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湘在此讓原本屬於痲瘋病人的音磚，由聖方濟口中唱出，實有其音樂與歌
詞搭配上的考量。聖方濟提及痲瘋病人先前的狀況，使用這個音磚，可以適切地
呼應歌詞的內容。
2) 快速音群伴奏音磚
譜例 3-30：編碼 34，快速音群伴奏音磚
本音磚結合了人聲旋律、歌詞與器樂，共同傾洩了痲瘋病人激烈憤恨的情緒。
在第三景中，此音磚共出現兩次，第一次位於編碼 34，歌詞為但他們激怒我、逼
迫我(Mais ce sont eux qui m’agacent, me bousculent)；第二次則於編碼 45：而且，你
的弟兄們，我知道我痛惡他們(Et puis, tes frères, je sais bien que je les dégoûte)。從
歌詞來看，可以發現這二個聲樂音磚皆傳達了痲瘋病人對於那些看護者的憤怒與
怨懟。人聲旋律則以接近半音的上行音階，在強度與音域雙雙漸強、增高的音樂
中，與激動的文字相互呼應。最後，伴奏音磚部份以整體弦樂躁動的十六分音符，
上、下分別以半音模式擴張音域，造成鑽動、快速、急促的音效，並同時加上吊
鈸的顫音以及刮響器(Réco-réco)為聲響之點綴。分析本段落，可以看出梅湘擷選同
質性的歌詞，搭配相同伴奏音磚，使音樂與辭意得以完美地結合。
肆肆
肆肆、、、、 主要人物音磚小結主要人物音磚小結主要人物音磚小結 主要人物音磚小結
綜觀以上人物音磚之分析，可以歸納出以下重點：
第一、從人物音磚得以明顯地看出人物的神人之別。以三者的聲樂音磚來看，聖
方濟與痲瘋病人皆使用近似於念唱的線條，與天使音磚的歌唱性旋律和不間斷之
和聲伴奏，迥然不同。
第二、在音磚設計上，同一人物的器樂音磚與聲樂音磚，皆被細膩地賦予共通性，
增加其一致性。但，梅湘又喜好在設計兩種音磚時，予以陌生化，使同一人物的
兩類音磚，雖有共通處，但聲響卻大異其趣。
第三、以功能而論，器樂音磚與聲樂音磚各司其職。人物器樂音磚主要表現主角
內在心態的改變、或內在本質的蛻變，如聖方濟的三階段、痲瘋病人的四階段變
化。而各人物的聲樂音磚，旨在傳達不同層次之思考：聖方濟聲樂音磚實傳達了
梅湘對神學、信仰的默想；痲瘋病人聲樂音磚，則是梅湘以人性脆弱之觀點出發，
為芸芸眾生對遭逢痛苦之發聲；天使音磚則傳達了完全脫俗之神性觀點。由此看
來，在第三景如此複雜的架構中，梅湘僅使用三個人物的各兩種音磚，輔以音磚
「大能天使主題」(thème de l’Ange magnifique)、「天使敲門」(L’Ange fraggpe à la porte)、「天 使的維奧琴獨奏」(Solo de viole de L’Ange)等等。請參見薩爾茲堡音樂節節目單(1992)，
104-105.
一、情緒與意志型音磚
此種音磚由梅湘親自為之命名、且明確指示某種情緒與意志，故可將之歸類
為「情緒與意志」音磚。這類音磚在整部《聖方濟》中會不斷循環出現。聖方濟
於本景共擁有二個音磚，分別為決定主題與喜悅主題。
(二) 喜悅主題(thème de la joie)
