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祭壺器的風格意義與流動
第一節 祭壺器風格意義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55
第四章 祭壺器的風格意義與流動
祭壺器等宗教祭祀器物群，隨著男子成年與女子成家之後進入家戶，diwas 積極地參與家屋男子年齡階級pasin Malataw 等活動，sifanohay 等祭祀器物群介 入家戶女子操持祭祀祖靈相關的所有歲時祭儀。然而，人們對於與個人生命歷程 如此緊扣的祭壺器等宗教禮儀性人工製品，是如何地形塑其風格認同呢？歷經近 現代長達一百多年來，在日據時期傳統野燒製陶技術與生產中斷後，人們如何帶 著擁有強烈性別意識的祭壺器風格認知，進入現代化資本市場進行有意義的交換 與選購呢？再者，外來的物或商品進入祀奉祖靈與神靈的村社與家戶後，儼然以 祭壺器的宗教意義再現且內化成為伴隨宗教祭儀物質文化的重要象徵物，而重新 被支配流動於家屋社會。
第一節 祭壺器風格意義
本節關注於東昌村男（diwas）/女（sifanohay）祭壺器風格意義的認知，觸 及歷史化過程外來物如何轉化進入祭祀家戶。再者，廣泛性地進行目前東昌村有 著強烈祖靈信仰家戶持有祭壺器的文化性、形制分類與年代意義上的討論。
一、風格形制的認知
在東昌村祭壺器有著強烈二元結構的性別意識，承第三章祭壺器的生命初始 階段，因為男子成年取得diwas 資格，得以進階年齡階級參與男子 pasin Malataw 祭儀，同時取得婚姻資格成家的男女，女子於婚後家屋落成之際委請巫師miasik to loma’，操持家務與祭祀祖靈進而取得 sifanohay 等祭祀器物群組，做為祖靈信 仰祭儀核心的祭壺器風格形貌，如何在日常祭儀中反覆地被形塑與理解呢？
在東昌村祭壺器的語彙，男子使用的diwas 長期以來一直沒有變動過，而且 放諸濱海的阿美族村社皆然（佐山融吉 1912；古野清人 1945；陳奇祿 1959），
然而與之伴隨女子使用的sifanohay 於其它濱海阿美族村社，如里漏社（東昌村）
以“チウカン”（古野清人 1945）或貓公社（豐濱村）以 tsiukan（陳奇祿 1959）
被紀錄下來。無論是日語的“チウカン”或是羅馬拼音的“tsiukan”，語意均指向購 置漢人商店的“酒酐”，即小型的褐釉硬陶壺。目前東昌村部分家戶留傳數代，從 日據時期沿用至今未跟著家戶女性持有者陪葬或是破掉拋棄的古老樣式薄胎褐 釉硬陶壺的祭壺器，即為古野清人記錄的“チウカン”，然延續至今在東昌村仍同
‧
壺器是一對，男的 diwas，女的 sifanohay。」凸顯出 sikawasay 對於家戶男女成 員所應許的祭儀，或是做為巫師於巫師祭（mirecuk）召請男女 kawas 降臨予以 宴請，所需的承載物男/diwas、女/sifanohay 的認知，是以一對的模式共伴於家屋 男女或是巫師個人祭儀必備的宗教禮儀性物品。對於祭壺器價值意義，身為巫師的Sera 慎重地提及：「祭壺器是一年只能拿 出來一次的東西，也就是每年十月mirecuk 的時候，平常是不可以隨便拿出來的。」
此外，巫師Sera 面對老人家傳世古老款式風格的褐釉薄胎硬陶壺 sifanohay 或是 陶土野燒的diwas，Sera 認為即使論不上市場價錢，但因為長期做為祭祀（pasin）
承載祖靈與神靈之用途，故視之為無價之寶：「老人家有沒有，看到那個sifanohay，
就會發出，啊！很像寶一樣。那本來就是寶，『無價之寶』。你要去找，找不到了。 代性機械輪修塑形的 diwas 則相對保留。此外，Sera 也提出 diwas 與 sifanohay 兩者之間高度、相對大小的比較：「以前老人家捏的，不像現在。以前都用稻草 蓋起來燒，……diwas 我會選這種 Cilan 捏的，因為它比較傳統的感覺、比較古 老的感覺。這一種 Aits 拿來賣的是比較現代啦！若是高度的話，以前的 diwas 沒有那麼高，高度大概這樣而已（Sera 以手指比畫約 6cm 高）。sifanohay 比較高，
