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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小屋和蓝手镯

在文檔中 西红柿王 (頁 113-121)

“怎么在这里?” 我觉得头痛欲裂,伴随着恐惧。

“它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老鼠在上面咬了一个洞,我就把它从货架上取 下来了。” 经理回答我。

我久久地注视着苔藓绿西服。

它并没有变色。不知是染料失效,还是我心目中最喜欢的颜色已经就 是苔藓绿了。

也许,苔藓绿根本就不会变颜色。

梦幻小屋和蓝手镯

天,蓝得像一页童话。

“将来世界游乐园” 的摩天轮,从我新搬入的高层住宅窗前,盘旋而过,

我对这个唐吉诃德风车似的玩意儿不感兴趣,俯身下望,茵茵绿草中有一座 粉红色的小屋,宛如一朵玖瑰花瓣被静静地遗落在草地上。便萌动了去看一 看的念头。

游乐园售票处的建筑,是七个小矮人居住过的。赭色的树皮镶嵌墙壁,

上面涂着古老的青苔。高耸的屋顶站立着信鸽状的风标,发出悦耳的鸣叫。

售票小姐打扮成白雪公主模样:“ 您要购买哪种票?”

面对高科技与美妙传说的结晶,我的目光一定显出扑朔迷离。白雪公 主款款介绍:“ 您喜欢玩哪种游艺机,就买哪种票。如果都想玩,可以买通 票,十块钱一张,可玩一整天,比较优惠。” 当然,她恰到好处地莞尔一笑,

小心地避开我的自尊心,“ 如果您时间紧,只是参观一下,也可以只购一张 门票。”

我迅速浏览了游艺机的名称。水晶城堡、疯狂老鼠、吃惊房子、超级 帽子、海盗船… … 顺便记住了价目表,都很昂贵。

我肚子里的食物,还没有饱胀到需要用这么多外国惊险来消化,虽然 购买通票显然合算。

“我只想去那间外观是粉红色的小房子。”

白雪公主受到很好的职业训练,微笑着把一张粉红颜色的专用票撕给 我。

哦,它叫梦幻小屋!

小屋在俯视中好鲜明,此刻却隐匿于无边的绿色之中,只有依靠路标 前进。

一个丁字路口。

“叔叔,您帮我看看,我有米老鼠高吗?”

路旁有一幅巨大的标牌。穿着橙黄皮鞋的米老鼠,优雅地伸出雪白的 手套,上面用中英文书写着:“ 小朋友,假如你没有我高,请不要去找疯狂 老鼠。”

看来,疯狂老鼠是这位美国老鼠的近亲了。

在米老鼠的伴侣米妮通常站立的位置,此刻站着一位小姑娘,正在向 我张望。

她浑身圆滚滚的,穿一件很简练的背带白布裙,脸像红苹果一样饱满 光亮。眼睛和嘴也都是很端正的圆,像是以黑红两色重油彩用心写出的零。

我悲哀地想,她长大绝不会是身材窈窕面容清秀的美女。但此时却是一个极 惹人喜爱的女孩。

我便在心里叫她零零。

零零倚在米老鼠身边,用右手卡住自己的头顶,欲一比高低。在她滑 润的手腕上、套着一个蓝手镯。

零零蓬松的卷发,像薄雾一样笼罩着她的高度,她便努力将它们捺下 去。手镯与发丝相搓,发出风拂草叶的声响。她跳开来,失望地发现自己的 手指只齐到米老鼠黑耳朵的一半,便不服气地向我求救。

看着零零像黑围棋子一样晶莹的眼睛,我说:“ 晤,你可以算是和米老 鼠一样高了。”

她像云雀一样尖叫了一声,单腿蹦跳了两步,又轻捷地换成另一腿蹦

跳。再也不看我一眼,快乐地向前跑去,直到很远,才猛然回头,说了一声

“ 谢谢” 。

我注视着她的背影,那是一种像滚动的水银一样极活泼的姿势。许多 年前,当我还是小男孩的时候,我也会这样跑,觑前后无人,我也试着单腿 蹦跳,立刻感到困难和荒唐,就停了下来。

突然,零零摔了一跤。在向前扑去的一刹那,她记得去保护自己的手 镯,但仍旧晚了,手镯碍到地上。她心疼地抚模手锡,手镯大约有了一些损 伤。这很糟糕,但更糟糕的是她的腿,膝盖处流出血来。

我担心地跑过去。

零零从兜里掏出一块蓝手绢。白裙子只有一个兜。兜里装着蓝手绢时。

裹不住的蓝色从布丝渗出,好像她揣着一瓶墨水,现在,她通体晶莹了。看 起来零零是一个粗心而常摔跤的孩子,上次的痂痕尚未完全脱落,新鲜的血 又从边缘缓缓浮出,像红水河上飘着一叶小船。

零零拿着蓝手绢思索了一下,手镯和腿,哪个更重要,我以为这是毫 无疑义的。零零的思维很快,全不似成人那样优柔寡断,迅速把手绢系到了 手腕上。

我想劝阻她,小姑娘满脸都是对陌生人的拒绝。我终于没有作声。她 已经忘记我了。

现在,看不到蓝手镯了。人们只能看到一个小姑娘腕上缠着一方蓝手 帕,膝盖流着血,一拐一破地走向疯狂老鼠。人们会以为这小姑娘身上两处 负伤。手更重一些。

梦幻小屋在路口的另一侧。我却突然对零零关注起来,她毕竟只到米 老鼠的耳朵,最多不过打个平手,又挂了彩。

我尾随她去。

疯狂老鼠实际上是一种类似翻滚过山车的大型游艺机。零零坐在椅子 上。有一副马蹄形的重物,鞍轿似地降落在她幼嫩的双肩,像一双铁腕扼住 咽喉两侧。这样老鼠在剧烈腾挪的时候,才不会被巨大的惯性投掷而出。还 有一条钢索般的保险带,把她和座椅坚定地联系在一起。

