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埔訓練集》看蔣中正對黃埔軍校學生的教育訓練

(1)

從《黃埔訓練集》看蔣中正對

黃埔軍校學生的教育訓練

劉維開

_*

一、前言

1924 年 5 月，蔣中正受命擔任中國國民黨陸軍軍官學校校長，為其一生事業的起點。陸軍軍官學校以校址位於距離廣州約四十里的黃埔島，習稱「黃埔軍校」。關於蔣氏與黃埔軍校的相關研究頗多，此處不一一列舉，然而其重點大多集中於蔣氏創辦軍校的過程，鮮少注意其如何治理或管理軍校。事實上，蔣氏出任校長前，在軍事方面的資歷，除 1912 年任滬軍第五團團長及 1918 年任粵軍第二支隊司令兩職為主管職外，其餘大多為參謀職。1916 年 7 月，任中華革命軍東北軍參謀長；1918 年春，任援閩粵軍總司令部作戰科主任；1922 年冬，任東路討賊軍第二軍參謀長；1923 年 3 月，任陸海軍大元帥大本營參謀長；而在擔任軍校校長的同時，還兼任粵軍總司令部參謀長。因此，陸軍軍官學校校長一職，不僅是一個軍事機構，而且是一個軍事教育機構的首長，對於蔣氏而言，是其生涯中一個新的挑戰，如何扮演好這個角色，值得關注。 *　國立政治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2)

理解蔣氏如何治理黃埔軍校的主要資料之一，應該是他的「日記」，特別是 1924 年的日記。這一年不僅是軍校開辦，招收的第一期學生也是他的第一批「子弟兵」，同時本身除兼任粵軍參謀長外，其他黨政事務較少，幾乎將精力完全投入軍校，第二期以後，由於東征等軍事事務繁忙，在校期間較少，與學生的接觸機會亦相對減少，而逐漸成為軍校學生的精神領袖。此由軍校於 1936 年編《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校史稿》中，對於蔣氏在軍校前三期教育訓練之標題，亦可理解：第一期為「蔣校長躬親訓練」，第二期為「蔣校長精神講話」，第三期為「蔣校長與廖黨代表之精神講話」。但是在現存蔣氏日記中，獨缺 1924 年，據其自稱該年日記「被共匪偷竊」，未能發現。1因此對於蔣氏在軍校創辦初期的作為，在現有相關資料中，除毛思誠編《民國十五年以前之蔣介石先生》外，應以彙集蔣氏於 1924 年至 1925 年間對軍校學生講話之《黃埔訓練集》，最具參考價值。本文擬以該書內所收錄蔣氏於 1924 年之各篇講話為主，探討蔣氏對於黃埔軍校學生，特別是第一期學生的教育訓練。

二、《黃埔訓練集》的內容

《黃埔訓練集》收錄蔣中正於 1924 年 4 月，軍校下級幹部入校起，至 1925 年 9 月，第二期學生畢業止，亦即軍校開辦一 1　《蔣中正日記》，民國 40 年 11 月 28 日。「朝課後審檢舊日記，自民國六年至十二年，各年日記皆得保在，惟已潮濕與虫蝕甚多為惜，十三年日記被共匪偷竊，總未能發現為憾，好在當時軍校日記尚有一部事迹可以參考耳。」

(3)

年半左右期間對軍校學生及幹部的講話彙編，由鄧文儀主編，國防部新聞局於 1947 年 8 月出版，列為「國防建設叢書之七」。全書分為「校長訓詞」、「校長東征訓話」、「校長回省後重要講演」及「附錄」四部份，其中「校長訓詞」部份，收錄蔣氏於 1924 年 4 月 26 日對軍校下級幹部第一次講話起，至 1925 年 1 月 3 日對軍校第五、第六隊學生遷移北校場分校講話止，共四十六篇，為全書之主要內容。「校長訓詞」主要來自於蔣氏對第一期學生及隊職官的精神講話。軍校成立初期，除軍事訓練外，開設有政治課程，包括「黨義」、「黨史」及「政治經濟」三個範圍，由黨代表廖仲愷及政治部主任戴傳賢，政治教官胡漢民、汪兆銘、邵元冲等承擔講授工作。但是廖仲愷身兼黨務、軍事、財政數職，無法全神貫注於軍校事務；戴、胡、汪、邵等，協助孫中山，「翊贊革命，或主持黨務，或綜理要政」，以致一時無法排定政治課程，按時授課，於是蔣氏即以此時間，作為精神講話，並為顧慮戴、胡、汪、邵等之時間與精力，以自任主講為多。1924 年底，蔣氏將其對第一期學生、幹部及教導團官兵共四十九次講話，併同廖仲愷對學生四次講話、戴傳賢二次、邵元冲與胡漢民各一次，以及俄國顧問高和洛夫（P. A. Pavlov）、鮑羅廷（Michael Borodin）各一次，總共五十九篇講詞，輯為一書，呈請孫中山審定，並請作序。孫氏曰：「余在桂林講演之軍人精神教育第一講錄諸卷首，其或勝於特序乎！」遂以該篇講詞為序，並將孫氏

(4)

於軍校開學典禮講詞，列為第一篇，題名「軍學精神教育」，於 1925 年出版，發送全校官生研讀。2「校長訓詞」即錄自《軍學精神教育》中蔣氏講詞部份，3併入東征訓話二十四篇、回省後重要講演十篇、附錄四篇，合為《黃埔訓練集》。《黃埔訓練集》初版出版於何時，不得而知，4 1947 年版為再版，學者曾比對兩版本，內容完全相同。5《黃埔訓練集》所收錄蔣氏講詞，毛思誠編《民國十五年以前之蔣介石先生》曾以摘錄方式納於各篇演講時間項下；6 1938 年 5 月，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選錄《黃埔訓練集》中三十篇講詞，編印《黃埔訓練集選輯》，其中二十二篇選自「校長訓詞」。1984 年 10 月，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黨史委員會出版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簡稱「言論總集」），共四十卷，為目前最完整之蔣氏言論彙編。其中演講部份依「編輯例言」，皆出自蔣氏主 2　國軍政工史編纂委員會，《國軍政工史稿》（臺北：國防部總政治部，1960），冊上，頁 93-94。 3　《國軍政工史稿》稱蔣中正自 1924 年 5 月 11 日起至 1925 年 1 月 3 日止，對學生、幹部及教導團官兵共講話 49 次，惟講話題目與《黃埔訓練集》大多不一致，日期亦有出入，比對不易。見國軍政工史編纂委員會，《國軍政工史稿》，冊上，頁 93-94。 4　引用《黃埔訓練集》者，對於該書之出版時地，大多註明「出版時地不詳」或本文所用 1947 年版，南京師範大學歷史系教授經盛鴻於所著《胡宗南大傳》（北京：團結出版社，2012 年 2 刷），引用《黃埔訓練集》，註明為「1927 年版」，見該書頁 14 註 1，但是沒有註明出版社及出版地點，亦未有其他引用「1927 年版」者，難以判定是否為 1927 年出版。 5　余敏玲，〈蔣介石與聯俄政策之再思〉，《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期 34（2000 年 12 月），頁 56。 6　毛思誠編《民國十五年以前之蔣介石先生》於 1937 年 3 月印行，1965 年 11 月香港龍門書局據原版影印出版。1992 年 12 月，南京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就其所藏《民國十五年以前之蔣介石先生》之原稿《蔣公介石年譜初稿》，整編成《蔣介石年譜初稿》，由北京檔案出版社出版。

