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梧棲港的興起與街市發展
第三節 梧棲港的樟腦衝突事件
樟腦產地雖以北部為主，但中部山地產量亦豐，集集、埔里所產的樟腦大多 運至梧棲，再轉運至淡水出口。同冶二年(1863) 改為官賣(官督商辦性質)，後在 大甲設有腦館，承辦樟腦事務，不准民間與外商直接交易，使洋商利益受損，洋 商屢向官方要求開放自由買責不得要領，於是「怡記洋行」(E11es&Co. ) 在梧棲 私設行棧，購存樟腦，結果被鹿港海防同知查扣而引發台灣涉外史上的「樟腦糾 紛事件」(Contest of Camphor) 。樟腦糾紛事件的背景涉及開港通商以來本地商 人和外商的利益衝突，和民間與西方傳教士的糾紛相激盪，使梧棲事件成為涉外 糾紛的導火線。
樟腦是台灣特產之一，連橫於《台灣通史》，236謂：「當鄭芝龍居台時，其徒 入山開墾，伐樟熬腦……配售日本，以供藥料」，連氏所言何據，雖然不明，可 是台灣早自明末，就已開始製腦。
直到清朝領有台灣，封禁番地，康熙五十九年，逮捕違禁入山熬腦者一百數 十人治罪以來，台灣的製腦事業一時衰廢。降至雍正三年（1725），閩浙總督滿 保奏設軍工料館於南北二路，由台灣道經辦伐樟作為船料而為籌集經費，始准一 般製腦，但仍私販。237如道光五年，將軍工廠及軍工料館設於艋舺，北部業者所 製樟腦，一律需要運交料館。雖然，常時政令不行，私熬私販仍不絕跡。惟其規 模不大而已。
然自道光四年，英商偷運鴉片來台，在鹿耳門不能起貨，轉至雞籠、淡水與 當地姦民交換樟腦，運往印度，獲得巨利，於是樟腦之用途擴展，銷路漸增，外 商對於台灣的樟腦漸表關心。
咸豐五年（1855）有寄寓香港的美商魯濱內（W.M.Robinnet），初駕路易號，
嗣駕山嘉古號輪（Santiago）船，來台收購樟腦，又獲巨利。未幾美商奈普魯士 及威廉安東二洋行成立，與魯濱內合辦樟腦貿易，雇用多數船員，購入武裝之賽 因士號及弗魯律克號輪船，攜帶巨資八萬美元並贈官吏之禮品，來台搜購大量樟 腦而去。嗣後又有美商威廉駕坐克拉利達號來台，公然與當地官吏訂立契約，獲 得樟腦專利，並且約定准許該行在打狗設立根據地。但是該行投下巨資四萬五千 美元，改修港口，設置倉庫，並為預防海盜，搆築相當堅固之防禦施設；台灣官 吏卻遲遲不肯履行協定。因此，該行遂採強硬態度，進行威嚇的交涉，於是不及 二年，得運樟腦七十八艘出口。而且為航行西海岸，搬運各地積貨，新建了一隻 八十噸的貨船巴爾號。238以後，年年裝運一百萬噸以上的樟腦，至香港傾銷。當
236 連橫，《台灣通史》，台灣省文獻委員會，1992。
237 台灣總督府史料編纂委員會，《台灣樟腦專賣志》，臺北：臺灣日日新報社，1924；《台灣通 史》卷十一，〈榷賣志〉則謂：「雍正三年閩浙總督滿保奏准台澎水師戰船，令於台灣設廠修造，
以臺道臺協監督，於是南北二路各設軍工料館，採伐大木，以為船料，而檄匠首任之….併許熬 腦，以私其利，而他人皆禁也。」
238台灣總督府史料編纂委員會，《台灣樟腦專賣志》載：「本契約是1855 年 6 月 27 日，美籍船 長波達及中國官憲在台南調印的。」；賴永和，《台灣通志稿》卷三外事篇，謂：「魯濱內來台收 購樟腦，後有美國商船二三艘來台，在西海岸設置代辦店，專司樟腦之輸出」
時，在台收購價格每擔僅八美元，而在香港出售價格，高達十六美元，其所壟斷 利益，如何巨大，可想而如。
