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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期 / 97 年 6 月
說故事動人心──
臺北市大龍峒保安宮壁畫故事 之淵源概述
林淑卿 台北縣立漳和國中教師 台北市保安宮古蹟解說導覽志工
【摘 要】
台北市保安宮的正殿四周走馬廊牆面上，有已故國寶級大師潘麗水先生手繪的彩色巨幅壁畫真 跡，十分珍貴，其內容大抵取材於歷史故事及民間傳說，既充滿魅力亦引人入勝，本文乃針對繪畫中 之主題內涵，去搜羅史料與軼聞，加以探究畫裡的故事其產生時的歷史淵源、時代背景與奇聞異談，
或博採眾議，亦有個人愚見，冀望透過用心評析的過程，讓更多人了解不論是正史或傳說故事，其實 都蘊蓄原始社會人們對自然界和社會形態的反應，以致衍生傳述出許多足以成為民眾精神文化導引的 美麗神話、遠古傳奇，除饒富哲思興味之外，不免也有象徵的隱喻，足堪玩味。
【關鍵詞】保安宮、暗八仙、鍾馗嫁妹、驅儺、跳鍾馗、壁畫
壹、前 言
臺北市大龍峒保安宮是經我國內政部依法指定的國家二級古蹟1，它創建於西元 1742 年，重建於西元 1805 年，爾後，近兩百年間曾又歷經多次修葺，其中以西元 1917 年（日治時代大正六年）的整修，在老一輩中心目中較有印象，近年來，因鑑於風雨 摧折、白蟻侵蝕造成的嚴重損害，乃於民國 84 年始至民國 91 年展開大規模重修，由
1 民國 87 年 7 月 3 日內政部(87)台內民字第 8777876 號函訂定發布：古蹟在「文化資產保存法」中，依其歷史文化價值，區分為 三種：一級古蹟通常是在全國範圍內比較有代表性者，而二、三級古蹟則通常是比較具備地方範圍內的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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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 論
於修復過程中嚴謹地遵守「文化資產保存法」之規範，不論是鳩工庀才或是在建築格 局、裝飾藝術、蟲害防治、原創物的保存方面以及施工時需採用的傳統工法、現代科 技……，無不認真執行切實掌握，雖備極艱辛但也碩果非凡，遂能於西元 2003 年榮 獲聯合國科教文組織（UNESCO）頒發的「亞太文化資產保護獎」。
保安宮的正殿四周走馬廊牆面上共有七幅彩繪壁畫，是已故國寶級大師潘麗水2 先生於民國 62 年所作的手繪真跡，堪稱為曠世巨作。然而，這些作品由於歷時已久，
飽受牆面濕氣及香火煙燻之害，以致日益褪色剝損，保安宮遂於民國 85 年特別邀請 澳洲壁畫修復專家來台作修補，民國 89 年又請日本京都古蹟修復專家來台作壁畫保 固工程，足證這些壁畫之珍貴也具有保存價值。
這七幅壁畫的內容均饒富趣味且是說故事的好題材，大抵取材於歷史故事及民間 傳說，筆者忝為該地（保安宮、孔廟暨大同文化園區）之古蹟解說老師，發覺每次為 民眾講到這些壁畫的故事時，幾乎每一個聽者都全神貫注且興味盎然，可見故事的魅 力是無窮的。
本文限於篇幅，乃就保安宮七幅壁畫中三巨作之內容，去搜羅史料軼聞以探究其 故事產生時之歷史淵源、時代背景及各類異說，或博採眾議、或提出個人愚見，再加 以綜合整理敘述，希望能給從事古蹟解說及為小朋友說故事的同好，遇到這些題材時 有一個脈絡可循。
貳、保安宮神農殿前三幅壁畫的故事
之一：不讓鬚眉奇女子──木蘭代父從軍
這幅壁畫所描繪的內容是：古代一個忠孝兩全的女子──木蘭，在她的老父親收 到徵兵的文書之後，她深知年邁的爹絕對經不起東征西討的勞瘁，因此決定女扮男裝 代父從軍。有關於這個故事的文字記載，出於北朝3的民歌《木蘭詩》，詩裡敘述著頗
2 潘麗水，台南人，生於西元 1912～1995 年，其父潘春原是當時知名且受歡迎的民俗畫師，麗水得其真傳，不論筆調、線條或用 色均有獨到之處；中年以後在彩繪方面表現更是突出，廣受全臺南、北各廟宇的邀約，留下為數可觀的作品；民國82 年他榮頒 教育部民俗藝師薪傳獎，是第一位以彩繪藝術獲此殊榮的民俗藝師。欲詳知潘麗水其人及作品，請參閱徐明福著，《雲山麗水》
(宜蘭縣：國立傳統藝術中心出版，民 90)。
3 北朝是我國歷史上與南朝同時代的北方王朝總稱(西元 386 年~西元 518 年)，其中包括了北魏、北齊、北周等數個王朝。但與南 朝不同的是，北朝諸國的建立者大部分是北方少數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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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傳奇性的情節，在作者以繁簡有度的筆觸鋪陳下，藉民歌質樸的情調，將女英雄木 蘭巾幗不讓鬚眉的氣概與形貌，成功地訴諸筆墨，是千古傳誦不絕的傳奇故事。
歌德4說過：「詩人之所以是詩人，就因為能從平凡中發現詩。」《木蘭詩》能傳 誦久遠，我們益覺這首詩的創作者之令人緬懷也值得追溯，只是木蘭從軍的故事到底 出自何典？作者是誰？至今已難查考。筆者但就所蒐羅的史料，簡要敘述於次：
一、故事緣起
依據宋朝劉克莊所作《後村詩話》書中所載：此故事乃成於唐代，然而，綜合旁 徵博引的史料，茲有不同說法提出：
(一)宋朝郭茂倩編的《樂府詩集》中載有：「唐人韋元甫擬作木蘭詩一篇。」因 此，後代遂有人以為木蘭詩是唐代人韋元甫所作。
蕭滌非在《漢魏六朝樂府文學史》上說：「所謂〈梁鼓角橫吹曲〉者，實皆北歌」，
由此可知非唐人所作5；又依《隋書經籍志》中之記載而言，此詩最早著錄於陳智匠
（南北朝時代梁朝人）6，以上觀點則說明此詩非唐人作品。
(二)閻若琰認為在唐朝策勳十二級是上柱國，所以「策勳十二轉」乃是唐代的封 爵制度；亦有人以「願借明駝千里足」詩句中的「明駝」二字乃屬唐代驛制，因而認 為此詩成於唐代7。
然則，依據唐人段成式著作的《酉陽雜俎》記載：「駝臥腹不貼地，屈足漏明，
則行千里。」近人對此說法頗存疑，倒是內蒙人傳說古代即有以珠綵盛飾之專用於喜 慶佳節的駱駝，文人雅士美名之為「明駝」，可見明駝並非唐朝驛制專屬8。
(三)亦有人以為詩中「萬裏赴戎機……」描寫木蘭奔赴戰地參與軍事機要的這幾 句過於藻飾雕琢，不似北朝民歌的樸拙，疑是成詩於唐代。