(5)

持各時期訓練時講詞，但是 1924 年共二十三篇，僅及於《黃埔訓練集》「校長訓詞」的一半，其餘見於「校長訓詞」而未見於《言論總集》之二十三篇（含 1925 年一篇）的講題及時間，均列入《言論總集》所收錄蔣氏「論著年表」，註明「稿佚」。謹就《黃埔訓練集》「校長訓詞」各篇講詞及講演時間，與收錄於毛思誠編《民國十五年以前之蔣介石先生》（簡稱「蔣介石先生」）、《黃埔訓練集選輯》（簡稱「選輯」）及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演講」等情形，列表對照於下：表一、蔣中正校長講詞選錄7 題目（字數）時間蔣介石先生選輯言論總集備註本校之使命與革命的人生（3850） 1924 年 5 月 8 日 ○ ○ ○（軍校的使命與革命的人生）對第一期學生講話7（軍校）本校教育方針與軍人生活（2450） 1924 年 5 月 11 日 ○ ○ ○（軍校教育方針與軍人生活）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革命軍人必須仁民愛物嚴守紀律（1700） 1924 年 5 月 15 日 ○ ○ ○（仁民愛物為軍人之要道）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 7　《國軍政工史稿》稱蔣中正第一次對軍校學生講話為 5 月 11 日，應有誤。此處演講對象，依據《蔣介石年譜初稿》所述。

(6)

題目（字數）時間蔣介石先生選輯言論總集備註「團結一致」的要旨（2340） 1924 年 5 月 20 日 ○ ○ ○ 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刻苦耐勞與慷慨犧牲之必要（2630） 1924 年 5 月 21 日 ○ ○ ○ 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注重衛生與精神抵抗的道理（2190） 1924 年 5 月 24 日 ○ ○ ○（注重衛生與精神抵抗的要道）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槍的性質與作用和軍人拿槍之目的（2500） 1924 年 5 月 25 日 ○ ○ ○（槍的性質與作用和軍人拿槍的目的）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衛兵的職責（1800） 1924 年 5 月 27 日 ○ 《言論總集》論著年表 ― ― 稿佚對軍校衛兵講話（軍校）餉的性質與來源及軍人吃餉之意義（5040） 1924 年 5 月 28 日 ○ ○（餉的性質與來源和軍人吃餉之意義）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說「軍紀」（5100） 1924 年 6 月 8 日 ○ ○ ○ 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

(7)

題目（字數）時間蔣介石先生選輯言論總集備註服從命令與軍人的人格（3207） 1924 年 6 月 9 日 ○ ○ ○ 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本校教育的方針「嚴」之必要（5260） 1924 年 6 月 12 日 ○ ○ ○（軍校教育的方針 ― ― 「嚴」之必要）對第一期學生講話基本學問之重要與師生關係之親厚（3425） 1924 年 6 月 28 日 ○ ○ 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革命軍人應有的態度和修養（4050） 1924 年 7 月 4 日 ○ ○ 稿佚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自由」「平等」之真義與團體生活的重要（5490） 1924 年 7 月 24 日 ○ ○ 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本校學生應絕對信仰三民主義（3340） 1924 年 7 月 30 日 ○ 稿佚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革命黨員必須「見義勇為」（4120） 1924 年 8 月 2 日 ○ ○ 對軍校教員、學生暨特別區黨部各組組長講話（軍校）

(8)

題目（字數）時間蔣介石先生選輯言論總集備註革命黨員辦事的方法和手段（2790） 1924 年 8 月 11 日 ○ ○ 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本校師生對扣械案應取之態度（2430） 1924 年 8 月 19 日 ○ 稿佚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黨的生命即黨員的生命（1260） 1924 年 9 月 13 日 ○ ○ 稿佚中秋節宴請全體官生講話（軍校）精誠團結共負改造中國之責（2970） 1924 年 9 月 18 日 ○ ○ ○ 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俄國革命成功之原因與中國革命的根本策（5245） 1924 年 9 月 25 日 ○ 稿佚（帝國主義是中國的亂源）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革命黨員應加倍努力負起國家興亡之責（5015） 1924 年 10 月 19 日 ○ ○ ○（革命黨員應負起國家興亡之責）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革命黨員要做強毅的「無名英雄」（4275） 1924 年 11 月 3 日 ○ ○ ○ 對軍校學生講話（第二期學生已入學）（軍校）革命軍特殊的精神和戰術（8325） 1924 年 11 月 9 日 ○ ○ ○ 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

(9)

題目（字數）時間蔣介石先生選輯言論總集備註革命黨員根本精神就是「為主義而死」（4410） 1924 年 11 月 29 日 ○ ○ ○ 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革命軍致勝之道（3690） 1924 年 12 月 8 日 ○ ○ 稿佚對第一期學生及官長講話（軍校）帶兵辦事與用人的要訣（4410） 1924 年 12 月 16 日 ○ ○ 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以必死之心操必勝之權（4950） 1924 年 12 月 28 日 ○ ○ ○ 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犧牲為革命黨員唯一要旨（1120） 1924 年 4 月 26 日 ○ ○ 稿佚對下級幹部第一次訓話（軍校）怎樣纔是真正的革命黨員（一）（1360） 1924 年 4 月 27 日 ○ 稿佚對下級幹部第二次訓話（軍校）怎樣纔是真正的革命黨員（二）（2540） 1924 年 4 月 28 日 ○ 稿佚對下級幹部第三次訓話（軍校）「親愛精誠」之要旨（760） 1924 年 4 月 30 日 ○ ○ 稿佚對下級幹部第四次訓話（軍校）

(10)

