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述，旋律中的大跳音程與歌詞情緒的密切結合，是痲瘋病人伴奏音磚
的特點，即使沒有器樂輔助，其叫囂式的效果仍可完美詮釋出忿恨、不平的心態。
(二二二二) 有伴奏聲樂音磚有伴奏聲樂音磚有伴奏聲樂音磚 有伴奏聲樂音磚
1. 疊合旋律之伴奏疊合旋律之伴奏疊合旋律之伴奏疊合旋律之伴奏
1) 單旋律疊合
單旋律疊合的型態，多半伴隨緩慢、莊嚴的歌詞，因此痲瘋病人聲樂音磚使
用單旋律疊合者並不多，最明顯的例子在於痲瘋病人疾病得癒，感念神恩又深切
懊悔的片段。
譜例 3-25：編碼 119 之痲瘋病人音磚
在編碼 119，痲瘋病人一改先前快速急躁的氛圍，以較先前緩兩倍之速度唱
出我不配痊癒(Je ne suis pas digne d’être guéri…)，並先後使用低音管及中音長笛疊
合旋律，塑造深沉之感。280
2) 和聲化疊合：
第三景中，和聲化疊合的聲樂音磚僅兩處，第一為編碼 15 時，痲瘋病人的嘆
息；第二處為痲瘋病人痊癒時的喜悅呼喊。
280 在編碼 122，聖方濟亦使用此音磚。此種音磚共用之意義請參見第四章。
1) 痲瘋病人之嘆息
譜例 3-26：編碼 15，痲瘋病人之悲嘆
譜例 3-26 為痲瘋病人聲樂音磚的首次和聲化。在這句絕望的哀嘆聲中，使用
了極具特色的「小三度 ― 減五度 ― 大三度」持續下行之音程結構。此音程屬
於調式二之二，這個短小的結構在第三景痲瘋病人聲樂音磚中不斷出現，此樂句
同時也呼應了其器樂主題：使用調式二之二指涉痲瘋病人之惡性。
2) 痊癒之驚嘆
痲瘋病人第二次的和聲化聲樂音磚，出現在疾病得癒後的關鍵時刻。
譜例 3-27：編碼 93，痊癒之驚嘆
此處勝利呼喊的人聲部分，使用了象徵屬天意義的 A 音大三和弦，作曲家並
使用本身具有正面意涵的調式三之三、調式三之二的和弦疊合人聲旋律，再搭配
我痊癒了(Je suis guéri...)的歌詞，又在其後添上三次喜悅主題(thème de joie)281、共
同塑造出此處歡天喜地的氣氛。在配器方面，梅湘使用木管群、弦樂，以及聲勢
浩大的銅管群，三隻小號、五支法國號以及三隻長號，將聲響大幅擴增。
2. 加上伴奏型音磚
第三景中，痲瘋病人有以下兩個伴奏型音磚：
1) 旋律型伴奏音磚
此旋律型伴奏音磚最大的特色為，每一個器樂皆以圓滑方式演奏下行音階，
再加上每個樂器匯入的時間錯落不一，造成音響層流動的特殊效果。
281 請見下一節，喜悅主題。
譜例 3-28：編碼 31，痲瘋病人旋律型伴奏音磚
觀察譜例 3-28 可得知，每一樂器幾乎都演奏下行的調式七音階。長笛與第一
小提琴的獨奏使用調式七之二，從中間加入的雙簧管位於調式七之六、單簧管位
於調式七之二。由於此處大部分的樂器都使用獨奏，音響稀薄而特殊。
人聲部分的歌詞為用可怕的議論傷害我(ils m’infligent leurs borribles
bavardages)，旋律上秉持痲瘋病人聲樂音磚一貫的特色，充滿大跳不協和音程，其 中最高音落在降 A，恰為可怕的(horribles)重音所在；而「小三度 ― 減五度 ― 大
三度」亦隱藏在此旋律之中；再搭配全數下行的器樂音磚，即可塑造出下沉、負
面之氣氛。
本旋律型伴奏音磚在第三景中共出現三次，第二次位於編碼 56，時為痲瘋病