依筆者淺見，因民歌乃各地民間所流傳之具有風土特色的淳樸歌謠，大抵形式簡 單，真情流露，富有地方色彩，不像俚曲全然質樸率真，幾乎是未經整飭即引吭傳唱，
因此，這幾句確實有斧鑿雕飾的成分毋庸置疑。
4 大文豪歌德，西元 1749 年出生於德國梅茵河畔的法蘭克福。
5 潭潤生，《北朝民歌》（台北市：東大圖書公司印行，民 86），頁 43。
6 姜濤，《中國文學欣賞全集第五冊》(台北市：莊嚴出版社，民 74)，頁 2064。
7 同註 6，頁 2028。
8 同上註，頁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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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 論
二、木蘭真有其人抑或虛擬人物？
提起木蘭的身世，自古以來即是個謎，光是木蘭的姓氏，便已眾說紛紜，或云其 姓魏、姓朱9，不一而足。
然而，何由木蘭以「花」之姓揚名？原因之一：徐渭《四聲猿傳奇》以為木蘭姓 花10；其二：筆者以為是拜電影及電視之賜──民國六十年代，是國片起飛盛行的時 代，因為一部黃梅調電影「梁山伯與祝英台」風靡全台灣11，造成空前的轟動，在臺 北首映創下 721,929 人次史無前例的賣座紀錄12，這部電影取材於膾炙人口的民間故 事，再加上電影製作時，運用了精采壯觀的畫面、通俗悅耳的音樂、……，將古典文 藝透過聲光色兼具的影音傳播，頓時眩惑了廣大的群眾；而女扮男裝演出該片的主角 凌波小姐也因之成就了她個人在影劇圈登峰造極的地位，其後，她又擔綱演出「花木 蘭」，不只繼續把她扮演小生的魔力淋漓盡致地發揮，而且還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的嬌女模樣呈現給觀眾欣賞，以致觀賞電影的群眾，甚至為之如醉如癡，木蘭在劇中 姓「花」，大家自然是深信不疑且根深柢固的認為木蘭就是叫「花木蘭」。
徵諸西元 1999 年，著名的電視製作人楊佩佩女士拍攝《花木蘭》電視劇時13，依 然以「花」為木蘭姓氏，即便西方迪士尼公司以喜劇手法拍攝的動畫電影，依然是採
〈花木蘭〉為名，足見花姓木蘭之深入人心，而且名聞遐邇！
關於木蘭的里居，有說宋州、黃州，亦有云居於商丘、譙郡……，莫衷一是，據 說在中國大陸，自河北到湖北，就有不少木蘭廟的建設，而且香火鼎盛14。雖然迄今 無足供我們眼見為憑的史料佐證木蘭到底是實有其人或是虛擬人物，但是，許多人寧 可信其有，筆者以為寫這首詩的詩人其實是把他心目中理想國度的時代女性，借文字 型塑而成，木蘭彷彿是鄰家那個你我熟悉的、具有靈心慧性的女孩，她精於女紅、巧 於織布；還能身著戎裝騎上駿馬，代父從軍遠征異地，能力、活力並蓄，智慧、膽識 十足，她不畏艱險嚴寒，馳騁沙場，立下汗馬功勞，當皇上欲重賞封爵以表揚之，她
9 同上註，頁 2030。
10 網站：＜http://tw.knowledge.yahoo.com/question/?qid=1405112603769＞ (檢索日期：2007 年 7 月 25 日) 11 〈梁祝〉影片於西元 1963 年由邵氏電影公司出品。
12 蔡國榮，《六十年代國片名導名作選》(台北市：中華民國電影事業發展基金會，民 71)，頁 19。
13 伍相芝，《花木蘭/走出野史》（台北市：遠流出版，民 88），此書即為該電影情節之紀錄。
14 同註 6，頁 2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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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絲毫不戀棧功名利祿，如此忠孝節義的典範令人欽佩，足以流芳萬古。
然而，就任何時代的文學作品來看，創作者常是把個人思維模式、心理過程……，
借文字來概括反映現實的狀態，我國韻文中許多具有時間性質、蘊蓄豐富題材、包羅 精采情節的敘事詩，不論是寫人記事，都能藉著詩歌反覆吟詠、一唱三歎的豐饒韻致，
把作者思維深處的肌理，型塑性格的細緻、菁華主題的突顯……躍然呈現，《木蘭詩》
無疑地也兼具了這些條件，它宛如一首史詩，藉著歌詠木蘭的孝勇從軍事件，將隱伏 在事件情節中的老人猶需接受徵召上戰場，來表明非戰的思維、反戰的立場，這一點 是值得加以瞭解並深入探究的。
至於潘麗水先生會選擇此一故事作為七幅壁畫中的題材之一，是否受到民國五十 年代流行電影風潮的影響？就吾等所知，他身為民間畫師，又曾從事電影看板之繪畫 以營生，耳目濡染，極有可能受到風行電影的影響，選擇其中廣為人知的題材彩繪，
這是可以揣度得知的。
三、從《木蘭詩》內涵看保安宮〈木蘭代父從軍〉壁畫
《木蘭詩》敘述的是木蘭代父從軍的始末，它與《孔雀東南飛》自古以來即被譽 為中國文學史上敘事詩的雙璧15，全詩共分六部分：
(一)敘述木蘭體念父親年事已高，家中又無長兄可分勞，決心代父從軍。
此段文字中如「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屬對話性質，通過對話的方式，可 看出木蘭的憂思。
(二)敘述木蘭從軍前的準備以及辭別父母後的心情。
前四句「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表現出民歌反覆吟詠的特色，其後「旦 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的排比句型，可以看出行軍速度之快，足見戰事吃緊。
(三)敘述木蘭的軍旅生活。
「萬裏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 歸」這一段文字有後人潤色的痕跡。
(四)敘述木蘭建立功勞返回朝廷拜見天子的經過。
凱旋歸來的木蘭回答皇上的對話：「木蘭不用尚書郎，願借明駝千里足，送兒還
15 洪順隆，《抒情與敘事》(台北縣：黎明文化出版，民 87)，頁 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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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 論
故鄉。」語調鏗鏘，不慕榮利，令人動容。