題目（字數）時間蔣介石先生選輯言論總集備註衛兵分隊長應負之責任（1080） 1924 年 5 月 2 日 ○ 稿佚對衛兵分隊訓話（軍校）官生應共同注意改進之事項（820） 1924 年 5 月 10 日《年譜初稿》僅有提要無內容稿佚對官長訓話（軍校）清潔檢查講評（2070） 1924 年 5 月 16 日 ○ 稿佚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校長檢閱講評（1160） 1924 年 5 月 31 日 ○ 稿佚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三民主義與五權憲法概要（4590） 1924 年 10 月 10 日 ○ ○ 軍校紀念國慶講話（軍校）精神團結必以主義為中心（3130） 1924 年 7 月 6 日 ○ 稿佚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革命軍人的人格（1300） 1924 年 6 月 24 日 ○ 稿佚對第一期學生講話（軍校）中國革命之要義與學生之責任（3050） 1924 年 ○ （1924 年 2 月 17 日赴肇慶參觀西江講武堂對學生講話）稿佚（時間作 1924 年 1 月 17 日，肇慶）對西江講武堂學生講話（肇慶）

(11)

題目（字數）時間蔣介石先生選輯言論總集備註當兵的意義和責任（3780） 1924 年 11 月 30 日 ○ 稿佚對軍校教導團士兵講話（軍校）軍紀與戰鬥心理（5040） 1924 年 12 月 25 日 ○ 稿佚（連坐法的意義與作用）對軍校教導團士兵講話（軍校）黨代表之職責（990） 1924 年 12 月 12 日 ○ ○ 對黨代表訓話（軍校）校長第一次檢閱教導第一團講評（1080） 1924 年 12 月 30 日 ○ 稿佚（第一次檢閱教導第一團對官兵講評）對教導第一團官兵講話（軍校）革命的人生觀與本校教育的方針（3960） 1925 年 1 月 3 日 ○ ○ 稿佚對第五、六隊學生講話（軍校）資料來源：《民國十五年以前之蔣介石先生》、《黃埔訓練集選輯》、《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演講」。筆者自製。就時間來看，蔣氏的講話極其頻繁，每隔一、二天就要講一次，依講話對象，「校長訓話」四十六篇中有二十九篇為對第一期學生講話，其餘為對軍校下級幹部、衛兵（筆者按：軍校設有專門衛兵，工作之一是抓逃跑的學生）、教導團士兵、黨代表等，及特定節日，如中秋節、國慶等之講話。事實上，由於蔣氏

(12)

講話的內容大多取材自學生日常生活，因此《黃埔訓練集》保存了許多軍校創辦初期的資料，如發餉日：「今天是五月二十八日。本校以後每月到二十八這一天發餉」；8對於軍校伙食費的說明：「本校的定章，學生每人每月的伙食費，預定是六元，後來因為蔬菜不好，由六元加至七元，由七元加至七元五角，更由七元五角加至八元，已經超出預算以外了。外面士兵的伙食，只有四元，比較起來，已經增加一倍」等。9而就蔣氏講話的主旨來看，對於學生教育訓練，重視生活教育，在這方面的講話幾乎貫穿整個「校長訓話」；思想教育方面，建立學生對於三民主義的信仰，強調黨與學校的關係；精神教育著重於軍人氣節的培養，服從軍紀，視死如歸。

三、生活上從小處做起

從蔣中正一生講演的內容來看，不難發現他十分習慣於從日常生活上一些小事，闡述或說明對於軍人素質的要求，此或許與其家庭教育及早年在日本留學所受軍事教育有關，而這個特點早在他對於黃埔軍校第一期學生的講話中，即一再呈現。他認為軍事學問皆在日常生活之中，尤其要注意日常生活中細微的部份，表示：「軍事學問，所謂秘密軍事，及高等軍事學者，其實皆在日常生活之中，就統是極普通，極平常的事，不過大家不去注意 8　〈餉的性質與來源和軍人吃餉之意義〉（1924 年 5 月 28 日），蔣中正講述、鄧文儀主編，《黃埔訓練集》（南京：國防部新聞局，1947），頁 52。 9　〈刻苦耐勞與慷慨犧牲之必要〉（1924 年 5 月 21 日），《黃埔訓練集》，頁 40。

(13)

他，就是為很淺很難了。就是在日用飲食起居行動之中來做起的，你們各位要學高等軍事學，都要在自己做事，這些粗淺的地方注意才好」。10 軍校第一期學生自 5 月 5 日起陸續入學，蔣氏於 8 日對全校學生第一次講話，表示：「我希望各位從今天入校之後，就要將從前一切舊習慣，舊思想，舊行動，一起掃除，滌盪得乾乾淨淨，從新做起一個人來，從新做起一個真正的人起來，來負我們繼往開來的責任，來做我們頂天立地的事業」。11從 9 日至 31 日，展開軍事生活教育，「完全要將軍隊的生活來訓練你們學生的，使得各位曉得軍隊生活，原來是這種樣子的，你們如果覺得很苦的，那麼，以後的功課，比現在還要苦幾倍」。12在這段期間，蔣氏對學生進行了七次講話，不斷就其所見到學生生活上的種種情況，提出檢討。蔣氏以搬桌椅為例，要求學生親力親為，理解學校的教育方針。他說學校學生不過五六百人，伕役倒有一百多個，計算起來差不多四個學生要用一個伕役，為什麼那種事不能自己做，而要他人做呢？「如今天上午演講完畢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四十分了，各位學生所坐的椅子，再要伕子從大講堂上搬到飯廳裏去，全校的伕役弄得手忙足亂，幾乎十二點鐘不能開飯；假使各人的 10　〈革命軍人必須仁民愛物嚴守紀律〉（1924 年 5 月 15 日），《黃埔訓練集》，頁 32。 11　〈本校之使命與革命的人生〉（1924 年 5 月 8 日），《黃埔訓練集》，頁 23。 12　〈本校教育方針與軍人生活〉（1924 年 5 月 11 日），《黃埔訓練集》，頁 29。

(14)