人悲痛地形容自己像一片被霉斑腐蝕的葉子，完全枯黃，且滿帶黑色斑點。(tout
jaune, avec des taches noires…)。
這個音磚最後一次出現時係轉化為聖方濟音磚，在使用上極為特別。282編碼
114 是聖方濟最後一次對已痊癒的痲瘋病人講述神恩，論到痲瘋病人以前的光景：
你曾像一個倒錐，立在尖上(Tu étais la pyramide renversée, renversée sur sa
pointe...)。
282 其與戲劇安排上的關係，請參見第四章。
譜例 3-29：編碼 114，聖方濟借用痲瘋病人之旋律型伴奏音磚
梅湘在此讓原本屬於痲瘋病人的音磚，由聖方濟口中唱出，實有其音樂與歌
詞搭配上的考量。聖方濟提及痲瘋病人先前的狀況，使用這個音磚，可以適切地
呼應歌詞的內容。
2) 快速音群伴奏音磚
譜例 3-30：編碼 34，快速音群伴奏音磚
本音磚結合了人聲旋律、歌詞與器樂，共同傾洩了痲瘋病人激烈憤恨的情緒。
在第三景中，此音磚共出現兩次，第一次位於編碼 34，歌詞為但他們激怒我、逼
迫我(Mais ce sont eux qui m’agacent, me bousculent)；第二次則於編碼 45：而且，你
的弟兄們，我知道我痛惡他們(Et puis, tes frères, je sais bien que je les dégoûte)。從
歌詞來看，可以發現這二個聲樂音磚皆傳達了痲瘋病人對於那些看護者的憤怒與
怨懟。人聲旋律則以接近半音的上行音階，在強度與音域雙雙漸強、增高的音樂
中，與激動的文字相互呼應。最後，伴奏音磚部份以整體弦樂躁動的十六分音符，
上、下分別以半音模式擴張音域，造成鑽動、快速、急促的音效，並同時加上吊
鈸的顫音以及刮響器(Réco-réco)為聲響之點綴。分析本段落，可以看出梅湘擷選同
質性的歌詞，搭配相同伴奏音磚，使音樂與辭意得以完美地結合。
肆肆
肆肆、、、、 主要人物音磚小結主要人物音磚小結主要人物音磚小結 主要人物音磚小結
綜觀以上人物音磚之分析，可以歸納出以下重點：
第一、從人物音磚得以明顯地看出人物的神人之別。以三者的聲樂音磚來看，聖
方濟與痲瘋病人皆使用近似於念唱的線條，與天使音磚的歌唱性旋律和不間斷之
和聲伴奏，迥然不同。
第二、在音磚設計上，同一人物的器樂音磚與聲樂音磚，皆被細膩地賦予共通性，
增加其一致性。但，梅湘又喜好在設計兩種音磚時，予以陌生化，使同一人物的
兩類音磚，雖有共通處，但聲響卻大異其趣。
第三、以功能而論，器樂音磚與聲樂音磚各司其職。人物器樂音磚主要表現主角
內在心態的改變、或內在本質的蛻變，如聖方濟的三階段、痲瘋病人的四階段變
化。而各人物的聲樂音磚，旨在傳達不同層次之思考：聖方濟聲樂音磚實傳達了
梅湘對神學、信仰的默想；痲瘋病人聲樂音磚，則是梅湘以人性脆弱之觀點出發，
為芸芸眾生對遭逢痛苦之發聲；天使音磚則傳達了完全脫俗之神性觀點。由此看
來，在第三景如此複雜的架構中，梅湘僅使用三個人物的各兩種音磚，輔以音磚
「大能天使主題」(thème de l’Ange magnifique)、「天使敲門」(L’Ange fraggpe à la porte)、「天 使的維奧琴獨奏」(Solo de viole de L’Ange)等等。請參見薩爾茲堡音樂節節目單(1992)，
104-105.