有肩膀。但是顏色都是土黃色的，我媽媽的sifanohay 也是。」
對於祭壺器的形貌，巫師vayi 們總是以：「sifanohay 就是 masusu（胖胖的），
diwas 的樣子就是 makubi（瘦瘦的）」的話語形容之，無疑是對於成對共伴性別 分立的祭壺器最為貼切的描述，sifanohay 帶有肩膀（折肩）或鼓腹 masusu 的樣 貌，細小凸折腹則是makubi 的 diwas，兩者是一個胖瘦、大小的對比風格概念（圖 4-1 a、b）。
對於祭祀溢滿米酒、召請承載祖靈降臨且予以餵養（pakaen）的祭壺器而言，
擁有外侈且相對寬敞的壺口無疑是祭祀時觀視祖靈實存的空間，A’am 阿姨對於 父母親留下來的祭壺器口部提及了此一看法：「若是diwas 要做的話，洞差不多，
口再稍微開一點，高一點。sifanohay 的口也是稍微開一點。」
‧
親makawas（行巫）時所使用後來跟著父親過世陪葬的 diwas，指出此類型傳統“有 腰身”（器腹凸折現象）的 diwas 已再難購於市場：「男孩子可以陪葬diwas。…… diwas 做的很不錯，也不會搖搖倒倒，它做的很平。diwas 底部最重要，弄得很 平，像這樣放在玻璃上平平的，它這樣就很穩啦！（A’am 持起 diwas，手指抹著 diwas 平底部位後，放回玻璃桌面）最重要的是你這種做的穩，拜拜的東西不能 搖搖晃晃，底部一定要做穩，拜拜的東西是很重要。」關於祭壺器的重量部分，A’am 阿姨手拎著阿公 Visay 生前行巫（makawas）
所使用器身較矮、器壁厚實的diwas 認為：「diwas 是輕比較好，但是也不能太輕。 釉薄胎硬陶壺sifanohay（圖 4-1 e）提到：「這個 sifanohay 是 mukasi（日本語，
亦為舊款的），是以前媽媽用的，老老的舊的。我這個很輕，不像她們的很重，
像石頭一樣。所以要小心保管，現在已經買不到了。我現在祭祀用的祭具都是媽 媽留下來的，媽媽過世的第二年，我要找媽媽生前配飾sikawasay 的東西卻找不 到，因為要過三年才能做，結果第三年這些東西就出現了。媽媽生前祭拜的刀子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58
也是這樣，後來就都找不到了，我想應該是媽媽收走了（意指不再祀奉刀子的 kawas）。」
對於入巫已逾50 年的年輕巫師 Sera（年近 60 歲）而言，長期於每年巫師祭 攜拎著祭壺器，對於祭壺器的重量有著更為深刻的感受，在筆者訪談 Sera 對於 祭壺器的使用感受時，巫師 Sera 示範著左手慣習拎著發出嘎嘎碰撞聲的 diwas 和sifanohay 說道：「sifanohay 下面不要那麼斜，也不要那麼厚，以前老人家的很 輕喔！很薄。Devi 有一個，但是很重！所以每次那個 vayi Lali 說：『唉，你摸一 下啦！又二個這樣（Sera 左手拎起 diwas 和 sifanohay，發出嘎嘎的聲音），又是 tulun 這樣，又是 icep 跟 vila，這個 sifanohay 又很重。』為什麼會破掉呢？打到 它就會破掉，相撞的時候就會破掉，口的部分很容易破裂掉。Devi 的比較重，
是後來做的，所以她的顏色很深有沒有是後來做的，以前老人家的也許是陪葬掉 了，一般pasin 的時候，她用那個很大，很像是花瓶，但是我從來沒有用這樣子 的。」
圖 4-1：祭壺器的風格意識（a、b：faki Luna 家父親留下的古老成對祭壺中的 褐釉薄胎 硬陶 壺 sifanohay 與野燒夾沙陶壺 diwas。c：Abi 新添購持有的 “沒有腰”的仿製 diwas。d：A’am 家阿公 Visay 留傳於本家典型的野燒夾沙陶壺 diwas。e、f：Lali 家媽 媽 留下 來 質輕 的 褐釉 薄胎 硬 陶 壺sifanohay 與 Lali 持有新添購的束頸鼓腹瓷 壺diwas。g、h：Devi 持有厚重的紅褐釉亮光厚胎硬陶壺 sifanohay、素燒寬口陶 壺diwas。）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59
