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尋貝多芬的蹤跡
記維也納「善之旅J (上)
更令人失望的是，好不容易按地址找 一盞路燈也沒有。我面摸黑走上樓去，心 中不免有點失望和氣惱。怎麼這樣待貝多 芬?這那兒像一個善於保存文化藝街的地 方。 到了四樓，兩個招待員一旬英文也不 會。買了本說明書，逐度看去，才知道這NT叫做 (Beethoven
Pasqualati
Haus) 的地
方是貝多芬居住得最久。保持得最完整的 故眉之一，而且也是他創作第四、第五、 第七交響樂和歌劇「費代理奧」的地方。 既然如此，為什麼整個屋子沈寂得可怕? 為何不陳設一些音響設備，陸續播放這些 音樂，即使是片段也好?那樣該多有意思夏天之屋
不僅如此，兩個房間除了牆上的照片 和雕像以外，其他空空如也。貝多芬生前 用過的東西如書桌、椅子和床等家兵都已 搬走，就連他的鋼琴也已被回波昂去了， 只放了一架琴身特別長的「模擬當代同樣 的鋼琴」孤零零的在大廳裡。 原本可以眺望遠山的窗子，也改頭換 面了，只能看到一片喧嘩的高樓大度。我 在兩個房間來回走了好幾趟，怎麼也揣摩 不出來當初這種璟墳，怎麼能激勵出貝多 芬的靈感?不覺歎口氣，搖搖頭，失望地 離去。37
緩緩降落在慕尼黑。然後改乘火車，很快 就進入了奧地利。我沿著貝多芬當年路過 的途徑，先經過「真善美」電影實地拍攝 的「莎茲堡 J(Salzburg)
，然後是莫扎特 寫著名的「林茲交響樂」的林茲城 (Linz) ，一路上飽覽山明水秀、景色如畫的風光 ，還沒有到達目的也，就已感到濃郁的音 樂氣息。就這樣，滿懷著期望和興奮，經 過近七小時的行程，當晚霞滿天，火車緩 緩地把我帶進嚮往已久的音樂之都一一維 也納。 整日，報過到，註過珊，開完了第一 天的會議。台上剛講完「從牛頓到明斯基 J '我就從台下街出會場，踏尋貝多芬的 蹤跡去也。 但一開始，就感到意料之外的困難。 按道理，有了地址又有了地園，貝多芬又 是這麼鼎鼎大名的人物，應該不難找到才 對。但事實卻不然。按地址地圖循序找去 ，貝多芬的故居明明就在附近，但找來找 去就是找不到大門口。雖然高高的牆上括 了錢面紅白兩色的奧盟國旗，旁邊還有錢 排小得直是乎看不見的字，上面寫道: r 貝多之家 J '但大門究竟在那裡呢?悶了好
多過路人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看到一對觀光客模樣的夫婦從一個鐵門出來，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在
四樓。但打開鐵門一看，裡面是一個天井
，庭院深澡，不要說沒有任何標諒，就連 國王$士各貝多芬之家
從波士頓經過約八小時的飛行，飛機
J 0 想到這些活生生的音符，我的心就會引起 巨大的共嗚和強有力的震撼。 我不覺在恕，貝多芬的作品裡，究有 什麼神秘的力量，能給人帶來這麼大的感 動?當他在寫這些曲子的時候， 什麼樣的環境下，激出他這丘吉盟富的靈感 ，發出智慧的火花創作品出這痠偉大、 的樂章?我多麼希望有一天能去他住過的地方走走，親自經歷一下這樣今人神往的
璟境，切身體會一下這位偉人思想的歷程
，那該是 件多麼令人興奮，多有意思的
事情啊!今年初，我接到奧地利「人工智慧」
協會的通知，要我四月去維也納悶年會立
發表論文時，我就知道這小小的心願' 於有了可以實現的一天了。那真是叫入學生難忘的一次「
36
難忘的著乏躍
在我居住的小鎮萊克辛頓城捏，有一座相當好的圖書館。裡面收藏了很多各式
各樣的唱片。每當閑暇或過末，我常去那
挑選些愛聽的唱片，戴上耳機，在長沙發
上細細欣賞。在所有的古典樂中，我最常