(五)敘述木蘭家人喜迎木蘭返鄉及軍中伙伴得知木蘭原是女郎的驚惶。從同事的 驚嘆：「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反襯出木蘭在軍旅生活中的機智，更兼具 喜劇結尾的歡樂效果。
(六)以雌雄二兔為喻：「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述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 雌？」類似旁白，道出木蘭喬裝之妙，性別難辨。
圖 1 壁畫：木蘭代父從軍(黃榮茂 攝影)
圖 2 壁畫：八仙大鬧東海 (黃榮茂 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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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探究《木蘭詩》全文後，對照麗水先生所繪的壁畫，可以發現圖畫中：木蘭 的父親顯現年邁體衰的形貌，神情黯然；而母親含情凝睇的眼神則隱含憂戚；她的「阿 姊」也是一臉木然，愁容可見；唯有小弟年幼無知，稚嫩的臉龐看不出對現實情況的 了然；至於木蘭則是神色從容地揮手辭別，顯現她的「歡喜做、甘願受」，讓年事已 高的父母不必憂慮牽掛。而馬伕的神情當然是一派儼然，威武有之，也有事不關己的 漠然，從這些人物的表情，就可以知道麗水先生所繪，確實將《木蘭詩》的意境詮釋 得逼真傳神、唯妙唯肖。再仔細觀賞這幅壁畫，我相信你將發現畫裡蘊蓄了一個時代 的歷史，而戰爭帶給人們的悲情，也躍然其中。
之二：行止疏狂翩蹮至──八仙大鬧東海 一、八仙緣起
自古以來，凡屬神佛的故事、神仙的逸聞，幾乎可以和人類的歷史畫上等號，而 且超越地域性、活躍各民族、充斥東西方……，全球各地許多古文明遺址都有神仙翩 蹮而至的跡痕，例如：埃及的墓壁、馬亞的神殿、印度的佛寺、希臘的古瓶……，這 些景象讓人們不免產生綺想，想著紅塵俗世之外，還有另一個超乎世俗以主宰人心內 在的境界，大抵如印度人所說的梵天吧！
人之所以會有此綺想的原因，乃源於世世代代總有人希望自己能因韜光養晦然後 超凡入聖甚至修煉成仙，即使是科技發達的今日，依然不乏其人，因此，靈異傳奇事 件，傳聞頻頻；魔界奇幻典故，俯拾皆是，也都成為茶餘飯後有助談興及紓解壓力的 良方。畢竟，「儒能守常、道以達德、佛能至新」的思維，在人類生命的長河裡自古 即綿延不絕，事實上，這世上許多微言大義，不也是常蘊蓄在滿紙荒唐間、流布於口 耳相傳中？而神仙故事之後當然亦有潛德幽光引人深思與遐想，不是嗎？
二、八仙的各種說法
提 到 八 仙 ， 就 是 民 間 廣 為 流 傳 的 八 位 得 道 真 仙 ， 他 們 是 屬 於 不 同 時 期 的 神 仙 組 合，而且歷經一個長時期的變化過程才定型16，概述於下：
16 八仙的產生與定型。<http://www.fenguino.com>(檢索時間：2007 年 8 月 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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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 論
(一) 淮南八仙：即是世稱的「八公」，這必須追溯至東漢三國時期，當時的淮南王劉 安乃漢高祖劉邦之孫、淮南厲王劉長之子。文帝 8 年（西元前 172 年），文帝把 原來的淮南國一分為三，封給劉安兄弟三人，劉安以長子身份襲封為淮南王，時 年十六歲，為人博雅好古。
據《水經註》記載「淮南王劉安折節下士，篤好儒學，養方術之徒數十人，
皆為俊異焉，多神仙秘法鴻寶之道。忽有八公，皆鬚眉皓素，詣門希見……。」
此八公就是劉安的八個門客──蘇菲、李尚、左吾、田由、雷被、毛被、五被、
晉昌等人，他們都是《淮南子》的作者，只是八個文人，並非神仙。
(二) 蜀中八仙：此說早見於晉代，晉代譙秀所著《蜀紀》中有記載：「容成公，李耳，
董仲舒，張道陵，嚴君平，李八百，範長生，爾朱，通稱為蜀之八仙。」此外，
宋代李昉等編的《太平廣記》中亦記述了五代時期，西蜀有位叫張素卿的道士畫 了一幅《蜀八仙圖》，畫幅內容是說明這八人乃在蜀中得道成仙，也與今日道家 所說的八仙無涉 。
(三) 飲中八仙：唐詩人有詩聖之稱的杜甫曾作〈飲中八仙歌〉，詩中記述唐朝八位喜 歡飲酒的詩人，其詩如下：
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中眠。汝陽三鬥始朝天，道逢曲車口流涎。
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稱避賢。
雖然歷史上沒有這「飲中八仙」齊聚一堂的明確記載，但盛唐時各種酒會風行一 時，參與者甚眾，杜甫遂從飲酒這個角度出發，採追敘筆法，把唐玄宗時代被稱 為「天上謫仙」的李白與俱善飲酒的賀知章、李適之、李璡、崔宗之、蘇晉、張 旭、焦遂等人，用一首詩聯繫在一起，也對嗜酒如命的名人作了生動的描述；而 明朝江南第一風流才子唐寅(字伯虎)亦繪有形像曠達豪放的〈飲中八仙圖〉，然 而，這都不是道家所描述的八仙。
(四) 道教八仙：就是道教供奉的並且在民間廣泛流傳的八名得道仙真，所指的是鍾離 權、張果老、呂洞賓、李鐵拐、何仙姑、藍采和、韓湘子和曹國舅等八人，在道 教的信仰體系中佔有極重要地位，甚至可以說是信仰的核心。道教的八仙之說，
約起於宋 元時期， 因元代有 人集此八 大仙人作 為「 八仙慶壽」 劇本，此外，
馬致遠的雜劇中也有八仙，因此，八仙的形象至此已然是具體定型、鮮明生動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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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深入民心，而屬於他們的“傳奇”更是精采絕倫且老少咸宜，即使歲月更迭，
他們的形象總是鮮活地烙印在人們的心坎裡，就算是穿鑿附會的內容，也令人百 聽不厭。在此，偕你同賞道教八仙的傳奇，一睹他們既能幻化隱形、呼風喚雨，
又可滌盪昇華、羽化飛天的丰采。
三、「道教八仙」簡介