喜悅主題，總是用高音小號、木琴和木管演奏，每次聖方濟有正向的行動時，
即會出現此主題。比如：當他擁抱痲瘋病人之時、當他向鳥兒宣道、以及當 他聽著天使的音樂時。284
喜悅主題，正如梅湘所說，是代表聖方濟正向行動的音磚。此音磚速度極快(très
vif)，使用木管及小號、打擊樂器以及三角鐵，在高音域奏出這個興奮激昂的音磚。
第三景中，此主題共出現三次，分別為聖方濟鼓起勇氣向痲瘋病人問安（編碼 22）、
向痲瘋病人講述神恩（編碼 61），以及聖方濟決定擁抱痲瘋病人之時（編碼 89）。
284 Samuel (1986), 239.
譜例 3-31：編碼 22，第一次出現的喜悅主題
1. 旋律與和聲
喜悅主題的高音旋律係由「大二 ― 小三 ― 大二」音程所構成的下行短小
樂句，可視為少了主音的五聲音階(D – C - A - G)。此主題會隨著與之銜接之音磚，
平移到不同調性，然其基本型態只有兩種。第一種結束在小七和弦，亦即大三和
絃附加六音；第二種則結束在屬七和弦。譜例 3-32 是最常見的和聲位置：
譜例 3-32：喜悅主題兩種型態
以上兩種結束和弦，皆可看作以 C 為根音的大三和弦外加附加音的型態；至
於前三個和弦，在結構上是完全相同的。根據凱姆的研究，喜悅主題在歌劇第三
景第一次出現時，即停留在 C 音大三和弦附加六音的位置，再加上劇中重要的淨
化動機同樣以 C 調五聲音階為旋律、〈痲瘋病人喜悅之舞〉中亦不斷重複出現 C 調
調性、甚至整個第三景亦結束在 C 音大三和弦附加六度的和弦上。C 調的調性與
和弦，在整部作品中迴縈不去，它在《聖方濟》中所象徵的正向意義，更是無庸
置疑：「C 大調在梅湘的舞台作品中，不僅是轉化之光、更是喜悅的調性。」285
2. 於〈痲瘋病人喜悅之舞〉之運用
値得注意的是，喜悅主題雖然屬於聖方濟之音磚群，然而，在第三景後半的
〈痲瘋病人之舞〉中，卻大量地被使用。在此段落中，梅湘將喜悅主題當成一個
可連續重複的元素，如在編碼 93，痲瘋病人痊癒時所發出的喜悅呼聲，即伴隨著
重複三次的喜悅主題。
285 Keym (2002), 102.
譜例 3-33：編碼 93，痲瘋病人喜悅的呼聲，伴隨喜悅動機
在〈痲瘋病人喜悅之舞〉中，梅湘採用此種模式，讓喜悅主題在整個音樂段
落中不斷迴響，調性亦不斷轉換，先後位於降 D 大調﹙編碼 94﹚、D 大調與降 G
大調﹙編碼 97﹚，最後在 C 音大三和弦附加六音的和聲上，連續出現四次，將第三
景的喜悅主題推向高潮。
(三) 決定主題(thème de la Décision)