二、性別意識的祭壺器典範
祭壺器從家屋性別意識出發，形成女/sifanohay：男/diwas 的性別二元分立象 徵。sifanohay 象徵女性，masusu（胖胖的），帶有肩膀（折肩，或是鼓腹），介 入家屋祭儀，經由巫師召祭承載亡靈予以餵養（pakaen）或是召請神靈（kawas）
下來祈予 calay 協助祭儀。diwas，象徵男性，makubi（瘦瘦的），帶有腰身（凸 折腹），介入男子年齡階級祭儀，經由巫師召祭祖靈與 Malataw 等男性神靈。祭 壺器的性別意識除介入女子操持的家屋祭儀與男子年齡階級祭儀外，於每年巫師 祭時，sifanohay 與 diwas 同時介入，分立不同方位做為召請、獻祭女男 kawas 的神聖承載物，共伴的同時也清楚地劃界出 sifanohay 與 diwas 性別空間分立的 原則。
祭壺器從性別意識出發所形構的風格形貌，除形貌上的胖/瘦、肩膀（折肩）
/腰身（凸折腹）對比之外，更重要的是 sifanohay 與 diwas 兩者共伴時，相對的“高 矮” 與 “大小”的對立風格概念，sifanohay 無論是器身高度或是器腹徑寬，尺寸 比例上均高於diwas，以致於兩者共伴並立時，形成高大 sifanohay 與矮小 diwas 的相對應性別風格。
女子 男子 sifanohay diwas
masusu（胖胖的） makubi（瘦瘦的）
有肩膀的（折肩或鼓腹） 有腰身的（凸折腹）
高 矮 大 小
東昌村傳世於本家的sifanohay（SA）與 diwas（SD），可以視之為東昌村民 對於祭壺器性別意識原初的典範風格（表4-1）。sifanohay 總計有 22 件，依其年 代風格與型態，可以區分為褐釉薄胎硬陶壺（SAⅠ）、橘釉亮光硬陶壺（SAⅡ）、
紅褐釉薄胎硬陶壺（SAⅢ）、紅褐釉亮光厚胎硬陶壺（SAⅣ）等四類。diwas 總 計有15 件，依其年代風格與型態，可以區分為野燒夾沙陶壺（DAI）、野燒夾沙 凹腰壺（DAⅡ）、藍釉象飾瓷壺（DAⅢ）、素燒寬口陶壺（DAⅣ）、素燒夾沙陶 壺（DAⅤ）等五類（東昌村家戶祭壺器的分類與比較說明詳見後文第二節「祭 壺器的文化性分類與脈動」）。
承上述之分類，筆者就傳世祭壺器性別意識為基礎，所形構出 sifanohay/高 大/胖（折肩）：diwas/矮小/瘦（凸折腹）風格形貌為原則，依各類別祭壺器實測 之器高與器腹徑寬（sifanohay 的折肩，diwas 的凸折腹）（附件一）予以比較其 型態分佈狀態（圖4-2）。從圖 4-2 傳世祭壺器（SA、DA）性別分立分佈圖，
清楚地展示祭壺器分成sifanohay 與 diwas 兩組甚為密集的團聚分佈狀態，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60
中間絲毫沒有任何的過渡與模糊空間，凸顯出 sifanohay 與 diwas 兩者之間 風格型態分立的性別意識。
表 4 -1 ： 東 昌 村 家 戶 傳 世 祭 壺 器 說 明 一 覽 表 性別意識 傳世、仿製與
消費
祭壺器名稱 形制 祭壺
數量
合計
sifanohay（S） 家傳數代的傳 世祭壺器（A）
褐釉薄胎硬陶壺（Ⅰ） SAⅠ 8 22 橘釉亮光硬陶壺（Ⅱ） SAⅡ 2
紅褐釉薄胎硬陶壺（Ⅲ） SAⅢ 3 紅褐釉亮光厚胎硬陶壺（Ⅳ） SAⅣ 9 diwas（D） 家傳數代的傳
世祭壺器（A）
野燒夾沙陶壺（I） DAI 5 15 野燒夾沙凹腰壺（Ⅱ） DAⅡ 1
野燒夾沙陶壺（I） DAI 5 15 野燒夾沙凹腰壺（Ⅱ） DAⅡ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