聽貝多芬的作品，尤其喜愛他的第三、第
五、六和第九交響樂。每次聆聽這些曲子的時候，心中就感
到無比的舒暢。當我憂傷失意的時候，它
給我帶來莫大的安慰和鼓勵;當我灰心氣餒時候，它又重新給我勇氣和毅力。日復
一臼，年復一年，在人生的旅途上，它經
常陪伴若我，彷彿嚴父般隨時指點我生命的方向，又像慈母般不斷梅忍、我心靈的創
傷。一遍又一遍，不知聽了多少道，那悠
揚悅耳的旋律和活生生跳躍的音符，漸漸 溶進我的血液捏，變成了我生命的一部份。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心中對它的領悟也
與日俱增。到後來，甚至於只要腦海捏一
貝多芬去世時的故居，卻發現除了巷子名
改為「貝多芬 J (Beethoven Ga泊的外，
整個房子都已毀掉，換上公寓民宅，僅在牆上刻了一行字: I 貝多芬於一八二七年
三月廿六日逝世於此J '此外沒有留下任 何遺跡。 據說，他逝世當天，草木合悲，風雲變色，頓時雷電交加，風雪大作，真是驚
天地泣鬼神。就在他礁下最後一口氣，前
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舉拳向空中揮動直是下，然後才ff1J下，一代偉人就這樣在孤寂
中與世長辭。而我漂洋過海不辭千里而來 ，人到了這捏，卻發現連可以向他這思憑 吊的遺跡都沒有了，心中失望之惰，可以 想像而知! 倒是有一段有趣的小抽曲。為了找貝 多芬逝世之崖，在附近意外地發現一條「 羅斯福廣道」。幾個有名的大學如維也納 大學、音樂學院、醫學院等就在旁邊。想 不到當年在臺北讀書時流行的玩笑「大學 之道在羅斯福路」那旬話，居然在半個地 球另一端的維也納也用得上，真是巧得很 市中心遇有幾家貝多芬的故居，情況 都差不多，全部改換成民房。除了紅白色的旗織和幾行小字以外，絲毫不見貝多芬
的蹤跡，我真是非常非常失望和難過。 我心情上失望的低氣壓，一直到二天 看到貝多芬夏天之屋才一掃而空。從市中38
心往北大約開車三十分鐘，就到了一個叫 做 Heiligenstadt 的地方。一下車就被那 望無盡的原野景色吸引住了。斜斜的山坡 ，碧綠的草原，無邊無際的森林，還有條 小溪徐徐流著，春風迎面吹來，叫人心曠 神怡。據說這兒的風景像極了貝多芬的家 鄉波昂，他每年暑期一走到這見來居住。 我背著雙手，沿著小溪旁的「貝多芬 小徑 J (Beethovengang) 往山上走去，一 面揣摩貝多芬當年常在此散步汲取靈感的 神情。突然樹椅上傳來陣陣鳥叫聲，真是 像透了第六交響樂「囡囡」裡的，鳥鳴，這 才猛然意識到，來到維也納這麼多天，這 還是第一次聽到烏叫聲呢! 我興奮得無以復加。再走上去，就看 到了貝多芬的紀念碑和半身雕像。我佇立 在像前沉思良久。從這兒往上望去，是一 望無際的維也納森林，往下看去是小 i美麗 成的多增河，依山傍水的別是一片舒暢清 新的囡囡和淳樸寧靜的鄉村。此時，我不 僅無法阻止在腦海裡一再滾動翻騰的「田 園」的旋律， 函，活生生展現在跟前。 的情緒。 按著是第二樂音降 B 大調十二分之八 拍子如歌的行板，近看一條小沒徐徐細語 地流著。那優美迷人的第一主題，和如夢 {以幻的第二主題相互交織成路雄的田鼠情 趣。偶爾還可看到直接隻鳥兒在法邊自由地 飛朔，愉快地追逐著。正如長笛吹出夜鶯 統轉的曲調，雙簧管唱出鶴義的啼聲，單 簧管則仿杜鵑的尖鳴。 再來是第三樂章 F 大調四分之三拍子 的談譜曲，農民們在節日集會中快樂地跳 舞，雙簧管奏出南部德國民謠嵐較快的舞 曲，使人想到那幅雷洛瓦的名畫「鄉村之 舞 J 。但仔細一看，還有幾個不太會跳舞 的人總是跟不上節拍，一再摔跤，正如{丘 吉管所表達的，雖經一試再試終於放棄而 退，狀甚滑稽，引起圍觀者哄堂大笑，熱 鬧非凡，好一幅逼真生動的畫面。 緊接突然轉變成 F 小調四分之四拍子 的快紋。暴風雨來襲，雷聲也遠而近，管 弦樂音勢逐漸加強，有如電光，一陣狂風 暴雨，使人想起莎士比亞名劇「暴風雨」 中的一幕。鄉民與鳥獸四散奔走，到處身朵聽。然後風聲雨勢漸弱，大地重歸平靜，