聖方濟也有一個決定主題，非常有力的、向下縱躍兩個八度。我們在他 向神祈求對痲瘋病人的愛，以及他擁抱痲瘋病人時，可以聽到此主題。286
1. 音磚組成
決定主題由兩個和弦構成，第一個和弦由木管及弦樂所組成，木管部分為 C
到 E 的「聖方濟和弦」287，弦樂則是由十二半音組成的音群，兩者皆以極強的力
度奏出。第二個和弦則是低八度的第二移調轉位和弦(art2)，同時加入高音小號、
三隻小號、四隻法國號以及三隻長號。從極強、高音域的聲響，經由一個十六分
休止符俐落地裁斷其音響，爾後陡然墜落至低音域的重音。雖然梅湘在力度上標
286 Samuel (1986), 238.
287 參見第二章，註釋 234。
示「漸弱」，然由於第二個和弦加入了陣容龐大的銅管群，在聽覺上非但不會造成
音響弱化的效果，卻更能突顯音域落差所激盪出的戲劇性。第三景中，決定主題
共出現兩次，一次為天使出現之前的編碼 61，另一次為編碼 89、方濟決定擁抱痲
瘋病人之際。兩者雖有位移上的差別，然此音磚所具之極端音域落差、以及兩和
弦間的音響空白，已清楚標示出音磚獨特之性格。
譜例 3-34：慣性銜接的決定主題﹙前﹚與喜悅主題﹙後﹚
2. 與喜悅主題之聯結性
《聖方濟》中，決定主題後面一定會加上喜悅主題，兩者依存性極高。288當
兩者共同出現時，則可互補為一完整的五聲音階。如譜例 3-34 所示，決定主題的
高音及低音皆為 A，而喜悅主題的旋律為 F# - E - #C - B，兩者組合起來，即形成一
組以 A 為根音的五聲音階。換言之，在決定主題的音響中，最明顯的根音(A)及高
音(A)，實補足了喜悅主題的完整性；經由這樣的設計，使兩者之音響更一體成型。
二二
二二、、、、 暗喻型音磚暗喻型音磚暗喻型音磚暗喻型音磚
在第三景中，作曲家沒有明確命名、但總用於特定劇情或是指涉特定情緒的
音磚，係由本文作者定義為「暗喻型音磚」。這些音磚所代表之意涵，可根據其劇
情作意義上的延伸，將音磚的象徵意義衍生至其它類似的情緒。聖方濟在本景共
有兩個暗喻型音磚：退後動機與前進動機。
(一) 後退動機
退後動機在《聖方濟》首次出現於第二景〈晨禱〉。在聖方濟對上主的祈禱之
中，他提到自己對痲瘋病人的恐懼，並祈求能遇見一個痲瘋病人。此時，一個位
於中低音域、由十二半音所組成，具沉重金屬聲響的動機適時響起。因而可將它
視為對於痲瘋病人的恐懼、或是畏縮的代表性音磚。
288 但是，喜悅主題則不一定需要與決定主題共同出現，如第三景的編碼 22，以及痲 瘋病人之舞的片段，喜悅主題皆單獨出現。因此，喜悅主題似乎更具獨立性。
譜例 3-35：編碼 21，退後音磚
本動機雖屬於聖方濟音磚群，但也被痲瘋病人使用。在第三景中，它第一次
的出現，即是在痲瘋病人音磚群當中，時痲瘋病人抱怨自己的境遇，並陰沉地唱
出或許他們也會反抗這樣的遭遇。接下來，聖方濟上場，且試著接近面容可怖的
痲瘋病人，此音磚連續出現兩次，而梅湘亦在兩動機上方分別標示：聖方濟後退、
他再次後退。(Saint François recule, il recule une seconde fois.)﹙見譜例 3-35﹚也因
此，本文作者將此音磚命名為「退後動機」。此種「退後」，又可從動作上的退後，
衍生到心理層面的退後，應是痲瘋病人借用本音磚的原因。
(二) 前進動機
前進動機與上述退後動機剛好相反。此動機首次出現在編碼 22，緊接在聖方
濟兩次退卻的「退後動機」之後，梅湘在此動機上方標示「他向前」(il s’approche)，
故將之命名為前進動機。
譜例 3-36：前進動機
前進動機由兩個和弦所組成，第一個和弦位於調式六之五，第二個則位於調
式三之三。調式六與調式三的連結，在先前聖方濟的「復活預言」中已略提過，
在這裡使用該連結，則更明顯地指出此和弦連接所具有的正向意義。
在第三景中，由於主角克服了內在的抗拒時，接連使用了象徵矛盾的調 式六、以及明顯與正向意義連結的調式三，此設計使其語意上的連結得 到更多的証明……。該種和聲連結反映出聖方濟的內心衝突，一開始雖
然願意接近痲瘋病人，但仍對其充滿厭惡的矛盾心態。289
除了使用象徵前進的調式連接，此音磚在木管部分，呈現微幅的上行，在弦
樂部份，則改用下行音形，將和聲空間微微擴充。這樣一來，在聽覺上亦會呈現
樂部份，則改用下行音形，將和聲空間微微擴充。這樣一來，在聽覺上亦會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