在民間，八仙深植於人心的印象便是福壽吉祥的象徵，形式化的祭拜倒不是很重 要，只因發生在他們身上的野史軼聞包羅萬象且逸趣橫生。今首先介紹諸位神仙：
(一) 鍾離權：列位八仙之首，姓鍾離名權，其字雲房，號正陽子。據說他生有異相，
長得廣額圓頂、厚耳長眉、目深鼻聳、口方頰大、唇丹臉紅、乳遠臂長，相貌不 凡。他嘗自云：「天下都散漢，鍾離權」，有人從這句話中間擷取而稱呼他為漢鍾 離。《列仙 全傳》17記載：鍾離 權是漢朝 大將軍， 有一次他 奉命去征 討土番， 因 上司梁翼嫉妒他，故意配給他不足的兵力與軍糧，途中卻又不幸遭遇土番劫營，
原屬老弱殘兵的士卒紛紛落荒而逃，他也避至一荒野山谷，忽然遇到一個身披白 鹿裘、手扶青藜杖的老者，是個山中奇人，乃誠心向老者懇求修己救世之道，老 者被他的誠摯之情感動，授以金丹火侯、青龍劍法；爾後，他又遇到華陽真人傳 授他太乙刀圭、火符內丹；加上後來又師事上仙王玄甫，學得「長生訣」，從此 以一身絕學雲遊四海、浪跡天涯，最後落腳四皓峰常住，再度巧獲「玉匣祕訣」，
以致修成真仙，看過他的人，發覺他從年輕到老年喜歡梳著雙丫髻，所以用「漢 鍾離到老梳丫髻」歌謠來描述他的形貌。
(二) 張果老：民間傳說他就是自稱生於堯帝時期且曾隱居中條山的張果，懂得長生不 老之術，以致唐高宗、武則天都曾徵召他出仕，但他不是婉拒再三就是詐死不從；
至唐玄宗時，由於玄宗竭誠盡心多次派人到山中往迎他，因此，張果也就奉召下 山，但是卻以一副髮脫齒搖、年老體衰的耄耋樣貌晉見，甚至當著玄宗的面拔掉 搖搖欲墜的牙齒及稀疏可數的頭髮，玄宗看得驚嚇，趕緊派人扶他去休息，沒想 到略事歇息後，他再面見皇上時卻是青鬢皓齒、容顏綻新，滿朝文武瞿然而驚，
17 漢朝劉向著、明朝王世貞輯，《列仙全傳》，是明朝萬曆年間刊行的一部有文有圖的道家傳說故事書，敘述了五百八十一位仙人 的故事，民國66 年偉文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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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 論
爭相邀約想向他學習返老還童的祕方；玄宗亦有意將玉真公主下嫁張果，他卻以
「娶婦得公主，平地生官府，可畏也！」的俗諺表達不肯高攀的心意，託病請歸。
至 於 張 果 怎 麼 成 仙 的 ？ 有 個 說 法 是 說 張 果 出 身 窮 苦 ， 平 日 生 活 所 需 仰 賴 為 人 趕 驢、幫人運貨，有一天，饑腸轆轆的張果，路過一處荒郊野地，聞到一股香味從 一間杳無人煙的破廟裡傳出，走進一瞧，廟裡竟有口大鍋，燉著軟嫩可口的美味 高湯，張果不假思索，撿起鍋旁的樹枝就吃將起來，真是人間珍品好吃極了，吃 得盡興之餘，也沒忘了分享繩繫樹幹的毛驢兒，張果為驢兒鬆綁後，牠連忙張開 嘴就著鍋子呼嚕嚕地吃喝起來，好不過癮！原來張果意外吃到的這人間「仙品」，
是生長於地下千年能幻化成人形的寶貝何首烏，吃了能脫胎換骨成了神仙。
如果你曾聽到人家謠唱：「張果老倒騎驢，疾如下坡。」18是說當他吃完仙湯 時，發覺這鍋珍品的主人翁手上拿著碗筷正返回破廟時，急忙地雙腳一跨倒騎驢 背上，而那頭毛驢也因喝到了仙湯，竟然載著張果騰空飛起開溜了。而且，這驢 子自此除了能日行萬里外，張果騎累了想休息時，只要將牠收疊起來，就像一張 厚紙板般；待再度要騎牠時，用水噴之又是一頭驢子了，神奇得很。
(三) 呂洞賓：相傳他是唐朝末年的道士，名巖，號「純陽子」。傳說中她母親懷他前 某一日要就寢時，忽聞滿室生香、仙樂飄飄，有一隻白鶴隨著樂音飛入了她的帳 幕，就此有孕而生下了骨相不凡的呂洞賓，及長，天賦異稟加上敏而好學的他，
讀書萬卷、出口成章，可是卻兩次考試落第。有一次，他遊長安遇到了鍾離權，
雲房先生見他仙風道骨、器宇不凡，想點化他一起雲遊四海，然而，一心冀求功 名以光宗耀祖的呂洞賓，只能支吾以對，那一日，雲房在旅店裡生火煮黃粱19， 呂洞賓側身在臥榻上睡著了，他夢見自己赴京趕考且狀元及第，而且娶妻生子並 屢次升官，卻因權高位重遭忌受誣，終致被判刑流放，富貴榮華轉眼成空……，
待猛然醒來一看，發覺雲房的黃粱猶未煮熟呢！雲房因而曉諭他：「人生在世，
升沉萬態，榮悸千端，五十年的滄桑猶是過眼雲煙。」自此，呂洞賓領悟到功名 利祿原是禁錮人心的枷鎖，願意追隨鍾離權，煉得金液大丹之功、學通龍虎金丹 祕文，又經過「十試」的考驗20，終於習得道家仙術，從此雲遊四海，成為八仙
18 姜濤，《中國傳奇冊 37》（台北市：華嚴出版社，民 84），頁 87。
19 同註 17，頁 222~223。
20 同上註，頁 224~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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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最負盛名也最風流倜儻的一員。
(四) 鐵拐李：就是人稱乞丐神仙、自號李孔目的李玄，因腿瘸，也有人稱之為「瘸拐 李」。其實，當李玄仍是凡人時，長得英俊瀟灑、相貌堂堂，身材魁梧令人羨煞。
他在年幼時即聽聞道家不傳心法，以致一心想入深山古剎去尋仙訪道，是以離家 往華山去拜太上老君為師。老君授之以仙法；礪之以道行，使他成為一位高士，
身邊則收一個守爐煉丹的童子相隨。一日，好友宛丘真人邀約他偕同太上老君出 遊，行前，李玄告訴弟子說他的魂魄將脫離肉身出遊，七日後返回，囑咐童子善 為保管師父的肉身，若七日後未歸，可以將肉身火化。李玄出遊後，弟子謹遵師 命，日日小心看護師父的軀體，一連幾日從未怠忽，直到第六天，忽傳來母親去 世的噩耗，事母至孝的徒弟，見師父仍未趕回，原本堅持固守崗位，但周遭人等 一再對他說，師父已靜臥多日，想必已仙逝，徒然守一具屍體而忽略了奔喪大事 是不對的，李玄的弟子也就把師父的軀殼火化了，急忙趕回家奔喪。
出遊至第七天的李玄與老君、真人互道珍重即將賦歸，太上老君突然贈之以 言：「存真養心捨舊形骸，修成正果易新容貌。」李玄不甚明白，待他的魂魄將 返回肉身時，卻遍尋不著，只好隨便找了個剛倒在路邊的遺體附身，誰知那身子 竟是一個跛了腳，貌又醜陋的乞丐。頓時，他想起老君給他的離別贈言，明白這 乃是命定如此，也就釋懷了。何況，這個新形貌並無損於他的道行，最後還是列 入了仙班，只是他手中總拿著一根鐵拐，後世便稱他為鐵拐李。