在長笛輕快吹秦皇幸中，徐徐進入最後一樂
章。重回到 F 大調八分之六拍子。雨過天
暗後，潮濕的草原上散發著清香。牧入和
村民欣喜虔誠地在祈禱謝天。牧笛聲由遠
而近，在單簧管和銅管樂器五相應答著引
39
導下，按著出現的是全函中技最喜愛的和 平莊嚴的主旋律。 在這裡，貝多芬像海洋般地舒展他胸 懷中澎濟活澈的情感，並表現了高度變奏 技巧。主題不斷地以各種不同的形式一現 再現，好像一道道和煦的金色陽光，透過 雲層灑向大地，照在村民愉悅感恩的驗龐 上，把天人合在一起，象微著大自然與人 類奇妙的和諧。全樹在單純明朗而真摯的 感情貫穿下結束。樂中有畫，畫中有變
我站在山腰上，望著跟前這一片「臼 園」出神，好一幅樂中有畫，畫中又有樂 此傑作，難怪自遼士要說: I IT'田園」是 貝多芬最優美的作品 ...美得就好像是米 開朗基羅畫出來的一樣。 J (其實這豈只 像畫出來的，簡直就像是雕刻出來的，而 且上帝還在上面吹了口氣呢! )我驚喜莫 名，抬頭望天，感謝上蒼給我這樣一個機 會，能親自來到這禮。我不斷地深呼吸， 盡情地吸取這山明水究的靈氣 O 沿著「貝 多芬小徑 J '我一再徘徊，流連往返，久 久不忍離去。 後來，在一個很偶然的場合捏，我將 心中的感觸告訴一位在維也納居住了二十 年的僑胞。他大為感動。忍不到居然有人 不遠千里而來，對貝多芬的故居有這麼大 的興趣。感動之餘，還主動要開車帶我去看貝多芬在人生旅途的最後一站一一他的
墓地。有熱路的朋友帶領，省掉不少找路
的時悶和麻煩，我心櫻由衷感激。 那真是令人感動、終生難忘的一天。 我們先去了舒伯特和莫扎特的故居，然後沿著維也納森林和多E遜河，再往東南行駛
四十分鐘，就到 J Ehrengraber 國家中央
公墓。 據說在這裡安葬了奧地利歷史上所有的皇親貴族、行政長官和:有傑出成就的人
和他們的家厲。墓地面積之j賞和人數之多
舉世無雙。我們按地圈，很快就找到了專
門安葬音樂家的第三十二 A區，不僅看到了貝多芬之墓，還意外地在旁邊發現一大
堆別的音樂家之墓，如莫扎特、舒伯特、布拉拇斯、史特勞斯三兄弟及老史特勞斯
等。 我興奮極了，踏著一輕快的步伐，徜徉 在翠松綠柏村悶，碧草如茵的墓園裡。面 對著這麼多我渴慕已久的音樂家，我一時 歡欣得禁不住手舞足蹈起來。頓時思潮洶?勇，如波濤澎j拜。越正義在胸中的感觸再也
阻擋不住，如泉水般一股腦兒全部湧現出 來。首先，我面對的是約翰史特勞斯(Jo-hann Strauss
1825-1899) 之墓。哦，這位
舞曲大王，你自句「春之聲」、「維也為IJ森
林的故事」和美麗的「藍色多路JilJ J 我小就愛聽愛峙。鈞一次維也納少年合唱團來
臺北演唱時 F 都少不了這些曲子，真是臉 炙人口，人見人愛。記得有部電影「翠堤 春曉」就是法你如何從森林中獲取靈感寫 作故事。我這次何其有幸能親自到你作曲 的地方一遊。 不過，我聽到一個不太好的維也納森 林的故事，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由於 戰爭的破壞和人為的因素，你所愛的維也 納森林受到嚴重的污染，近直接年來滋生一 種有毒的蟲子，人若不小心被咬到會致命 呢!因而奧國政府特別設立一管理局，凡 要進入森林的人，一律要先注射一種特別 的預防針才行。 還有，你的藍色多消河，我無論是近 看，還是從聯合國大廈旁高達二百五十公 尺的「多璃塔」上遠看，都是呈現濁黃色 ，質在非常可惜。不過也有人說，這是因為季節和天候的關f系。到大暑天時，多消