到了咸豐十一年，原為美商獨佔的樟腦收購特權，始落入英商怡和洋行
（Jardine Matheson & Co）及 Dent & Co 之手。239這二家英商最早派員來臺經理 商務，同治元年（1862），就在淡水設立洋行。隨後美、德二國的商人，亦陸續 出入台灣；在淡水、打狗、安平三地，設立洋行或代理店，從事貿易。這些洋行 或代理店所經營的主耍進口貨是鴉片，出口貨是台灣特產。
表 4-3 同治元年（1862）諸外國船輸出表
數量 金額（美元）
樟腦 2338 擔 40584
煤炭 9948 擔 1472
藍 2495 擔 24950
米 7209410 磅 133096
糖 1168 擔
茶 637 擔 8916
Wood 3580 板 Timber 150 板
其他 567300 斤
資料來源：廖漢臣，〈樟腦糾紛事件的真相〉，《臺灣文獻》17：3，1966，頁 89。
說明：這個表沒有包括英船，可見同治元年英國以外的外商，從台灣裝運出口的 特產，是米佔大宗，其次是煤，再其次才是樟腦。
表 4-4 同治元年（1862）英船輸出表
數量 金額（美元）
樟腦 7604 擔 136872
カツシユ 468 擔 6552
藍 85 擔 900
米 754910 磅 16260
硫磺 1666 擔 3332
茶 2879 擔 40306
計 204222
資料來源：廖漢臣，〈樟腦糾紛事件的真相〉，《臺灣文獻》17：3，1966，頁 90。
說明：從這個表看來，可以明瞭英商從台灣「禁運」出口的特產，是樟腦佔大宗，
米、茶、硫磺，不論是在數量上或金額上，均遠不及樟腦之多。這些樟腦都是違 抗禁令，利用華籍買辦直接向民間購進的。
239台灣總督府史料編纂委員會，《台灣樟腦專賣志》，臺北：臺灣日日新報社，1924。
因此，同治二年九月二十五日（1863）新任台灣分巡兵備道陳懋烈，就重申禁令，
將內山所產木村，全都劃充官田，嚴禁私熬樟腦，又鑑於樟腦的銷路日廣，將從 來兼掌樟腦事務的艋舺軍工料館，改為腦館，並在新竹、後壠、大甲三地，設立 小館，由台灣道庫出資，大事收購。然而實際業務，則由民間包辦，道台祇向包 商，每年收取一定的包銀而已。240這是一種不完全的專賣制度，但是由於這個制 度的實施，外商受到很大影響。當時，外商向腦館購入樟腦，每擔十六美元，運 到香港出售，每擔十八美元，雖然並非完全無利可圖，但是腦局向生產者收購樟 腦，每擔僅六美元而已，如果外商直接向生產者收購，最多每擔八美元，便可入 手，所以外商均感不平。各據條約，主張開港地的居住營業權利，不顧禁令，繼 續利用買辦，至生產地，放款收購樟腦，或利用姦民深入內山私熬樟腦，以武裝 之護衛者保護運往淡水出口，於是台灣官吏與外商的關係，漸趨惡化。同治五年 十月，吳大廷新任台灣道，更議整頓腦務，加強管制樟腦業者，嚴禁直接出售外 商，於是外商，也共張戰線起來對抗。因此，對吳大廷向外商或英國駐台英國領 事之抗議，都置之不理。不久，外商私運樟腦，被民截擊，或其用人被民傷害事 件，接踵而生。同治七年二月，梁元桂繼任台灣道，對於外商違禁採購樟腦，取 締尤嚴，於是許多年來的樟腦糾紛，遂至表面化了。
此事件始於同治七年(1868) ，打狗英商怡記洋行之代理人必麒麟