一、情緒與意志型音磚
此種音磚由梅湘親自為之命名、且明確指示某種情緒與意志，故可將之歸類
為「情緒與意志」音磚。這類音磚在整部《聖方濟》中會不斷循環出現。聖方濟
於本景共擁有二個音磚，分別為決定主題與喜悅主題。
(二) 喜悅主題(thème de la joie)
喜悅主題，總是用高音小號、木琴和木管演奏，每次聖方濟有正向的行動時，
即會出現此主題。比如：當他擁抱痲瘋病人之時、當他向鳥兒宣道、以及當 他聽著天使的音樂時。284
喜悅主題，正如梅湘所說，是代表聖方濟正向行動的音磚。此音磚速度極快(très
vif)，使用木管及小號、打擊樂器以及三角鐵，在高音域奏出這個興奮激昂的音磚。
第三景中，此主題共出現三次，分別為聖方濟鼓起勇氣向痲瘋病人問安（編碼 22）、
向痲瘋病人講述神恩（編碼 61），以及聖方濟決定擁抱痲瘋病人之時（編碼 89）。
284 Samuel (1986), 239.
譜例 3-31：編碼 22，第一次出現的喜悅主題
1. 旋律與和聲
喜悅主題的高音旋律係由「大二 ― 小三 ― 大二」音程所構成的下行短小
樂句，可視為少了主音的五聲音階(D – C - A - G)。此主題會隨著與之銜接之音磚，
平移到不同調性，然其基本型態只有兩種。第一種結束在小七和弦，亦即大三和
絃附加六音；第二種則結束在屬七和弦。譜例 3-32 是最常見的和聲位置：
譜例 3-32：喜悅主題兩種型態
以上兩種結束和弦，皆可看作以 C 為根音的大三和弦外加附加音的型態；至
於前三個和弦，在結構上是完全相同的。根據凱姆的研究，喜悅主題在歌劇第三
景第一次出現時，即停留在 C 音大三和弦附加六音的位置，再加上劇中重要的淨
化動機同樣以 C 調五聲音階為旋律、〈痲瘋病人喜悅之舞〉中亦不斷重複出現 C 調
調性、甚至整個第三景亦結束在 C 音大三和弦附加六度的和弦上。C 調的調性與
和弦，在整部作品中迴縈不去，它在《聖方濟》中所象徵的正向意義，更是無庸
置疑：「C 大調在梅湘的舞台作品中，不僅是轉化之光、更是喜悅的調性。」285
2. 於〈痲瘋病人喜悅之舞〉之運用
値得注意的是，喜悅主題雖然屬於聖方濟之音磚群，然而，在第三景後半的
〈痲瘋病人之舞〉中，卻大量地被使用。在此段落中，梅湘將喜悅主題當成一個
可連續重複的元素，如在編碼 93，痲瘋病人痊癒時所發出的喜悅呼聲，即伴隨著
重複三次的喜悅主題。
285 Keym (2002), 102.
譜例 3-33：編碼 93，痲瘋病人喜悅的呼聲，伴隨喜悅動機
在〈痲瘋病人喜悅之舞〉中，梅湘採用此種模式，讓喜悅主題在整個音樂段
落中不斷迴響，調性亦不斷轉換，先後位於降 D 大調﹙編碼 94﹚、D 大調與降 G
大調﹙編碼 97﹚，最後在 C 音大三和弦附加六音的和聲上，連續出現四次，將第三
景的喜悅主題推向高潮。
(三) 決定主題(thème de la Décision)
聖方濟也有一個決定主題，非常有力的、向下縱躍兩個八度。我們在他 向神祈求對痲瘋病人的愛，以及他擁抱痲瘋病人時，可以聽到此主題。286
1. 音磚組成
決定主題由兩個和弦構成，第一個和弦由木管及弦樂所組成，木管部分為 C
到 E 的「聖方濟和弦」287，弦樂則是由十二半音組成的音群，兩者皆以極強的力
度奏出。第二個和弦則是低八度的第二移調轉位和弦(art2)，同時加入高音小號、
三隻小號、四隻法國號以及三隻長號。從極強、高音域的聲響，經由一個十六分
休止符俐落地裁斷其音響，爾後陡然墜落至低音域的重音。雖然梅湘在力度上標
286 Samuel (1986), 238.
287 參見第二章，註釋 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