坐椅，各人來搬到飯廳裏去，就不須用多大的氣力，而且快當非常，不但可以省力，而且可以省時」，要求學生以後要聽官長的指揮，凡是搬運桌椅等事，都要自己去做，「這是人生實際生活之一種，亦就是我們學校裏教育方針，務使學生接近實際生活，不要聽幾句講，學一些操，就可算了。」13 學生聽講演的時候，有些會打瞌睡，蔣氏認為「這是很不好的事」，提出來檢討，表示「有志向、有精神、有思想、有知識的學生，聽到這種精神講話，一定不會瞌睡，而且是只會越聽越起勁的」，要求這些學生注意。14內務方面，有學生因為在校外服警戒勤務，較為疲倦，就不大整理，蔣氏在講話中公開糾正，要求學生注意「軍人無論在平時或戰時，都是一樣的」，「平時要做戰時的工夫，戰時也要做平時的工夫，若是以為在外執行任務的時候就可以把內務隨便一點，或是要求官長特別的原諒一點，那就糟了。因為平時很好整齊的軍隊，一到戰時就亂七八糟起來，那種軍隊是決不能打仗的」。15其他生活中的一些問題，如夜間就寢後，大聲說話，遭官長制止，引起學生私下抱怨；16 學生不穿襪子到俱樂部，過了就寢時間，仍然逗留在俱樂部玩耍，不回寢室去睡覺等；17均會在講話中予以指責。特別是夜間 13　〈本校教育方針與軍人生活〉（1924 年 5 月 11 日），《黃埔訓練集》，頁 29-30。 14　〈刻苦耐勞與慷慨犧牲之必要〉（1924 年 5 月 21 日），《黃埔訓練集》，頁 38。 15　〈本校師生對扣械案應取之態度〉（1924 年 8 月 19 日），《黃埔訓練集》，頁 117。 16　〈服從命令與軍人的人格〉（1924 年 6 月 9 日），《黃埔訓練集》，頁 67。 17　〈「自由」「平等」之真義與團體生活的重要〉（1924 年 7 月 24 日），《黃埔訓練集》，頁 95。

(15)

就寢後的講話，他要求學生及官長，「無論什麼地方，都不許講話」，他說：「要曉得妨害人家的安寧，是最不好的。這一些道理都不曉得，就是常識都沒有了；野蠻的人都比不上了。」並表示：「這不但你們做學生，應該如此，就是我們做官長也不能在夜裏談天說地，妨害別人的安睡」，藉以說明在軍隊中，只有階級的高低，至於一切動作，是平等齊一的。18 除了檢討與糾正外，蔣氏對於學生在日常生活遇到的問題亦十分注意，例如第一期學生中有一百多位來自陝西、山西、河北、山東等北方省份，他們吃不慣南方的白米飯，蔣氏除了指示準備麵食外，同時也要求他們雖然吃不慣米飯，但是總要勉強吃才好，過了幾天就會吃習慣了。他以自己當年在保定就讀通國陸軍速成學堂的情形為例：「我從前在保定軍官學校的時候，初起校裏要南方學生吃麵食，當初實在是吃不慣，後來停了一個月之後，覺得麥食非常好吃，並且只要吃麥食了。」並且以此說明在學校無論甚麼事情，都要一致。「最起頭的時候，就要在飲食起居上來―手做起，請你們各位要在這種地方注意，不可以飲食起居為常事而忽之。」19 衛生是日常生活的重點，蔣氏特別以「注重衛生與精神抵抗的道理」為題，對學生講述衛生的重要。他說：衛生不但醫病吃藥而已，凡是關於飲食、起居、動作、氣 18　〈服從命令與軍人的人格〉（1924 年 6 月 9 日），《黃埔訓練集》，頁 69。 19　〈刻苦耐勞與慷慨犧牲之必要〉（1924 年 5 月 21 日），《黃埔訓練集》，頁 41。

(16)

候、清潔等類統統名之曰衛生。由此看來，衛生是佔軍隊組織要素中最緊要的一部分，如果不講求衛生，就不能成為軍隊了。所以在軍隊當中，對於衛生是很要注重的事。如果軍隊裏衛生不良，生出許多疾病來，兵的體格不能強健的時候，雖有槍彈，有金錢，都不相干，從此可知衛生是軍隊中最重要的一個要素。20 當時生病的人數大概佔總人數的五分之一，其中最多的是痢疾與腳氣病，除了官長的注意外，蔣氏要求學生要自己做好預防工作，不厭其煩的提示兩種病的預防方法，痢疾方面，謂：痢疾是最容易傳染的，其傳染的地方，最容易的是廁所，現在已經指定有痢疫廁所，你們以後凡有痢病的學生，不可亂出恭，要到痢病廁所才好，沒有痢疫的學生，不可混淆在痢疫廁所，以免傳染。其次就是茶水、菜飯都要注意，飯碗竹箸都要揩得乾淨才好，因為做傳染媒介的是蒼蠅，蒼蠅子如果下在碗箸裏，一不留心，飲食下去，就會發生各種毛病，所以你們在飲食器具上，更要注意。此外還有一件很要緊的事，就是吃東西要嚼得碎，不可不嚼就吞下去，並且要嚼得很碎才好。因為胃的消化力，是有限的，如果你吃下去的東西太大、太粗，他就不能消化，一等他不能消化，或消化器受障礙的時候，那食物就要停頓 20　〈注重衛生與精神抵抗的道理〉（1924 年 5 月 24 日），《黃埔訓練集》，頁 42。

(17)

在胃裏，這個時候食物既不能消化，上面又不能吃下去，下面亦不能瀉出來，到了後來，變成了痢疾，所以吃東西要格外嚼碎，格外留心才好！他並以生病的主要是學生為例說明注意衛生的重要，說：現在生病的人，差不多都是學生，為什麼緣故，官長不生病呢？說起來官長吃的東西統統是同學生一個廚房，一個鑊子裏做出來的，因為官長都能注意衛生，所以病少，你們學生亦要各自注意才好，這是積極的治療方法。腳氣病方面，要求患病的學生，要吃麥飯，「因為麥飯能治腳氣病，並且能夠預防腳氣病。麥飯這樣東西是北方人愛吃，南方人不愛吃的，但是我們軍隊無論北方與南方是都要去的，所以無論米飯麥飯都先要習慣才好」。此外，蔣氏也指出有些學生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蓋毛毯，並且襯衣都不扣的，所以生病的原因，不是全在氣候不調，飲食不良，有些是自己不注意，不能預防所導致，規定以後無論天氣如何炎熱，毯子不可不蓋，襯衣不可不扣，以避免著涼。21顯示出他對於學生的關心。蔣氏對於學生與民眾的相處亦十分注意，軍校在學生入校經過一星期的教育後，預備 5 月 16 日（星期五）休息一天，檢查完畢後，由官長帶領到全島參觀。15 日，他對學生講話時，特別提醒出去的時候，有兩件事要留心：「第一是愛護百姓。第 21　〈注重衛生與精神抵抗的道理〉（1924 年 5 月 24 日），《黃埔訓練集》，頁 42-44。

(18)

二是愛惜物資」。他引用《孟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告訴學生：「仁民就是愛百姓。愛物就是愛物資。要知二件事，是軍隊的命脈，皆足以致我們軍隊的死命。以後你對於百姓，無論男女老幼，須要親愛小心，不可稍有輕侮的舉動。對於物資，無論一草一木，須要珍惜不可稍有暴棄的行為。親愛百姓，可以從親愛校內的伕役做起，珍惜物資，可以從珍惜校內的什物做起。這種良好習慣，養成以後，就可以做模範的軍人了。」22

