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第一章 方法論於臺灣政治學界之檢視

第二節 研究目的

政治學方法論的爭論長久以來環繞在幾個核心之中,最主要的核心屬於「社 會科學研究的科學化問題」,由此可以推演出幾個經常討論的命題:一、社會科 學本體論問題;二、社會科學知識論問題;三、基於社會科學本體論與知識論 的立場提出相應之方法論主張、規範與實際的研究方法原則。從哲學的專業領 域來看待本體論問題,涉及了我們研究的世界究竟是何種存在的形式:變動不 拘或永恆不變?究竟有一種真實客觀獨立於觀察者與理論的存在,或者只是一 種心靈思考以及語言的效果?如果有一種真實的存在,我們如何超越表象而進 入實存之中以掌握住真理?或者這個世界並沒有一種真實客觀的存在,至少人 類絕無可能接觸到世界的本體,因此所有的觀察都只是現象而已。不同的本體 論立場之間的爭論從古希臘就開始,迄今這仍然是一個人言言殊的大哉問。根 據不同本體論的主張,哲學上出現了現象主義(phenomenalism)、客觀主義

(objectionism)、觀念論(idealism)、實存論(realism)、唯名論(nominalism)

等主要的形上學派別,討論關於真理與表象的問題。

另一方面,從知識論的角度出發,哲學家想要找出知識如何成為可能的解 答。知識是否需要基礎?我們究竟能夠認識什麼?如何判斷證據以及辨別這些 理論的真偽?優良的理性能夠使我們的知識更具有合理性?理性究竟該如何界 定?邏輯與理性能夠建構堅實的知識基礎嗎?科學理論之間的轉換具有理性的 基礎嗎?科學真的建構在理性的基礎之上嗎?或者只是對於人性偏好的高明掩 護?自從孔恩(Thomas Samuel Kuhn)《科學革命的結構》(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1970)一書出版之後,似乎原本為毫無疑問的肯定答覆,

如今卻面臨著嚴重的理性危機;孔恩一書所引發的危機事實上出乎其意料之 外,其本人主要的用意也不在於否定科學的理性基礎;相對於此,晚近八零年 代社會建構論反而才是往否定理性、反實存(antirealism)的路徑發展(Latour

& Woolgar, 1999: 251-257)。而這方面的討論目前都可以歸在後現代主義的大纛 之下。

然而,本體論與知識論的立場是相互影響的(intertwined),Ian Hacking 在 Representing and Intervening(1983)一書中的行文便可感受到他不想淌進哲學 立場辯論的泥沼中,亦無清楚交代自己的哲學立場究竟為何的意圖。Hacking 甚至表明純哲學上的討論是否能夠產生結論是值得懷疑的,12 因此他不把問題 放在知識論的傳統中進行長遠的歷史脈絡交待,特意將科學哲學的問題分為真 實性與理性兩類。Hacking 認為理性作為知識論裡一個重要的核心問題是值得 討論也應該討論的,但此類問題的論辯可以上溯至希臘時期,僅在不同的時代 以不同的哲學面貌呈現。Hacking 對於理性這個範疇在哲學上辯論能否有解深 表懷疑,因此他全文並不希望陷於理性在哲學爭議的堆積,而希望從真實性的 問題切入以作為知識論討論的途徑(1983: 2-3)。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的哲學 立場並非傳統哲學家所持的規範性優位之立論型態,企圖以此規範「真實性」

的本質;相反地,他僅在最具有實用性的基礎上才承認自己是一個實存論者,

並且透過對世界的成功「干預」作為實存的務實界定。換言之,Hacking 並非 完全囿於哲學上的立場而不顧一切科學歷史、科學實驗的現實。如此一來,自 然不需要為科學的進步性建構一套全稱性的哲學命題,以至於落入對此理論合 法性挑戰疲於奔命的窘境,使自己的哲學立場保持開放、彈性與多元的可能性。

13諷刺的是,這種本於科學史的經驗作為科學哲學討論的起點似乎比起強調現 代科學觀的科學主義訴求更符合科學主義強調「訴諸經驗」的態度。Miriam Solomon 便認為持這種立場的學者標榜著科學主義的大纛,認為我們必須放棄 形上學對於經驗科學的拘束,所有稱得上是科學的理論或研究必然將具有「客 觀性」、「簡約性」、「普遍性」等科學理論的現代性標準。然而,這樣的一個論        

12 Hacking 將理性與邏輯歸類於認識論並排除在他探討的範圍之外(1983: I-2),但全書主要討 論的仍然在解決理論存有物為真與否的問題,因此仍應歸類為知識論的討論範疇。而這也是本 文所討論的範圍,僅此說明。

13 科學哲學最主要的問題之一便是在解決科學具有理性的問題。

述本身便是自相矛盾的。科學主義是強迫傳統研究途徑的人放棄根深蒂固的形 上學傳統,卻以另一種新的形上學傳統代之。對於他們所謂的「無情而客觀」

的事實之方法論提出一套全稱性的命題(Whitehead, 1981: 3),為科學下了「凡 是….才符合科學」的形上學宣稱,將一切的研究規範在此拘束下,並以此作為 一切知識合法性的基礎。