零零虽然滚圆,毕竟是个孩子,保险带扣到了最后一环。因为心灵上 负了责任,我便走过去看她系得是否牢靠。她完全沉浸在冒险前的快乐之中,

对每个走近她的人,无端地微笑。

开始检票了。零零把她的蓝手镯打开,又小心翼翼地包好。

疯狂老鼠动作起来,这是一场真正的鼠疫。它毫无规则地颠簸起伏,

沿着尖锐的直角,无目的地扑打跳越。人们恐怖的失叫声,像黑色的松针,

从疯狂老鼠背上铺天盖地撒下,使每一个旁观的人,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 抱 头鼠窜” 。

我抗拒着恐惧和眩晕,目光拐着锋利的路线,困难地跟踪着小小的零 零,其实,她即是此时发生了某种意外,我也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疯狂老鼠倏地完全地倒立起来,我半仰着脸,极清晰地看到,在太阳 米字形的光辉一侧,零零同我鼻子对着鼻子,像个婴儿般地俯冲过来。在那 双黑云子一般的眸子里,饱含着地面苍翠的绿色。

我的责任业已尽完。老鼠痛苦地安静下来,我转身离去,去寻找那依 稀的粉色。

梦幻小屋的门是椭圆形,中间有一个肉色的钮。它引动人们温馨的忆

念。却终于想不出确切的究竟,怀着不甘心走了进去。

粉红色的微光,像雾霭一样包裹过来。看不到灯,或者说到处都有灯,

墙壁像渗水一样沁出粉色的光栅,使你以为伸手就可以抓到粉色的颗粒。

温度极适中,像幼时祖母刚刚用舌尖尝试过递来的一碗粥。

空中弥漫着一种类似抚摸般的韵律。它不疾不徐,无休无止。像一只 巨大的手掌,温存而准确地拍击着每个人最原始的记忆… …

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每个人都像被过分醇香的酒灌昏了头,

松弛在极舒适的座椅上。

我的理智抵制着俘获,极力思索着:这小屋,我似乎居住过… … 当我 终于想起来的时候,悚然一惊:这不是仿照人类母体内的宫殿塑造的吗!怪 不得它给人以无可比拟的安宁和归属感!

那个椭圆形的门,象征着脐。它是婴儿和母亲永久的联结之路。

在被疯狂老鼠强烈摧残之后,你不得不佩服将来世界的领导人了。你 不论怎样不以为然,都要进入沙滩般的舒缓之中。

门猛地被撞击开,零零滑动进来。小孩子距离母体的路程更近,她很 快便进入了梦幻的境界。蜷在座椅上,像一只温顺的白猫。

环境已具有如此的魔力,再加上正式的节目,该是怎样的美妙!我觉 得这钱花得不冤。

从脐里走进一位年青的女郎,她长得很媚气,前冲式的长檐帽,提醒 人们这是中外合资的游乐园。

我无端觉得,工作人员应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

“就要开场了,收票了。请把票拿出来。” 女郎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冷漠。

人们都从怀抱的温暖中清醒过来,像要保留住最后的美好,依旧蜷着 身子,无声地举起票。

小姐一把将我的专用票掳了去。

零零举起她耦节似的胳膊,蓝手帕经粉红色的渲染,蜕变为深紫。

小姐将我侧方之人的多用票捋过去,撕下表示梦幻小屋的那一联,余 票退过。

小姐走到零零眼前。零零的胳膊已经下沉,她举起得过分早了。

“票在哪儿?” 小姐问。

零零便像在课堂上举手发言惟恐叫不到时,将手举得高高。

“那请你把手绢打开。” 小姐催促道。零零已经耽误了时间。

孩子们总是这样,遗漏一些非常重要的步骤。零零用另一只手去解这 只手上的手绢。小姐耐心地等待着,像副食店售货员在等待一个没有主动拔 掉瓶塞子的买醋者。

手绢系得过于牢靠了,解得便很艰难。幸而小孩子们的心,细小却并 不细腻,零零全然没有察觉到小姐的厌倦,终于解开时也没有成年人乞求原 谅时惯常的歉意,蛋圆的小脸因为窘急的汗水,更显出油汪汪的可爱。

“阿姨,您看——”

在这种无遮拦的笑脸面前,萌生愠怒的小姐也忍不住了一个微笑。

现在,小姐和人们都看到了那个蓝手镯,在手绢的保护或是蹂躏下,

它不安地褶皱起来,像一个洗衣女人冬天的手,边缘皲裂出无数细白,小姑 娘温润的汗水,将它们浸涸得绵软而浅淡。

这是一个纸环圈成的手镯。

“把手伸过来。” 小姐突然兴奋起来。

零零顺从地把手伸过去。手背凹陷的小坑里积满灰土,唯有指甲红润,

像一枚枚光洁的鼓锤。

“我说的是让你把你的手心伸过来,你为什么不?” 小姐的声音已露出 明显的恼意。

“我说的是让你把你的手心伸过来,你为什么不?” 小姐的声音已露出 明显的恼意。

在文檔中 西红柿王 (頁 113-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