四、信仰三民主義

黃埔軍校是由中國國民黨創辦的軍官學校，目的在培養忠黨愛國的革命軍人。特點就是學生入學之後都是中國國民黨黨員，要貫澈中國國民黨的主張。蔣中正明白的告訴學生：「我們國民黨辦這個軍官學校的目的，不單是使學生能夠做軍官，有了軍事學識，就算了事的。還有一個主要的目的，是要能使各位同志學生都明白黨員的責任，竭盡同志的職務，將來出外任事，對於黨要曉得怎樣去活動，怎樣去工作，期望各位做一個正正當當革命黨的黨員。所以我們這個學校，不獨是教授軍事學，還要訓練做黨員的工作同辦事的方法。這是我們學校和別的軍事學校不同的地方。」23在各次對學生的講話中，蔣氏反覆強調中國國民黨創 22　〈革命軍人必須仁民愛物嚴守紀律〉（1924 年 5 月 15 日），《黃埔訓練集》，頁 32。 23　〈「自由」「平等」之真義與團體生活的重要〉（1924 年 7 月 24 日），《黃埔訓練集》，

(19)

立的背景、革命一直不成功的原因、黨員的義務與責任、學校與其他學校不同的地方等，要求學生「進了這個學校以後，不能再想做官發財；一定要拿自己底良心去奮鬥去革命才行」。24 孫中山在《三民主義》《民族主義》第一講說：「什麼是主義呢？主義就是一種思想，一種信仰，和一種力量。大凡人類對於一件事，研究當中的道理，最先發生思想：思想貫通了以後，便起信仰；有了信仰，就生出力量。所以主義是先由思想再到信仰，次由信仰生出力量，然後完全成立。」蔣氏對於學生的要求，就是要將三民主義做為一種信仰，完全的服從。有學生質疑學校的教育方針，蔣氏在對學生講話中，針對這個問題提出一連串的問題，自問自答，層層說明黨員、學校、革命之間的關係，使學生有所理解：我先要問大家：我們是什麼人，不是革命黨員麼？本校是什麼學校，不是軍事學校麼，不是革命主義之下的一個軍事學校麼？我們為什麼要革命，不是受了國際帝國主義的壓迫和國內軍閥的叛亂，沒有真正的共和政治而革命麼？不是為了要我們主義的光明發揚而革命麼？我們為什麼要辦這個軍官學校，不是為了沒有一支真正革命軍來實行我們的主義而辦的麼？你們為什麼來到本校，不是有了信仰本黨主義一片誠心和毅然決然的要實行我們革命事業而來頁 91。 24　〈服從命令與軍人的人格〉（1924 年 6 月 9 日），《黃埔訓練集》，頁 69。

(20)

的麼？你們果然為了主義而來，為了革命事業而來，那就應該明白本校不是崇拜帝國主義者的一個學校，不是專講壓制的一個學校。25 蔣氏透過各種不同主題的講話，讓學生理解黨與學校、自己與黨的關係。如 5 月 28 日軍校發餉，他以「餉」為主題，要求學生了解軍校成立的目的，是因為一般的軍隊紀律不好，害國殃民，所以「要想方法來改革軍隊，整頓革命的紀綱，扶持革命的正氣，來做革命軍的模範。所以本黨總理及中央執行委員會諸同志要慘澹經營來辦這個學校」，知道「餉就是人民要我們去拼命的保護他們的生命財產和權利，所以他們甘心將血汗金錢拿出來了，來供給我們軍人的衣食住」，了解自己擔負的責任：我們吃餉的目的，就在爭回我們的權利；來解放我們的民族，挽救我們的民生。直截了當的說一句：就是在求達三民主義的目的，所以才有餉吃。亦就是因此我們才來吃餉。但是要達到這種主義的目的是怎麼樣呢？就是先要絕滅反革命的叛逆，掃除革命黨的障礙，撲滅暴戾的軍閥以後，才可以伸張我們的主義，才可以達到我們的目的。26 在第一期的教育訓練過程中，發生一件學生要求退學事件，退學的理由是思想變更，相信無政府主義。蔣氏問這位學生是進 25　〈本校教育的方針「嚴」之必要〉（1924 年 6 月 12 日），《黃埔訓練集》，頁 73。 26　〈餉的性質與來源和軍人吃餉之意義〉（1924 年 5 月 28 日），《黃埔訓練集》，頁 55-57。

(21)

軍校以前，還是進軍校以後接觸的無政府主義，學生答稱是進軍校以後，蔣氏認為玆事體大，軍校是三民主義的學校，為什麼一個學生進了學校之後，還會信仰無政府主義，學校就應該負這個教育不良的完全責任。他在 7 月 30 日對學生的講話中，針對這個問題提出說明，強調三民主義的重要性，要求學生要絕對信仰三民主義。看過蔣中正日記的研究者，大多可以理解蔣氏對於孫中山的尊崇，言必稱「中師」，而這篇講話，實可以視為蔣氏對於孫中山、對於三民主義信仰的極致發揮，但是由於「稿佚」的原因，這篇講詞並未收錄於《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蔣氏在講話中，首先以李石曾、吳稚暉、張繼等黨內老同志為例，表示他們雖然相信無政府主義，但是他們也曾經說過：「就是我們死了，骨頭也化了灰，這一把灰也是國民黨的灰。」認定自己是一個始終不變的國民黨員，亦即表明他們始終擁護總理孫先生，並且相信三民主義是現在救中國救人類惟一的主義。接著開始闡述孫中山與三民主義的重要性，他說：我們的聰明實在是及不上總理。總理的理想，實在比我們高出一等，現在我們中國處在一種極危險的環境裏，…… 試問有誰能想出一個主義來救中國，除了本黨總理的三民主義之外，還有沒有第二個的主義可以救中國？我們生在這種極困難極紛亂的時代，真是我們的不幸，……但回頭一想，我們最不幸之中，還有一件最幸的事，是什麼事呢？就是我們幸而還有一個總理替我們發明出這三民主

(22)