(五) 韓湘子：《仙傳拾遺》裡記載韓湘子是韓愈的姪孫韓湘，生性疏狂對酒則醉，喜 歡笛簫不愛讀書，卻曾考中進士，官至大理丞。韓湘懂奇術，冬季能令牡丹開花 數色，韓愈雖詫異但仍要他以進德修業為尚，而韓湘卻賦詩述志21﹕
青山雲水窟 此地是吾家 傍夜餐瓊液 凌晨咀絳霞 琴彈碧玉調 爐煉白 硃 砂 寶 鼎 存 金 虎 玄 田 養 白 鴉 一 瓢 藏 造 化 三 尺 斬 妖 邪 解 造 逡 巡 酒 能開頃刻花 有人能學我 同共看仙葩
韓愈從這首述志詩中，發覺韓湘表面上看來落拓不羈，其實隱涵著玄妙超逸 的思維與胸襟，乃問韓湘：「解造逡巡酒，能開頃刻花，所指何事？」韓湘便置 土於盆內後覆之以籠，頃刻間，盆內迅速花開，五彩繽紛，更奇特的是花朵上竟
21 高大鵬，《神仙傳》(台北市：時報文化，民國 70 年)，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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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有小小的金字詩：「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韓愈望之感到迷惑 難解，韓湘子也不明說，僅指著詩句告訴他日後就會瞭然於心，之後，兩人分手 各奔前程。
且說韓愈繼續於仕途，他獲知篤信佛理的唐憲宗擬迎佛骨到鳳翔，憂心百姓 見天子如此敬信也群起效尤，勢必後患無窮，遂上表直諫忠言，豈料因而觸怒龍 顏，也就被聖上貶為潮州刺史，上任途中偏遇到大風雪，正不知所措時，韓湘子 適時出現，他問韓愈可還記得昔日花朵上嵌的那聯詩句？韓愈想到受困此處的地 名，乃藍關也！頓時明白今日所遇困境正是應驗當日詩句的讖言，感慨之餘，特 別用那兩句詩作成一首七律：《左遷至藍關示姪孫湘》──這也是載籍中常提到
「韓湘子藍關渡叔」的故事，據說韓湘子後來是向呂洞賓學道而加入眾仙的行列。
(六) 曹國舅：相傳是宋初曹太后的弟弟，單名友，字景休。曹太后另有個兄弟，名叫 曹二，字景植，是個惡貫滿盈仗勢欺人的惡霸；生性淡泊不慕名利的曹國舅則與 曹二迥然不同，他常因曹二的不良行徑深感憤愾不安，然而，屢勸曹二改過向善 卻不被接受，又恐怕遭受牽連，遂散盡家財賑濟貧寒，穿著野服葛巾，矢志隱居 山林潛心修養，不再過問兄弟的是非。
一天，兩個神仙雲遊到他所居住的山巖，一個仙風道骨，風度翩翩；另一個 目深口方，相貌堂堂，原來是呂洞賓與漢鍾離，他倆見曹景休修身有道，修性有 法，便試問他：「你修的是什麼？」曹國舅回答說：「修道。」又問：「道在哪裡？」
他沒回答卻用手指天。二仙又問：「天在哪裡？」曹國舅指著自己的心。二仙知 道他有仙志，欣然說道：「心就是天，天也就是道，你已親見本然面目。」遂傳 授他道家還真秘旨，令其精煉，曹國舅於是日夜潛修終致有成，成為八仙之一。
(七) 何仙姑：本名何瓊，是八仙中唯一的女性，相傳生於唐朝武則天時代，父親名叫 何泰，開豆腐坊謀生，據說她出生時景象神奇──天空紫雲霞光瀰漫映照，而甫 哇哇落地的她頭頂上竟蓄有六條金色毛髮。到了及笄之年，一日，在睡夢中，有 神仙教她吃雲母以養身，因夢境奇特，她就依言四處尋找雲母服用，有一天，她 如常登山，遇到了呂洞賓，賜給她一粒金棗及一顆仙桃，何瓊啖之，變得身輕如 燕，可以凌空飛昇，也就經常往來山中十分自如，不時採摘鮮果奇珍回家孝養母 親，每當母親問起這些好東西採自何處？竟是遠在千里外的五嶺山！接連幾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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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相詢結果都是採自意外遙遠之地，何母再回想當初生這女兒時的異狀，隱然 知道自己這個女兒非人間一般女子；而何瓊生性善良，慈悲為懷，素喜拈花惹草，
又多識草本綱要妙用之方，且勤往山中採擷為人治病，救人無數，以致慕名求醫 的人不絕如縷。據說某日她在一座翠峰的水岸，巧遇鐵拐李和藍采和，二仙看她 在峰巒間採擷花草時的形蹤來去自如，更教她凌空禦風的仙術，之後她也加入仙 班22。
(八) 藍采和：姓許名堅，五代時的藝人。一般說起他的形象總是一腳穿靴，另一腳跣 行；夏時常穿著絮衣、冬季卻時臥冰雪，行徑十分怪異。他喜歡拿著大拍板，邊 走邊唱邊行乞，歌謠中有仙意。每次乞得的銀錢就用繩子貫串起來拖著走，即使 掉落也不回顧；也會把錢相贈窮人，或花到酒肆中，有一日，他在壕縣酒樓上喝 酒，忽有笙簫之聲傳來，接著雲鶴自空而降，他便乘著鶴，把身上的絮衣、拍板、
腰帶都給拋棄，慢慢地飛昇而成仙去了。
四、何謂暗八仙23？
八仙個個都神通廣大，他們每一位都擁有一至兩樣寶物或法器，會隨八仙出現的 場景不同而變換，一般稱為八寶或暗八仙，其中較常出現在民間藝術品，如：刺繡、
年畫……上的物件，均代表吉祥之意，茲介紹通俗的暗八仙如下：
(一) 芭蕉扇──「手揮扇兒樂陶然」，這是漢鍾離所持的寶物，搧著它有起死回生的 功能呢！
(二) 葫蘆──「葫蘆囊內存五福」，這是李鐵拐身上妙用無窮的寶物，也是救濟眾生 的法寶
(三) 花籃──「花團錦簇皆聖品」，一隻藍采和常隨身攜帶的寶物，它能廣通神明。（但 也有書上記載玉板才是藍采和的法器，花籃則是韓湘子的法器，不過玉板在保安 宮的八仙壁畫中，卻是由曹國舅持用。）
(四) 荷花──「出水荷花不染塵」，一看荷花之名，便知它是何仙姑的寶物，象徵修 身養性，在涅不緇，但也有說她的法器是蓮蓬或形如蛛網的笊藜。
22 星佑，《神的故事》(台中市：好讀出版社，民國 91 年)，頁 20。
23 蔡玫芬，〈中國最可愛的神仙-八仙 〉，故宮文物月刊 7 期，（1983 年 10 月），頁 6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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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寶劍──「劍光閃爍鎮邪魔」，呂洞賓身上背著的寶劍法力無邊，可以驅魔趕邪。
(六) 笛子──「紫簫吹奏波光澄」，一般口耳相傳的都說韓湘子喜歡吹簫弄笛，他手 中的寶物紫金簫能興利除害，是用南海紫竹林裡的神竹做的。但元雜劇中，並未 提及他使用吹管樂器，倒是提到有徐神翁者喜歡吹鐵笛，韻美聲和，是頗有音樂 性的仙家；另有一說則是藍采和喜持橫笛。