Solomon 作為科學哲學家,他並未否定規範性定義的重要性,正如 Hacking 並未因其為形上學問題便予以迴避。Solomon 認為如果需要給科學方法論提出 一個規範性的命題,則必須要從科學發展的實際面找出規範(2001: 13),以使 得科學的理性危機不至於顛覆了科學進步之事實的科學哲學基礎。對於這個問 題的處理,傳統上以「發現的脈絡」與「證成的脈絡」作為切割,並將知識理 性的基礎置於後者。Karl Popper 則在這個脈絡下以否證法(falsification)作為 科學理論的證成方式(1989: 94-96);Imre Lakatos(拉卡托斯)在《科學研究 綱 領 》 一 文 中 所 使 用 的 方 式 則 是 透 過 承 認 某 種 程 度 的 約 定 主 義

(conventionalism)(Lakatos & Musgrave, 1977: 115-118, 140-143),亦是認定科 學史以理性為依據,將非理性的因素歸類為科學史的「外史」,從而保留科學史 內部發展的理性成分(Kuhn, 1977: 118-120)。如此一來便可以排除因孔恩使用 科學典範,以及科學社群的社會心理因素負面效果,使科學本身所具有的理性 不至於損毀,並以此作為證成科學進步的基礎。14

由所簡述的內容可以發現,Popper、拉卡托斯等人與其說是要為知識尋找 理性的基礎,不如說是要為那些與科學研究形影不離、糾纏不清的非科學因素 尋 找 一 個 有 效 的 外 科 手 術 方 式 加 以 切 除 。 因 此 對 於 這 些 因 素 往 往 以

「external-」、「social-」、「unreasonable-」、「nonrational-」的方式來加以稱呼

(Solomon, 2001: 13),否定這些因素在科學研究的過程、科學理論的建構、競 爭理論之間的選擇、典範轉移的競逐中所扮演角色之合法性。這種處理方式,

       

14僅非常簡略的介紹,本文無法詳盡的訴說這兩位哲學大家的整套思想體系,有許多也與本文 並無直接關係。

自然可以使原來基礎於理性的科學哲學立場,繼續保持其永恆不變的超越性與 繼續作為科學主義指導、拘束經驗研究的規範性地位。但這種作法是否失之武 斷與權宜是本文深感質疑的,在實際的科學實驗的理論建構過程之中,其所謂 外部性因素介入之深、影響之遠,對整個研究結果導向作用之真實,並無法如 純理論般的作法以理論的手術刀加以切除即可。如果實存的科學研究過程是無 法切除外部因素的,那麼又該如何處理?Solomon 認為應該破除對於理性以外 因素賦予不當負面價值的作法,因為從實際的科學實驗過程之中,無論是理性 或非理性的因素事實上都有助於科學的進步亦同時有害於科學的進步。因此,

Solomon 對於這些因素賦予一個中性的概念─「決策動因」(Decision Vectors),

透過這些動因在實際的科學過程中扮演的角色,以建構一個符合科學成功經驗 的方法論規範(2001: 51-63)。

從科學的實存經驗中去建構與修正科學哲學立場,這樣的一種科學哲學轉 變可以使哲學上的討論不至於落入極端且虛妄之中。舉例而言,孔恩《科學革 命的結構》一書出來之後,哲學界就把它所提出的典範、不可共量性以哲學論 證的方式指稱其有落入相對主義的危險,並認為他的想法徹底破壞理性在科學 發展上的作用,甚至使知識成為不可能。15透過哲學分析將其文本的論證邏輯 抽繹出來並加以形式化與普遍化的作法固然可以使其論述更為清晰明確,透過 符號邏輯的演繹亦能證明前提與結論之間的真假關係,但這可能模糊了主要的 問題意識,甚至扭曲其原意。以孔恩的著作為例,他對科學社群在典範之下的 運作,以及不同典範競爭時期的典範轉移使用社會學式或神學信仰方法的描述 方式(Kuhn, 1994: 165-190),如抽取他論證的命題並以此作為推論,推導出相 對主義的結論,那麼這到底是孔恩的結論還是哲學上邏輯的結論?另外,如果 以社會建構論的產生地─「實驗室」,任意將他基於現象的描述簡化成幾個命 題,並論證他可能造成相對主義、虛無主義或懷疑論,那麼將很容易誘導問題        

15 相關討論可參考苑舉正,2007,〈一個沒有固定方法的方法論:論「典範知識」的「相對主 義式誤解」,《政治與社會哲學評論》,21:47-88。

落入抽象而無解的形上學爭執,該爭論不但並未直接面對和解決這些從現象而 來的問題,至終更可能只是在打稻草人而已。然而,如果我們把這樣的現象推 到極致,僅因形上學爭論未果便認為其毫無實義而加以摒棄,甚至認為專注在 科學的客觀實驗中便足以建構一個真理的理論,這樣一種想法也是錯誤的,但 這卻是目前對於「科學研究」最熱門的看法。這種想法最為典型的代表就是將 傳統研究途徑稱之為「搖椅」,諷喻其理論是從「搖椅」上憑空想出來,因此科

落入抽象而無解的形上學爭執,該爭論不但並未直接面對和解決這些從現象而 來的問題,至終更可能只是在打稻草人而已。然而,如果我們把這樣的現象推 到極致,僅因形上學爭論未果便認為其毫無實義而加以摒棄,甚至認為專注在 科學的客觀實驗中便足以建構一個真理的理論,這樣一種想法也是錯誤的,但 這卻是目前對於「科學研究」最熱門的看法。這種想法最為典型的代表就是將 傳統研究途徑稱之為「搖椅」,諷喻其理論是從「搖椅」上憑空想出來,因此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