義，給我們開闢一條革命上極好的道路，……若是沒有這個三民主義，我們中國的危險，究竟怎麼解除？我們的國家究竟怎麼建設？我們就是拼命去革命，究竟怎麼做法？從那裏下手？這樣想來，幾乎要發神經病。如果沒有這個三民主義來指導我們，我們革命黨如同我這樣的人，或者因為革命革不好，發了神經病早已死掉了，亦不可知的。同時進一步強化學生對於孫中山及三民主義的信仰：現在有這個三民主義來指導我們革命的方略，我們革命黨還可以慰諸我們自己革命的心理，如果沒有總理，就是三十年五十年之後，恐怕也不是一定可以得着這個主義的。……你們要曉得，總理發明三民主義，不是憑空理想出來的，是經過三十幾年的經驗體察的工夫，深思熟慮之後，方才定出這個救國救民的三民主義來。總理犧牲了三十年的光陰，替我們發明這個主義，我們按這個主義去實行，這無異節省了我們三十多年的光陰，這樣說來，總理的三十年功夫，就是增加在我們的生命時間之上了，我們果真能夠實行總理的主義，我們的生命，就與總理合而為一。比方我們接著總理去做事，做到了六十歲死的時候，那就同我們用自己的思想去做事做到九十歲死的一個樣子，因為我們實行總理的主義是省去了三十年用腦筋的功夫，這還是從至少的時間上說的。其實若叫我們自己去

(23)

想主義，六十年也不一定能夠想得像總理所想的那末完全，或許一百年二百年也想不出來，那不是枉費了一生嗎？我們要曉得總理的生命，是要我們來繼續的，總理的事業，是已經擺在我們肩仔上了。我們應該要把這個責任擔負起來，要把總理的生命繼續下去，為國家來努力為主義來犧牲，方才對得住我們自己的良心。他對於這名以相信無政府主義要求退學的學生提出措詞極為嚴厲的批評，同時強調軍校學生對於三民主義信仰的不可動搖：他既然是志願進了本黨，志願進了本黨的學校，那末本黨是三民主義的黨，本校是三民主義的學校，你們思想就不能對於三民主義而變更了。再變更就是變節，就是無人格，就是無操守，就是叛黨，就是本黨的叛徒，就是來破壞我們的黨綱，擾亂我們的紀律，就是本黨的罪人。因為本黨的三民主義，是經過黨員全體大會公決的，不能再有變更，本校是為實施三民主義而創辦的，除了按照三民主義的思想去實行外，沒有別的事，也不許有別的主義侵犯到這個學校裏來。以後我們黨員對於三民主義，絕對要服從不准有一毫懷疑，而且不許有批評三民主義的態度。如果有懷疑三民主義，或變更三民主義的人，那都是我們的敵人。我們黨員對於我們的三民主義，絕對不准批評與懷

(24)

疑！27 兩天之後，8 月 2 日，蔣氏在講話中再度就學生思想方面的問題提出說明，表示：本來一個人的思想，是不應該拘束的，但是到了這國民黨所辦的軍官學校裏面來，就不應該把三民主義以外的主義來宣傳。因為大家都已經知道軍官學校是國民黨辦的，而國民黨所信奉的主義，就是三民主義，即是大家還未入黨之先，就已信仰三民主義，怎麼到現在還拿三民主義以外的主義來煽動？現在我們學校裏面學生的思想很不統一，這實在是一個很不好的現象，我們應該干涉的。固然青年的思想活潑，是可以獎勵的，但不可拿三民主義以外的主義來破壞我們的信仰。28 也可以看出他對於這個問題的重視，不過值得注意的是，或許是遵行孫中山所定的「聯俄容共」政策，在這段期間，並沒有見到蔣氏在講演中對於共產黨或共產主義表達相關的意見。

五、培養軍人氣節

軍校的學生既具有軍人的身份，也是中國國民黨黨員，彼此為志同道合的同志。蔣中正從 5 月 8 日對第一期學生的第一次 27　〈本校學生應絕對信仰三民主義〉（1924 年 7 月 30 日），《黃埔訓練集》，頁 99-102。 28　〈革命黨員必須「見義勇為」〉（1924 年 8 月 2 日），《黃埔訓練集》，頁 109。

(25)

講話開始，就一再強調這一點，他說：「今天我們進了這個學校以後，不論教職員與學生，皆是同志，就在這個學校裏共生死，同患難，一生一世我們的生命，全在於這個學校裏面了。同志的意義，就是志同道合之謂。所謂志同道合者，決不是一時之權利可以苟合的。乃是以主義為中心，大家向這中心的目標去做，生死與共，安危相同，亦就是萬眾一命，不成不休，不死不休之義。」29他以「親愛精誠」作為軍校的校訓，即在突顯這方面的意義，說：進了這個學校裏的人，總要相親相愛，互相尊敬，所以本校的校訓，且不如旁的軍官學校專講服從，本校長只要各位同志學生做到「親愛精誠」四個字，以親愛對同學，以精誠對自己的學問、職務、及品性，來磨鍊自己的身心就好了。但是這個學校是軍官學校，而且是本黨辦的，我們本黨同志，對黨既要嚴守紀律，對我們本校是要嚴守軍紀，所以我們比普通黨員多守一重軍隊的紀律，凡是紀律，是非嚴肅不能維持的。30 蔣氏認為「軍人就是要守軍紀」，31「軍隊和軍事學校裏最要緊的就是軍紀」。32他針對「軍紀」的意義，對第一期學生作 29　〈本校之使命與革命的人生〉（1924 年 5 月 8 日），《黃埔訓練集》，頁 24。 30　〈本校之使命與革命的人生〉（1924 年 5 月 8 日），《黃埔訓練集》，頁 26-27。 31　〈槍的性質與作用和軍人拿槍之目的〉（1924 年 5 月 25 日），《黃埔訓練集》，頁 45。 32　〈說「軍紀」〉（1924 年 6 月 8 日），《黃埔訓練集》，頁 59。

(26)

了一次單一主題的講話，從軍紀的定義、軍紀的要素、軍紀的程序、軍紀的根源、軍紀的效力、整肅軍紀的方法，到軍紀的性質，有十分詳盡的說明。至 1951 年 9 月，蔣氏以「這次在大陸失敗的原因雖然很多，但是只從軍事方面來說，最大的原因，實在是在軍隊的軍紀廢弛，精神渙散，才釀成今日這樣的慘敗」，33將這篇講詞加以修訂後，在陽明山莊提出供革命實踐研究院的學員研讀，亦足見他對於這篇講話的重視。蔣氏表示軍紀的「紀」字有兩個解釋：一個是紀律的意思；還有一個是紀綱的意思。紀綱，簡單的說，就是前人所說的三綱五常，一定要長幼有別，上下有序，階級次第，分得明明白白；紀律，則是用法律來維持他的秩序，保持他的系統。軍紀的「紀」字，實含有紀綱與紀律二層意義。「但是這軍紀主要的意義，決不是用法律來維持秩序的；是用紀綱底精神來作軍紀的基礎」。而軍紀的根源是由信仰、信任及自信「三信心」結合而成，所以，身為官長：必使全軍士卒澈底覺悟，他非遵守軍紀不可的一個道理，尤其要了解現在國家底現狀，非貫澈革命主義不能夠立國保種底一種真確的道理；並且還要他曉得不服從命令，無以克敵，不遵重軍紀，無以制勝，就是不能夠貫澈主義。如其不能夠貫澈主義，就是主義不能成功。那末，國要亡 33　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卷二十四「演講」（臺北：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黨史委員會，1984），頁 215。