河依舊是天藍色的呢!安息罷，史特勞斯
溝通人類心靈的共聞語盲
史特勞斯右邊緊接著就是布拉拇斯之
墓(Johannes
Brahms
1833-1897) 這位來自
漢堡的音樂家，你的作品我最喜歡的是「
大學慶典序曲」。尤是第四段「大學頌」
'在臺灣的大學校園裡非常流行，如交大
、安大。記得男高音馬利奧蘭沙主演的「
學生王子」就是用這段合唱作主題。
4。 還有，第一段「我們建立莊殼的聖殿 」更是大大有名。你知道喝，這段曲子配 上我國唐朝孟郊的詩「遊子吟J '真是配 合得天衣無縫哩 1 你認: 慈母手中線， 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 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 報得三春暉。 這首歌連小學生都會唱，尤其是每年 母親節，更不知賺來多少人的眼淚。天下 真有這痠巧的事，時隔一千多年，地富往東 西南端，來自兩個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 而居然配合得這麼完美，就好像你的曲子 是針對孟郊的詩而寫成的一樣。可見音樂 之無國界，也不受時空限制，的確是溝通 人類心靈共同的語言。安息罷，布拉拇斯 再來就是舒伯特之墓 (Fra田 Schubert1797-1828)
了，娥，這位藝術歌曲之主 ，你的「聖母頌」、「野玫瑰」、「鱗魚、 」、「請器雲在」、「菩提樹」和「冬之 遊 j 我都喜歡得不得了。 還有，那首經常被人與貝多芬的「田 園」相提並論的 B 小調第八交響樂「未完 成」也真是迷人。這也是 j皮士頓交響樂團 的指揮小澤征爾最愛指揮的招牌樂之一。 41 那悠揚悅耳的弦律，老是在我心中週蕩， 讓我神往不已。 但我心中十直有一個問題，始終沒有 人能解答。今天難得到你面前，何不親自 向你請教。那就是這麼美的交響樂，你為 什麼只寫了兩個樂章而不完成傳統的四個 樂章呢?在你去世前，朗朗還有六年的時 問可以完成的呀 1 它又為何神秘失蹤，直 到你去世後三十七年，才為人發現呢? 你知道麼，我這次去了你出生的地方 。遊覽手冊把你家地址寫錯了。我按地址 找去，好不容易找到個叫 SchubertGarage
的地方，才發現原來是 Yolks-wagon 贅德 國辜的店(多巧，在維也納還有一個瓷聽 吽做 Turandot 嘍!好一個音樂城!)
後來開了好久，才在隔壁巷中找到你 出生的家。我在二樓{示出生的廚房里沈思 了好久，也看到了你生前最愛的兩架鋼琴 ，和好多幅作曲神情的泊童和原譜真跡。 還有鏡子里你小時候最喜歡的古井，仍保 持得很完整，旁邊居然還有幾棵樹哩! 你聽: I 并傍大門前面，有一棵『菩 提樹』。我常在樹蔭底下，做過美夢無數 。我曾在樹皮上面，刻過寵句無數。歡樂 和痛苦時候，常常走近這樹，常常走近這 樹。」不知怎的，每次聽到這首充滿兒時 回憶的歌時，就會情不自緊地想起我國音 樂家黃白先生的那首「本事」來。 你聽: I 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有一回並肩坐在大樹下，風在 林梢鳥兒在叫。我們不知怎樣睡覺了，夢 襄花兒落多少? J 這兩首歌的情趣和意墳 有多像!但是，天啊，比黃白還年輕五歲 ，你去世時才三十一歲，多叫人痛惜。我 多麼希望你能多活幾年，為這個充滿苦難 的世界，留下更美的歌曲，我心中「未完 成」的疑問或許也迎刃而解了。安息罷， 舒伯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