(七) 魚鼓──「魚鼓聲動傳梵音」，張果老除了紙驢是神奇坐騎外，還有魚鼓這個寶 物，常以之懲惡揚善、扶困濟貧。
(八) 玉板──「玉音頻傳涵虛清」，這是曹國舅手持的寶物，有淨化環境的功效，然 而，八仙鬧東海的故事版本中亦有一說是龍王太子垂涎藍采和所執玉板竟奪之以 致引起一場紛爭。
其實，傳說中八仙所執持的寶物在發展過程中，也常隨傳述的內容不同而相互更 換轉移，人且言之，我且聽之，但求個中逸趣，毋庸追根究柢，畢竟只是神話而已。
五、「八仙渡海」之故事概述：
話說八仙齊聚於終南山修身論道已多時，一日，呂洞賓深感「山中無曆日，寒盡 不知年」的歲月，有些無聊，便提議大夥兒一起到鳥語花香、福地洞天的蓬萊仙境遊 玩，八仙乃各自帶著法寶出發了，當他們翩躚而至蓬萊，彌眼盡是雲霧繚繞，而石林 聳立、重巒疊嶂，更是美不勝收；尤以百花盛開，奼紫嫣紅，端的是猗猗盛哉！
猛然間，忽聽得呂洞賓驚呼：「不遠前波濤洶湧的壯觀景致可是東海?」漢鍾離聽 聞之，果真望見不遠處碧波萬頃，景象宏偉，待確定眼前無垠無涯的宏觀壯闊正是東 海後，大家忍不住相約：此時此刻不乘船、不泛舟，全憑個人本事各顯神通，盡興乘 風逐浪而渡東海，然後，再去對岸的名山勝境玩個痛快。
頓時，眾仙各自將隨身法寶投至海面上，一霎那間只見波光瀲灩的水面上，呂洞 賓身負寶劍手執拂塵神采奕奕，張果老倒騎毛驢一派悠然，藍采和手執拍板玉音鏗鏘
（保安宮壁畫所繪為：劉海蟾頭頂金蟾、手擲銅幣璀璨生輝），漢鍾離坐上蒲扇袒胸 露肚，鐵拐李跨上葫蘆虎虎生風，曹國舅敲著玉板鏗然有聲，韓湘子紫笛橫吹風姿翩 翩，至於唯一女仙人何仙姑則荷花相伴婀娜娉婷，眾仙個個風采非凡，瞬間便躍上凌 波谷，一面橫越浪峰，汪洋碧海任馳騁；一面東張西望，大海風光足飽覽，不僅極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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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之能事，還能暢所欲言談天說地，你追我逐逸樂歡愉；突然，一個浪頭打來，鐵 拐李把那鐵拐一揚，就平息了惡浪，藍采和見了也不甘示弱隨即擲出玉板，頃刻間一 道晶瑩剔透璀璨亮潔的光芒直照進東海龍王的宮殿裡，龍王被這萬丈光芒逼得幾乎睜 不開眼，立即命令太子出宮巡視，太子銜命出巡，發覺原來那輝光來自一穿著藍衫的 人手上所執持的玉板，那玩意兒實在美麗可愛極了，不由得就出手搶奪，藍采和一不 留神竟失了法寶，怎能善罷甘休！馬上隨太子沉入水中，太子立即命令蝦兵蟹將把藍 采和捉了囚禁在幽室裡。
且 說 眾 仙 各 顯 神 通 渡 過 東 海 登 上 彼 岸 後 ， 無 不 洋 洋 得 意 ， 卻 發 現 藍 采 和 不 見 蹤 影，鐵拐李靈光一閃知是東海龍王在作怪，就俯身面對龍宮大聲呼喊：「還我人來，
否則一把火燒沸你的海水！」龍宮太子獲得玉板這稀世珍寶正喜不自勝時，聽到有人 如此狂妄想焚燒海水，心想輕而易舉便能獲得珍寶，欲擄得敵人想必也易如反掌，因 此，貿然出面迎戰，首當其衝的遇到呂洞賓，那知打不到三回合，就棄甲遁逃跑回龍 宮調度兵將，太子既不放藍采和，也捨不得歸還玉板，而眾仙豈容他如此放肆！二話 不說，群仙齊集，追入海底龍宮，擬向龍王討個公道，料想不到龍王老子被玉板的輝 光迷眩得竟也成了貪得無饜之輩，他說：「放了藍采和可以，但是玉板需收藏於龍宮 做為鎮宮之寶……」，眾仙聞言甚怒，乃合力大肆摧毀龍宮希望救出藍采和，再大開 殺戒期能討回神奇玉板，這一仗打得蚌精龜卒疲於應戰、蝦兵蟹將窮於拚命、龍宮太 子生命垂危……，東海龍王為求保命，急忙逃至南海，再召喚西海、北海龍王一起去 對付八仙，於是驍勇善戰的四海龍王齊來迎戰八仙，怎料八仙絲毫無懼，雙方你來我 往打個不停，混戰激烈，終於驚動了玉帝，乃命觀音大士出面調停，大士瞭解前情後 果之後，責東海龍王釋放藍采和、歸還玉板，並為龍子診治傷勢、恢復龍宮舊觀，又 協調雙方休兵止鬥，海面始趨寧靜、乾坤終得太平24。
六、八仙人物迭有變化──劉海取代藍采和，曹國舅取代徐神翁 八仙的傳說源遠流長，從初萌芽階段再歷經歲月更迭、時光遞嬗，所以，有關八 仙的傳說事蹟，自古以來的文人筆記小說也是各說各話，彷彿「一人一把號，各吹各 的調」，即使有些內容荒誕不經或說法出入甚大，但都精采絕倫。
24 司馬相如，《八仙傳奇故事》(台北縣：新潮社文化，民國 93 年)，頁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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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八仙和道教是脫不了關係的，宋朝時，道教漸漸得勢，至元朝時極盛，雜劇 中常有八仙的題材出現，至明代吳元泰的《上洞八仙傳》則已確定八仙是：漢鍾離、
呂洞賓、鐵枴李、張果老、韓湘子、藍采和、曹國舅、何仙姑。從此，一直被後世沿 用。但是，民眾在觀賞字畫或藝術家創作的竹、木、象牙、玉器、石雕、刺繡等工藝，
也 許 會 發 覺 這 些 作 品 上 有 些 八 仙 的 題 材 ， 竟 是 藍 采 和 被 劉 海 取 代 、 曹 國 舅 換 成 徐 神 翁，這也毋須驚訝，因為徐神翁也曾是傳說中的八仙之一，他是宋代人，字守信，相 傳未成仙前是個道觀裡的差役，因曾細心照顧天臺上的名道士余元吉，元吉圓寂前特 將身上的丹砂全贈與徐，自此，徐守信便有許多神蹟展現，受惠於他的人便給他取了 個神翁的名號，而且聲名遠播，據說宋徽宗還曾封他法號為「虛靜沖和先生」。
至於劉海是何許人也？據傳五代宋初時期，真有劉海這個人，他本名劉操，年輕 時曾考中進士，之後青雲直上當了宰相，但他這個人素來愛好談性說命，也曾精研黃 老之學，功名固其所企求，清淨無為的精神卻也是他的理想初衷。話說那一日，他閒 居在家，忽有自稱正陽子的人士求見，云將為其指點迷津，此人乃鍾離權是也！他向 劉操索雞蛋十枚，銅錢十文，分別間隔相疊成宛如高塔的浮屠，然後，輕將銅錢一擘，
浮屠瞬間崩塌，劉海愕然，驚呼險也！其實，正陽子正是以此一劉海親眼目睹的事蹟 適時曉諭他：「以臣相高位，居榮祿，履憂患，其中之危更甚於此！」劉海經此點化，
猛然醒悟而遠離仕宦，當了道士，從此遁隱山川，潛心修煉，後來成為全真道「北五 祖」之一。
