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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模仿犯》文本的發現

一、事出必有因

《模仿犯》裡,日本的現代社會充滿了從表面察覺不出的危機,即所謂的「人 面獸心」,因心理扭曲造成的凶惡。文本中遭殺害的女性,大都有一個共通點,

就是讓兇手「有機可乘」,而原因主要則是「落單」,然後加上身處僻靜處或夜晚 時段。嘉浦舞衣因為和媽媽吵架而離家出走,利用自己的美色,隨意搭陌生男人 的便車到山上鬼屋,作者表示:「現在的都市女學生,如果像舞衣這樣子生活,

有一天一定會不只『遇上』危險,而是『惹來』危險。」(上冊,頁 426),當她 用手機聯絡不到男朋友後,想以撒嬌方式迷惑浩美載她離開該地,結果被精神錯 亂狀態的浩美掐死在垃圾堆的洞穴邊緣。

被寵壞了的嬌嬌女岸田明美以朋友的靈異感應為話頭,要求浩美載她去鬼 屋,整個過程不愉快情形一再的發生,生存本能對她發出警告:那男人太危險,

根本是個表裡不一、脾氣暴躁的人。而且她突然思鄉情切,想看家鄉父母的臉,

可是她仍不知警惕、不知回頭,結果自己先因四周黑暗而失足掉入垃圾堆洞穴摔 斷背脊,在她重傷剩半條命時,再被神志不清的浩美補上一手掐死;伊藤敦子是 和直屬上司有很長婚外情的三十歲粉領族,在野外寫生時被綁架、殺害。

另外,右手腕有顆小痣的淺田由佳莉,是個聲音粗嘎又聒噪的十七歲女孩,

凌晨喝醉酒出現在尋找獵物的網川浩一面前,自動坐上他的車而走向死亡、被分 屍;然後根本不在計畫角色中的古川鞠子,飲酒後獨自走在夜路上,又缺乏「危 機意識」,而被網川浩一與栗橋浩美臨時起意,運用「裝病求助」的伎倆綁架後 殺害;最後,高中生日高千秋像是用完即丟、增加該案件戲劇性效果的多餘受害 者,而且她明明已和從事文案撰稿的年輕男人有約,但在等候時却隨便接受陌生 男人栗橋浩美的搭訕到咖啡廳去,放了約會對象的鴿子,更毫無戒心、天真地相 信栗橋浩美的謊言,被他利用去送信後遭吊死滅口的命運。

也許有人會認為,像古川鞠子就犯這麼一個小錯失,不至於必須以生命為代 價吧。但是筆者認為這是作者藉由另一個同樣被兇手搭上但因心存警惕而能逃脫 虎口的女孩,與塚田家因為國中的妹妹同情像是個好爸爸形象的兇手,那麼一點 點的小疏忽,而為他開啟了殺人之門,就葬送了三條人命。來警示身處於複雜的 人性與存在變態案件的現實社會的年輕女孩,最好多一些危機意識、多一分小 心,以免成為那倒楣的「萬一」。同樣是女性的筆者,感覺到宮部美幸在字裡行 間透出的擔心,她說:在這種不知何時會遭遇何種災難的大都會中,相信自己的 直覺警訊,存著「危機意識」是需要的。宮部美幸在文本中一再提示女性要信賴 自己的直覺,因為直覺對危險的預感通常比理智敏銳,她說:「身為女孩子,比 起遲鈍,還是敏感一點好些」。(上冊,頁 454)東野圭吾也藉桐原亮司說出:「這 個社會上,讓別人有機可乘的人注定吃癟。」79

二、應付的帳單

文本中,殺死日高千秋造成日本社會譁然、動盪,本來是隸屬於栗橋浩美享 受勝利滋味的時刻,可是他卻發高燒、彎著背猛咳嗽,累得無法讀報紙、看太久 的電視。他自己寂寞地病了十天,網川浩一因為怕被傳染,既不去公寓看他、也 不打電話給他。;《魔術的耳語》中四位從事詐欺行為的年輕女性,被原澤老人 引誘出她們內心暗藏的罪惡感,受逃命念頭的驅動,盲目地衝撞而三位死於「意 外」,另一位也差一點喪命。宮部美幸表示:

「在人類中夾雜了一些,天生缺乏所謂的『良心』,外表是人,內心卻比毒蟲 更惡質的變種,他們毫無罪惡感地傷害人之後,既沒有後悔也沒有恐懼或自我厭 惡,所以當罪行的報應來臨時,只會發問、質疑自己為什麼會遭到這種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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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東野圭吾(Higashino Keigo)著,譯,《白夜行》,(台北:商周出版-城邦文化事業股份 有限公司,年月),上冊,頁 275。

8057,上冊,頁 329-342、下冊,頁 89-91。

所以無論犯罪的動機、過程如何,宮部美幸都秉持著讓傷害人、殺人者都受 到應有的懲處的概念,否則被害者家屬的痛苦沒有得到半點補償,帶著徹骨痛苦 的回憶活著的他們,也許從此沒辦法再真心地開懷大笑。81

東野圭吾的《信》裡,雖然因工作受傷而失業的哥哥,為了籌措弟弟的大學 學費,鋌而走險潛入豪宅行竊,卻失手殺了屋主的犯罪動機讓人同情,但就結果 而言,是他自己選擇了被社會宣判死刑的行為,使他們兄弟的命運從此厄逆,處 處遭人厭惡、排斥。所以平野社長對強盜殺人犯的弟弟說:

「歧視啊!是理所當然的。排斥罪犯和罪犯身邊的人,是非常正確的行為,或者 可以說是一種自我防衛的本能。」、「我們必須歧視你,這麼做是為了讓所有罪犯 知道自己犯罪會使家人連帶受苦。」82

