肖像時的轉變。戈丁曾 表示,此時的作品則開始會製造場景並要求被攝者注視相機,反應更為內在的關 於沉思與自我認同之描繪。233庫什曼(Cushman)於1990年從當代西方社會對自 我所普遍抱持的看法指出,現代人的自我根本就是「空虛的自我(empty

self)」。二次大戰的經驗,使經濟、政治及道德環境產生劇變,也喚醒了人們 的空虛、失落感。當失去社群、社會所共享的傳統意義,當人們失去信念與價 值,他就會感到空虛。目前社會沈溺於追求物質生活的滿足,更加提醒人們內心 的空虛,以及渴望填滿的需求。234而這也呼應泰勒(Taylor)於1979年所提出,

現代自我的內在化特質:內觀自省(reflexivity)。他指出兩種內省方式,一為自 我控制(self-control),另一為自我探索(self-exploration)。而其中的自我探 索,目的便是藉由探索自己的身體、想法、感覺及慾望,塑造自己的認定,強調 的是我們必須「追尋自我」(search for ourselves)。而如此的向內觀視,可溯回 浪漫時期的主張,致力找出「存在於我們內心」的真理,重視想像、感受、內在 聲音等的重要性。泰勒指出,此時期人們開始憑藉自身對這世界、對其日常生活 的「感覺」,來定義什麼是合乎道德或「良善」(the good)。換言之,道德責 任是從個人內心喚醒,而非外界所規定。235

在《Jimmy Paulette and Taboo! In the bathroom, NYC》(圖5-3)中,右側的波萊 特(Jimmy Paulette)將手搭在泰波(Taboo! )的肩上,側身面對觀者,自在直視 觀者的嬌媚眼神,成為其肯定自己處境的象徵,這是對於扮裝中的自我認可。透 過觀者無可迴避的觀看,其處境成為存在的事實,唯有標示扮裝皇后的位置,才 具有抵抗主流文化將其邊緣化的力量。

233 Goldin, 1996: p.453

234 敘事心理與研究 :自我、創傷與意義的建構,Michele L. Crossley著,朱儀羚等譯,p.33

235 Ibid.

圖5-3 Jimmy Paulette and Taboo! In the bathroom, NYC, 1991

戈丁起初拍攝扮裝皇后是迷戀於他們的美,藉由記錄自己與他們生活的經驗,透 過照片的累積,其實也如實地呈現扮裝皇后的生活處境。如《Jimmy Paulette on David Armstrong’s bike, NYC, 1991》(圖5-4)中,藉由描繪波萊特以扮裝之姿走 出戶外,雖在照片與名稱中無法得知是參與何種活動,但與70年代只能生活在黑 暗中的環境相比,伴隨著80、90年代同志、性別運動的興起,扮裝皇后得以見光 的生活是不同以往的改變。這張照片的焦點集中在波萊特的上半身至臉部,其餘 的部份則因跟著單車移動而變得模糊。如同記憶中,對於專注的事物以外皆是模 糊的,透過擷取稍縱即逝的片段,得以回憶當時的美好。而戈丁鏡頭下對扮裝皇 后的捕捉,也替扮裝皇后在社會歷史脈絡下,留下美麗的標注。

圖5-4 Jimmy Paulette on David Armstrong’s bike, NYC, 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