通常我們在許多藝術作品看到的劉海形象，會發覺他身旁總是伴隨著一隻蟾蜍，
這也有精彩的傳說25：傳言金蟾原本是王母娘娘瑤池裡所養的一隻金蟾蜍，有一日她 私自跑到凡間玩耍，依天規被處罰落入凡塵，禁錮在水井裡受苦，由青龍看管著。一 天，因不堪井底生活苦悶，趁青龍不注意時，偷偷地跳到劉海的茶園裡遊玩，待青龍 知道要抓她回天庭懲罰時，幸好被劉海救了，因而結成夫妻。一日，突然刮起颶風，
下起驟雨，金蟾知道正是天上的龍群帶天兵要來抓她回天庭的景象，乃據實告訴劉海 自己的身世，劉海聽了也十分苦惱，他想起傳說中的何仙姑從凡間幻化成仙的經歷，
決定帶著金蟾去找八仙，夫妻倆跋山涉水，披星戴月奔波，幸運地於途中遇到張果老，
而天兵天將也正好再度下凡來要抓金蟾了，張果老趕緊召喚其他八仙成員蜂擁而至，
25 歐陽晶宜，《八仙的故事》(台北市：林鬱文化，民國 87 年)，頁 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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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退了天兵天將，再將神仙妙術傳授給劉海與金蟾，勸他們找個清淨之地潛心修煉韜 光養晦，也可以加入仙界。
劉海自此努力修練，成了返老還童的胖小子模樣；金蟾則回覆原狀願終身與他為 伴，成了劉海身邊特有的標誌。民間有一說：由於「金蟾」與「金錢」諧音，所以流 行俗諺有一句：「劉海戲金蟾，步步釣金錢」。而劉海因此變成了釣錢撒財、備受歡迎 的散財童子，許多廟宇中的「八仙渡海」壁畫，捨藍采和而畫劉海，是順應大眾心中 喜歡「吉利發財」的吉兆。筆者揣測，保安宮的「八仙渡海」壁畫有劉海無藍采和，
或許因金蟾發財的吉利象徵乃人之所好，不知這是否亦為潘麗水作壁畫時考慮的原因 之一？
圖 3 壁畫：鍾馗嫁妹 (黃榮茂 攝影)
之三：手足情深驅魔神──鍾馗迎妹回娘家
有關鍾馗神話的流傳，在我國已有長久的歷史，不僅有人為之寫成通俗小說──
《斬鬼傳》、《平鬼傳》這兩本即是；而民間各地對鍾馗神祈的信仰及奉祀也數見不鮮，
因此，屬於鍾馗的野史軼聞被口耳傳誦得活靈活現，也就不足為奇了。
但筆者查考《鍾馗全傳》、《斬鬼傳》、《平鬼傳》之內容，雖有提到「鍾馗嫁妹」
之文字，但並無「鍾馗迎妹回娘家」的敘述；另以「鍾馗迎妹」語辭去查《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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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古今圖書集成》電子資料庫，但有「迎妹」兩字之詞語出現，然而每一筆「迎妹」
詞語都未標 與鍾馗之關係，職是，到底潘麗水所繪之此一大幅壁畫究竟根源何本？岀 實在值得探究。
於茲，筆者將就個人對「抓鬼驅魔大將軍──鍾馗」之生平事蹟所做的探討敘述 如下：
一、唐玄宗與小鬼虛耗的傳說
鍾馗一直是民間及文人、畫家所喜愛傳述描繪的題材，據說古代有些老人，每每 行走在幽暗處時，嘴裡便會唸著：「鍾馗在此」，這是自我安慰的一種心靈寄託，彷彿 這麼一唸，便能驅魔禳災而且百邪不侵身心平安，會有此一現象，乃源於鍾馗是民間 所熟知的捉鬼大師，正史中對此一說法雖未見撰述，但自南北朝以來，鍾馗之名則頻 頻出現。
眾所熟知、津津樂道的故事，大抵以發生在唐朝開元年間的神話最廣為人知，據 說：有一陣子，唐玄宗生了瘧疾(寒熱病)，久久不癒，病中的皇上，每在睡夢中都有 小鬼纏身作虐，一夜，夢裡搗蛋的小鬼造型奇特──鞹一足、跣一腳，還長了個牛鼻 子，手裡拿著一把大筠紙扇，在宮中肆無忌憚，不但偷走楊貴妃心愛的的紫繡香囊，
還偷了玄宗的拈玉笛，然後，我行我素地在宮廷裡一會兒繞殿奔跑，一會兒又在殿階 上吹起笛子，聲音喧擾，玄宗望而叱之，問哪來的小鬼？小鬼則回答：「臣虛耗也！」
玄宗怒責之：「未曾聽過虛耗之名。」這小鬼卻說：「虛者，望空虛中盜人如戲，耗即 耗人家喜事成憂。」玄宗聞言震怒，正想呼叫武士來抓他，突然有一個大漢頭上頂著 破帽繫著角巾，身上穿著藍色袍子，腳上穿著一雙朝靴，一伸手就把小鬼抓了，並且 刳出小鬼的眼睛後迅速把他劈了吃掉，玄宗望而驚駭，問：「你是什麼人？」大漢回 答：「臣下乃終南山進士鍾馗，因為赴京考試高分卻不第，羞返故里，遂撞階而亡，
幸賴玉帝為我主持公道，封我為鎮鬼驅邪大將軍，今我來是為了替皇上祛疾禳災的。」
翌日，玄宗醒來，病竟痊癒，甚感詫異，立即將夜中所見之鍾馗形貌描述給擅繪神鬼 人物的畫師吳道子，要他立即畫下來26。
徵諸歷史，「畫聖」吳道子正是唐玄宗時期著名的畫家，玄宗確實也有頒賜鍾馗
26 胡萬川，《鍾馗神話與小說之研究》(台北市：文史哲，民國 69 年)，頁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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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像給大臣的記述，這諸多因緣匯集，也就讓上述那段神話故事變得合理了。
二、鍾馗與民間信仰暨民俗之關係
鍾馗既然會抓鬼，此事又發生在皇帝身上，且皇上還諭令名揚當世的畫師為鍾馗 畫像並頒賜有司，因此，上自天子以至庶民，人人莫不以信仰鍾馗作為驅厲逐鬼的共 同信仰，所以，鍾馗和民間許多民俗活動也就產生了連結。可分成幾方面來看：
(一)驅儺
胡萬川著《鍾馗神話與小說之研究》引胡應麟的說法：「……鍾馗當作終夔，謂 六書本義，終有窮極畢死之意。古文夔移作馗……，夔，山鬼……，窮治邪鬼，故稱 終夔耳。」這段是說鍾馗和終夔有語音的關係。而且因為夔是古人所謂的魍魎邪鬼，
必須把他們「窮治」，也就是終極這些邪鬼的意思。原來，遠古時代周朝即有的驅儺 儀式，便也和鍾馗產生交集，所謂「儺」，孔子時代即有記載，是古代先民們為求保 護身家性命、繁衍種族子孫的一種自衛模式，也就是定期舉行驅鬼逐疫活動，儀式中 鑼鼓喧闐、行伍龐大，除了聲勢驚人之外，還有名叫「方相」的專人負責，他不僅頭 上蒙著熊皮，臉上戴著「假面」，作特殊的裝扮，以示威武；而且手上執戈揚盾作驅 邪的法器，彷彿擁有巫術力量似的，其中以冬季臘月所舉行的這一次最重要，氣勢強 勁、喧擾熱鬧之至，目的就是要讓那些疫鬼或邪祟受到威嚇而逃離，這便是「大儺」27。
(二)跳鍾馗