(27)

了，種要滅了，……覆巢之下，還有完卵的道理麼？所以要使全軍士卒，重視主義有如泰山，而輕視他底生命則如鴻毛。並使他深知敗而回，生而辱，不如死而榮的道理，養成他「急公好義」「視死如歸」「有死之樂無生之心」底一種犧牲精神，成了習慣自然。34 蔣氏在對第一期學生第一次講話時，提出「生」與「死」的問題，表示只要死得其所，為主義而死，為救國救黨而死，死又何足惜？因為身死之後，還有承繼的人，承繼我們的事業，繼續我們的生命，要求學生要記住他所思考出的兩句話：「生活的目的，是增進我全體人類之生活；生命的意義，是創造其將來繼續之生命」，做為人生觀。35他要求軍人一定要有「視死如歸」的精神，而在平日就要養成「以死為榮」的習慣，到時自然就能發揮。他以 1915 年陳其美命王明山、王曉峰刺殺上海鎮守使鄭汝成一事為例，表示「當時我們黨裏並沒有所謂真正的紀律來約束他們，但是他一受了陳英士先生的命令，沒有第二句話，就領了這個命令去殺鄭汝成毫無一些疑慮」，他說：「此是本校長所親見的事，如此視死如歸，殺身成仁的同志，不但是他個人的光榮，可以世代流芳，他的生命可以永久不死，就是我們革命黨的精神，中華民國的命脈亦完全靠賴這幾位已死同志的血來維持的，這真正是主義之花！這真正是革命的精華！亦就是革命黨的 34　〈說「軍紀」〉（1924 年 6 月 8 日），《黃埔訓練集》，頁 63。 35　〈本校之使命與革命的人生〉（1924 年 5 月 8 日），《黃埔訓練集》，頁 24。

(28)

真正黨員。」希望學生要以已死的烈士做模範，學習「為主義而死，為國家而死」的精神與紀律。36他強調「本校非比別的學校，也非從前一般的軍事學校可比，本校乃是一個革命黨的軍事學校」，因此所培養的是「革命軍」，而所謂「革命軍」，就是要有不怕死的精神；「亦就是要死中求生，方才可以真正不死；就是為主義而死了，亦是同生的一個樣子」。37 而在另一篇以「槍」為主題的講話中，講到槍上有刺刀，刺刀有什麼用處？他說：刺刀是不論平時與戰時，凡做軍人的人隨時要帶在身，一則是表示軍人可以有帶刺刀的資格，對於社會是很有光榮；一則是顯出軍人是國民的菁華，並且顯出軍人有這個鋒利的刺刀帶在身上，就是表示軍人是為國民站在最前線的急先鋒，而使得一般國民起一種尊敬之心，並且引起其一般國民來做我們軍人的後盾，這是軍人帶刺刀的真正意義。38 此亦為日後蔣氏對於軍校畢業生贈以短劍之意義。另一方面，蔣氏認為刺刀在戰場上，可以在與敵人接近時，進行白刃戰，而更重要的是，刺刀不單是刺敵人，必要時可以用來刺自己，也就是 36　〈革命軍人必須仁民愛物嚴守紀律〉（1924 年 5 月 15 日），《黃埔訓練集》，頁 33。 37　〈刻苦耐勞與慷慨犧牲之必要〉（1924 年 5 月 21 日），《黃埔訓練集》，頁 40。 38　〈槍的性質與作用和軍人拿槍之目的〉（1924 年 5 月 25 日），《黃埔訓練集》，頁 47。

(29)

在萬不得已時，可以用來自殺。他強調被敵人侮辱，「就是國家被敵人侮辱，亦就是本軍同胞本黨同志與主義皆被敵人侮辱的一個樣子，所以與其為我個人來污辱神聖不可侵犯的主義，那不如我殺身成仁，以保我革命軍人的人格」。「所以我們革命軍人，頭可斷，骨可磨，而主義是不可為人來侮辱的，古人說：『與其背義而生，則生不如死』，這個『義』字，現在說起來，就是主義之義。」39 蔣氏十分重視紀律，他告訴學生：「我們做黨員、學生的人，時時刻刻都要拿紀律來做我們做人的把柄，若是沒有紀律，那麼，精神散漫不能一貫，意志亦就不能一致，組織更無從統一了。所以在學校裏面，只有服從命令，不准別有第二句話的。」40而在軍校的教育，強調一個「嚴」字，他說：在軍隊當中，尤其是一個肅靜的「靜」字為主，如果不肅，就不能靜，不嚴亦不能肅，故本校長在本校無論對自己個人，或對同志，只有一個嚴字為主。我自己嚴守本黨的紀律，嚴守本校的規則，決不敢輕忽一點，願各位同志體此嚴字的本旨。我們大家要拿這個嚴字，來治理這個學校，請各位不要忘掉這個嚴字了。41 第一期學生入學不久，有一個學生不守規則，官長罰他五 39　〈槍的性質與作用和軍人拿槍之目的〉（1924 年 5 月 25 日），《黃埔訓練集》，頁 47-48。 40　〈本校教育方針與軍人生活〉（1924 年 5 月 11 日），《黃埔訓練集》，頁 30。 41　〈本校之使命與革命的人生〉（1924 年 5 月 8 日），《黃埔訓練集》，頁 27。

(30)

分鐘的立正，他不肯還要與官長強辯，決定罰他坐禁閉室，當時這個學生還要違抗，說是「用強力壓迫他」，說是「飯吃不慣」等等，不知道學校裏有什麼軍紀。蔣氏感慨：「藐視官長，違抗命令，這種事，旁的軍事學校裏都很少，而我們革命黨軍官學校號稱為青年同志守紀律的學生，倒犯出這種事來，豈不可歎嗎！」42另外有一個學生，因為受不了軍校教育，趁夜逃跑，抓回來之後，關在禁閉室。蔣氏在講話中對於當時被關在禁閉室的兩個學生，表示不止是這兩個學生的事，也是他的事，是整個團體的事，說：「如果有一個學生坐禁閉室，就是我校長教育不良，並且是我們學校全體學生坐禁閉室一個樣子。他一個學生倒霉，如其有一個人不講廉恥，就是全體學生亦被失了體面！如其進一步說，就是我們國民黨全體的黨員，自總理以下亦如同陪他坐了禁閉室倒霉失體面一個樣子，我們團體都被他一個人所害了，豈不可恥嗎？」他就禁閉室一事，表達個人的意見，曰：「本校的性質與別的學校有何不同的地方？就是本校是革命黨學校，一般學生都是革命黨的同志」，「所以本校長對於各位同志學生；無不時時刻刻尊重你們的人格，及愛惜你們的身體，一時一刻惟恐學生飲食不良，或因勞致病。如果學生當中萬一不幸，有一個同志因病而死的時候，我們黨內就缺少了一個青年有為的同志。培養愛護尚且不遑，那裏還忍心同志去坐禁閉室呢？」但是對於其中一位逃跑的學生程汝繼，竟然在禁閉室內哭起來， 42　〈「團結一致」的要旨〉，（1924 年 5 月 20 日），《黃埔訓練集》，頁 34。