宮部美幸也表達出:「畢竟在日本社會中家裡只要有一個小孩闖了禍,其他家人 都要跟著受苦。」83

日本的倫理觀念中,每個人必須為自己行為的後果負責,他必須承受其弱 點、怯懦、失敗必然導致的一切後果,過錯所自然導致的後果,會使她明白該項 行為的不良。84宮部美幸認為「不幸的過去」並不能成為傷害他人的藉口,或免 除傷害人應受之懲罰的權利,因為「真實這個東西,不管被你丟得多遠,他一定 會找到路回家,回到你身邊的。」(下冊,頁 671),秋津刑警認為栗橋浩美死於 意外是一種「天譴」,而網川浩一也逃不掉犯罪的審判。

筆者認為,宮部美幸堅持令犯罪者得到懲罰的背後,其實是存在著「讓犯人 藉由外在的懲罰來減輕、平衡,內心罪惡感的折磨」之善意用心,使犯人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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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57,下冊,頁 89-91、95。

82東野圭吾(Higashino Keigo)著,張智淵譯,《信》,(台北:商周出版-城邦文化事業股 份有限公司,2005 年 9 月),頁 282-284。

8328,下冊,頁 179。

8415,頁 270、279。

有獲得救贖的機會。這點與沒有讓筆下的惡女新海美冬的罪行得到懲罰的東野圭 吾,對人性的觀點有所不同。85

三、另一個角度的殘酷面

大凡兇案的發生,一般人都將焦點集中在加害者與被害者身上,較沒去留意 其他受到波及的周邊人物,所以在文本中作者指出:對於蘆原君惠,沒有人肯關 心,沒有人願意積極伸出援手。但是她也是這一連串事件造成的精神失衡受害者 之一呀!只因為和栗橋、高井有過短暫接觸、親眼目睹他們的死,在君惠內心已 經形成某種傷害,而且在她不算長久的人生軌跡中不斷回溯並加以變形(下冊,

頁 512),但她完全沒有得到家庭及社會的任何輔導與援助;另外,在栗橋浩美 的車禍現場,直接與從後車廂掉出來的死屍木村四目相對的加油站青年長瀨克 也,也同樣因此遭受到很長時間的噩夢侵擾,獨自承擔這種難忘的心靈創傷。(上 冊,307-308)

宮部美幸藉《模仿犯》提出:日本對於犯罪受害人與其家人的心靈照顧目前 還付之闕如;尤其是來自政府機關的救濟根本就是零,現況很悽慘。(下冊,頁 288)三十歲的桐野容子讀小學四年級的長女舞子,在公園裡玩時差一點遭田川 一義性侵後,母女倆嚇得晚上經常睡不著覺、不敢隨意出門,完全無法安心地生 活。而她不但沒得到家人的關懷,還被先生罵:「都怪妳不小心!」、遭婆婆斥責:

「小孩被色狼看上,就是媽媽沒用的證據。」(上冊,頁 289),甚至連身邊的親 人都只會對她們母女倆落井下石而已。

而有馬義男在媒體報導疑兇栗橋浩美、高井和明車禍身亡消息之後,被自己 因過度傷心產生的妄想所幻化出來的恐懼糾纏不休,陷入一種自取其擾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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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掉進自責、憤怒、悔恨的情緒。作者為他們發出悲鳴:這些身體未受傷但心靈 卻因事件的發生從此破了一個大洞的被害者家屬,案件偵破後,誰來安撫他們的 惡夢、恐懼?(下冊,頁 289)。

再者,與栗橋浩美一起車禍死亡的高井和明,因為後車廂的死屍及栗橋浩美 住處的被害者照片,而被警方認定是共犯,但「眼睛所看見的一定是事實」嗎?

法律上,不是需要「有多少證據,做多少的判斷」嗎?因為高井和明在自家店裡 工作,又不善交際、很少外出,但是家屬不能為他做「不在場証明」,所以無法 證明他的不涉案,難道法律不是別人來證明你有罪,而是自己得證明自己的清 白?這令筆者想起與此類似的台灣有名的「蘇建和事件」86

另外,宮部美幸在她的近作《樂園》裡述說,只要家庭中有一個自己既規勸 不了他回頭,又無法將他排除在外的親人的「麻煩製造者」,家庭中的其他成員 將永無寧日地備受拖累,只能無計可施地飽受其荼毒,至死方休地承受這種法 律、情理或任何方法都無能處理的傷害與凌虐。就如少女土井崎茜不但對家人予 取予求,也任意殺害他人,致她母親為遏止她再傷害無辜者,而選擇手刃自己生 下的女兒,但其家人也都從此陪葬了自己往後生命的幸福。這也是殺人兇手的家 屬所要面對的殘酷面。

四、黑暗背後的光明

宮部美幸最大的魅力在於,不論描寫的是什麼題材、怎樣的人物與內容,雖 然過程會有許多現實的殘酷、無奈,但宮部美幸總透過她那字裡行間自然流露的 母性溫暖,帶給讀者一種儘管人生免不了存在著灰暗的一面,可同時也存在著不 少值得珍惜的人與事,而結尾也總有著讓我們賴以生存下去的「可以期待的未來」

宮部美幸最大的魅力在於,不論描寫的是什麼題材、怎樣的人物與內容,雖 然過程會有許多現實的殘酷、無奈,但宮部美幸總透過她那字裡行間自然流露的 母性溫暖,帶給讀者一種儘管人生免不了存在著灰暗的一面,可同時也存在著不 少值得珍惜的人與事,而結尾也總有著讓我們賴以生存下去的「可以期待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