( W.A.Pickering ) 利用買辦許建勳與梧棲的蔡姓合作，從事收購樟腦，台灣道梁 元桂亦援用另一大族陳姓與其相抗，繼而命鹿港同知洪熙恬帶兵勇截留私運出口 的樟腦，以致樟腦遭風漂沒。241後來必麒麟親自來梧棲調查真相，當時怡記洋行 的棧房已被陳姓占去，必麒麟以優越的武力助蔡姓奪回棧房。梁元桂又以蔡姓先 人曾涉及叛案為由，令洪熙恬派兵勇前來緝捕蔡氏，蔡氏聞風避遁。必麒麟仗其 火力與兵勇相持不下，洪熙恬與其會談，勸他離去，必麒麟起先引天津條約為恃，
態度強硬。打狗英領事吉必勳(John Gib. son) 以天氣險惡，廈門的砲艇一時無法 前來聲援，而且探知梁元桂可能設法不利於比麒麟，乃派專差來梧棲通知他離 開，於是必麒麟不敢從陸路回打狗，而從梧棲搭船前往淡水，暫居於寶順行 (Dodd&Co. ) 等候船隻前往廈門向英國領事報告此事件經過。
梧棲樟腦事件未息而各地糾紛亦起，如鳳山埤頭教堂被暴民拆毀，交涉無 著。同冶七年(1868) 八月，英國駐華公使阿禮國(Ruther -ford Alock ) 和砲艇依 加魯號( Icars ) 艦長斯各特(Lord Charles Scott)、打狗領事吉必勳，必麒麟一行與 梁元桂談判，未達到任何結果。同年十月閩浙總督英桂派興泉永道曾憲德渡台，
偕台灣府知府葉宗元在打狗與吉必勳、必麒麟、布斯達特號(Bustard ) 與阿爾傑 蘭號(Algerine ) 兩艇艇長、傳教士馬雅各(James L. Maxwell ) 談判，英方要求處 罰暴民，賠償損失，屢行條約等要求，結果談判破裂。十一月二十一日，吉必勳 與武官茄當(Gurdon ) 率艇至安平示威，二十五日發動砲擊，並率兵登岸佔領營
240 連橫，《台灣通史》，台灣省文獻委員會，1992。
241 《籌辦夷務始末選輯》，臺灣銀行經濟硏究室編輯，七年十月二十八日閩浙總督奏：「台灣領 事官综令洋將違約妄為飭總理衙門辦理」一摺，謂為「必麒麟在不通商之梧棲口岸私通奸民設棧 收買樟腦私運出口致被截留遭風漂沒」。
署，燬軍裝器械，殺傷兵勇，副將江國珍受傷服毒自盡，總兵劉明燈無所措，最 後由紳商黃應清應付始撤兵，繼而雙方會談，訂立「樟腦條款」(Camphor Regulation) ，與樟腦業有關者為廢止官營，外國人及雇用者可自由收購，另賠 償怡記洋行在梧棲所損失之樟腦六千元。釁始於梧棲的樟腦的糾紛告一段落。
1869 年至 1886 年，樟腦自由買賣，但因國際腦價下降，內山先住民與樟腦業者 衝突頻仍，1884 ~5 年間又因中法戰爭波及，海上交通被封鎖，故產量和出口並 未暢旺。
光緒十二年 (1886) ，台灣巡撫劉銘傳奏議獲准硫磺、樟腦改為官營，中部 地區在彰化設腦務總局，卓蘭、集集、埔里設分局，霧峰豪族領袖林朝棟曾參與 官辦政策之籌商，因緣際會使林家成為最大的樟腦業經營者。劉銘傳與林朝棟合 作，給予大甲溪至濁水溪之間近山地區的開發權，林朝棟和其叔文欽組織「林合 號」從事開發，在東勢角另設「五合記」採收樟腦。林文欽另與蔡振聲合組「錦 勝號」從事樟腦貿易。1890 年至 1895 年之間，林家擁有五百個以上的隘勇以保 護腦丁，腦灶超過三百個，年產量約3, 600 石，占全台產量的十分之一左右，這 些樟腦都由梧棲或鹿港運出口。242林家可能亦認為有在梧棲投資開發的價值，光 緒十八年(1892) 投責開墾草浦地區為田畝，面積一百五十甲，並設有公館為收 租貯穀之所。243
割台前後，梧棲港口條件欠佳，船隻大多靠汨塗葛堀，244故經營樟腦的行號
割台前後，梧棲港口條件欠佳，船隻大多靠汨塗葛堀，244故經營樟腦的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