(31)

「而且放聲大哭起來了」，痛斥「真正是可惡極了」。他說：哭是人家最不幸的時候，萬不得已而哭之，……我們革命黨做大丈夫的人，應該光明磊落知過必改。比如犯了規則，就要自請受罰，只要以後革心更新，不再犯過，這才不愧為本校學生，這才是革命黨的本色。如果坐禁閉室就哭起來，那末比之前後已死的同志，當到殺身成仁的時候，仍舊剛強堅決，毫無畏餒的氣慨，是甚麼樣呢？所以革命黨的性質，是要慷慨悲歌，切不可效婦人小子哭泣的卑鄙行為，革命黨如果自己錯誤了，就要認錯，犯罪就要受罰，如果犯了大罪，照紀律論起來，若應該槍斃的時候，就要請願槍斃，只要本黨能立綱紀，正風氣，就是槍斃我個人，亦所不辭，革命黨員到這種樣子，就不愧為真正革命黨了。決定將程汝繼再多關六十個小時。43而由這件事亦可以看出蔣氏對學生的期待，以及對於作為一個軍人的要求。

六、結語

《黃埔訓練集》收錄了蔣中正在黃埔軍校創辦初期對官生的講話記錄，內容十分豐富，且由於蔣氏個人講話的風格，使該書保留了相當多軍校成立初期的資料，具有高度的史料價值。本文 43　〈刻苦耐勞與慷慨犧牲之必要〉（1924 年 5 月 21 日），《黃埔訓練集》，頁 38-39。

(32)

僅就「校長訓話」部份，摘錄相關內容整編而成，目的在於理解蔣氏如何面對他人生一個新的挑戰，如何扮演好校長的角色。蔣中正擔任黃埔軍校校長，面對第一期學生的時候，並沒有預期到他在日後的發展。就「校長訓話」四十六篇的內容來看，蔣中正對於第一期學生的教育訓練，除了軍事課程學習外，更多的時候是期望透過精神講話，達成孫中山與中國國民黨中央開辦軍校的目的，將學生塑造成：遵守紀律，明白主義，同生死，共患難，共甘苦，同安樂，思慮行動共同一致的革命軍人。44另一方面，從講話的內容也可以看出蔣氏對於這批「子弟兵」，除了強化對三民主義的信仰，以及軍人氣節的培養外，並關注生活上的各種問題，建立起他與學生之間深厚的情誼。對於蔣中正的講話，俄國顧問批評他「身為校長，他的工作無非是在學生面前誇誇其談而已」，「每每慷慨陳詞，竭力獵取革命家與民族主義者的讚譽，而他的言行不一卻是一貫的」。45 但是就學生而言，對蔣中正的講話大多留下深刻的印象，鄭洞國說蔣氏的浙江奉化口音聽起來很費力，「所以不得不格外留意聽他講話」，而蔣在講話中所一再強調的「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使他從學校起「就養成了絕對服從他（蔣）的意識」；46 44　〈服從命令與軍人的人格〉（1924 年 6 月 9 日），《黃埔訓練集》，頁 69。 45　亞．伊．切列潘諾夫著、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翻譯室譯，《中國國民革命軍的北伐─一個駐華軍事顧問的札記》（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 年 2 刷），頁 110。 46　鄭建邦、胡耀萍整理，《我的戎馬生涯─鄭洞國回憶錄》（北京：團結出版社， 1992），頁 39。

(33)

侯爵也說蔣中正「一口濃重的寧波話」，聽起來很費力，但是他很喜歡向師生訓話，「畢業前一段時間，更是每天訓話，一訓少則半小時，多則一個多小時，師生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裏，無人敢動一動。訓話時言必稱『總理』、『革命』，翻來覆去強調的是軍紀、軍規，對官長的服從。」47同為一期學生的冷欣則對於蔣氏於 12 月 28 日對第一期學生，所作的一次長達四小時的講話〈以必死之心操必勝之權〉印象特別深刻，「辭意懇切，感人肺腑，刻骨銘心，令人終生難忘。那是一次最偉大最成功的精神教育，革命感召，當時在場官生，多感動得淚下」，講話中論及生死問題，冷欣認為這是人生在世，最難破除的一關，而蔣氏的訓教，則是：直抵死關，聲聲言死，予人當頭棒喝，使受教者無所規避，目不轉睛的正視死亡，以先烈為模範，而逐漸將死亡意義提高至一昇華境界，將死亡的陰森與冷淒，化為光輝與可親，反使死亡具有一種莊嚴壯麗之美，乃轉而視為福地樂土。使人於此中去體會人生真諦，進而……能確認「生活的目的，在增進人類全體的生活；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此一革命的人生觀，這真是一種最高境界的精神教育。48 47　陸榮、陳來安，〈難忘的黃埔軍校生活─記安徽黃埔同學會名譽會長侯爵〉，《江淮文史》，1995 年期 1，頁 44。 48　冷欣，〈黃埔軍校五十周年紀念感言〉，中華學術院編，《戰史論集》（臺北：華岡出版有限公司，1976），頁 58-60。

(34)

《黃埔訓練集》中所收錄的講演，不止對黃埔前期的學生有所影響，因為該書日後成為陸軍官校精神教育的訓練教材，對於官校畢業的學生亦在無形中發揮督促與激勵的作用。軍校十期、曾任陸軍官校校長的林初耀，回憶其參與崑崙關戰役，在戰事危急時，「忽然想起黃埔訓練集，校長（蔣校長）有『我不怕敵，敵必怕我』之訓示」，遂調整作戰位置，終於壓制敵軍攻勢。49 另一方面，由《黃埔訓練集》所收錄講詞內容來看，也可以發現蔣中正在以後數十年的軍事訓練，基本上是循著類似的模式，檢討軍人的素質與教育。 49　林初耀，《崑崙關作戰雜憶》，頁 6，http://www.juyi.us/file/people/generalLin/KunLun Guan.doc，瀏覽時間：2014 年 7 月 13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