自從吳道子奉玄宗諭令巧繪鍾馗神像後，原本在南北朝時即有以鍾馗為神明來避 邪的看法，到了唐朝更是大為流行，即使隨著時代與社會習俗的變遷，遇到年節慶典 時，舉行各種驅邪迎神、驅疫禳災的活動，儘管形式與原有「驅大儺」的內容不盡相 同，但是這些儀典往往與「驅儺」不無關係，因為「儺」已被視為驅疫逐鬼的儀式象 徵，像後來民間有所謂「跳 王」竈 28即由大儺轉化而來，也常有類似「方相」之流的 重要角色，裝扮成鬼物奇特之貌，與鍾馗的兇猛醜陋的形象相符，因此，當各種儀典 中有擊鼓舞蹈、需要頭帶假面的裝扮時，鍾馗就順理成章，成為不二人選，所以民眾 在慶典儀式中，也會沿街藉著歌舞喧囂而有「跳鍾馗」的習俗。
27 同註 26，頁 70。
28 同上註，頁 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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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台灣跳鍾馗的場合及儀式
在台灣許多廟會慶典時常見到「跳鍾馗」29的活動，諸如附屬在民眾所請的戲班 子之戲劇表演中，但並不是為了娛樂觀眾，主要的還是鎮邪驅疫逐鬼，充滿宗教色彩，
所以，過程中有宗教科儀的進行，不只步驟繁瑣也有一定程式，整個過程中只是借重 鍾馗的身份，由一位八字較重的演員化妝而成或用傀儡戲偶出場，手比八卦指、口念 八卦咒、人走七星步……，態度十分嚴謹，也充滿了禁忌，譬如：跳鍾馗一定要選日 子，挑一個適合的時日、時辰才可以，而扮演鍾馗的演員上妝畫臉之後，就不可說出 任何人的姓名，以避免被說出名字的人遭遇不幸，因為這是一場和惡鬼直接對抗拚命 的儀式，多多少少瀰漫一種詭異神秘的氣氛，民眾大都避之唯恐不及，即使有一部分 人非常好奇，想留在現場觀看也都會帶著護身符咒，以免被煞氣沖犯。
鄭尊仁舉出：通常有幾種場合會看得到跳鍾馗，例如：入廟、送孤、壓屍、車禍 驅煞、淹溺除煞、洗臺、破臺、開莊……等30，大抵都是為了驅除或防止不幸事件而 有的作為，至於表演進行中，當然請神、唸咒、出煞……的步驟不能少，也少不了道 教科儀的撒淨水、鹽、米，打草蓆……，而鍾馗在斯土斯民中的神明信仰中不缺席31， 足見自古以來與他有關的神鬼傳奇實在是深入人心且源源不絕。
圖 4 跳鍾馗 取材自《2004 大龍峒保安宮醮點之美》
(吳茂河攝影)
29 鄭尊仁，《鍾馗研究》(台北市：秀威資訊，民國 93 年)，頁 225。
30 同註 29，頁 226~227。
31 同上註，頁 228~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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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保安宮壁畫「鍾馗迎妹」之故事概述
鍾馗是否有妹妹？他為何「嫁妹」？史冊上到底有無「迎妹」之說？
事實上，古代文人繪圖、題詠或戲曲中，與鍾馗有關的題材不勝枚舉，即使在近 代，滿清皇族後裔之溥心畬，自民國 38 年來台灣至民國 52 年去世期間，差不多年年 端午都畫鍾馗應景，他有一幅畫作上的題詩更是有趣：「烏紗破帽大紅袍，舉步安閒 扇慢搖，人間終南鍾進士，鬼符文字價誰高？」32讓人看了不禁莞爾，不管是否有鍾 馗嫁妹之事、迎妹之舉，但從國立歷史博物館館藏有＜鍾馗嫁妹圖＞33，可見有沒有 事實不甚重要，重在此一傳說故事十分動人。
基本上，早期的鍾馗傳說中，並無＜鍾馗嫁妹＞的故事，據鄭尊仁引清俞樾《茶 香室三鈔》卷二十曰：「十二月宜鍾馗迎福，驅魅嫁魅。」按此知世傳鍾馗嫁妹乃嫁 魅之訛。所以，鄭尊仁以為鍾馗嫁妹的故事應當是由繪畫上逐漸發展而來，早期的鍾 馗畫常是鍾馗孤身一人，後來才有小鬼伴隨，至宋朝末年龔開畫的＜移居圖＞、＜出 遊圖＞，才開始有小妹跟隨，到元代王振鵬畫＜鍾馗送嫁圖＞之後，嫁妹的圖便不斷 出現，後來張大復做了戲曲劇本《天下樂》之後，＜鍾馗嫁魅＞這個內容也就經常出 現在平劇及梆子戲的劇目，而劇情也會隨時代變遷或創作者之思維而有增益或變化。
至於＜鍾馗嫁妹＞的故事所以家喻戶曉、膾炙人口，筆者認為主要是劇中闡詳「知 恩圖報」的善念，也把中國文人極重視的情義相挺、生死可託的道德境界蘊蓄其中，
以致傳頌不絕。其故事內容是這樣的：
一介書生鍾馗，出生於仕宦之家，父親鍾惠雖是仕途顯達之士，但娶潭氏為妻數 年後苦無子嗣，真是美中不足，於是決定辭官隱居，從此發願行善，佈施賑災不遺餘 力，甚至遠至西嶽華山建醮作功德、捨家財、恤孤寒，勞心苦力而無怨無悔。一天夜 裡 ， 潭 氏 夢 見 一 金 甲 神 人 手 捧 一 輪 紅 日 ， 她 想 以 雙 手 相 迎 卻 不 慎 將 那 輪 火 球 吞 入 腹 中，不久之後，潭氏竟懷孕了，當胎兒即將臨盆之日，潭氏又在夢中見到雲霧繚繞、
滿天彩霞，又有一神人自天而降告訴她：將喜獲麟兒，那是天上的武曲星轉世的。潭 氏醒來之後，果真生下一個長相不凡體格健碩的男孩，取名鍾馗。
鍾馗長大後與同鄉好友杜平相偕一起赴京城參加考試，旅途中，素來即具有正義
32 王壽來，＜鍾馗的前世今生＞，《藝術家》，39：1=230，民 83 年 7 月，頁 418。
33 林春美，＜館藏鍾馗嫁妹圖＞，《國立歷史博物館學報》，卷 2，民 85 年 6 月，頁 31~48。
說故事動人心──臺北市大龍峒保安宮壁畫故事之淵源概述
專 論
感的鍾馗，兩度阻撓小鬼化身的惡人欺侮善良百姓，因此遭到惡鬼報復，趁著鍾馗投 宿客棧過夜的時候，把他的容貌變化成猙獰的模樣，翌日，鍾馗醒來看到自己俊秀的 臉龐竟然變得一副「掃把眉毛銅鈴眼，酒糟鼻子煤炭臉，絡腮鬍子長一臉，暴牙突出 到嘴邊。」他簡直痛不欲生，幸賴杜平真誠撫慰、一路照料，總算沒把性命給拋了，
也因此允諾將才貌俱佳的妹妹許配給杜平。
到了京城應試時，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鍾馗文采斐然，但皇上以貌取人，加上 奸相盧杞的兒子落榜，盧杞便悻悻然地在皇上面前進讒言，且當著文武百官面前羞辱 鍾 馗 ， 譏 嘲 他 如 此 貌 醜 怎 能 擔 當 國 之 大 臣 折 衝 樽 俎 之 間 ？ 皇 上 遂 取 消 鍾 馗 的 狀 元 資 格，鍾馗為之憤愾氣結，當場用頭去撞金鑾殿上的階柱而亡，皇上震懾於他的正氣凜 然威武不屈的精神，又聽到同榜杜平講起鍾馗生平耿介及赴京途中的不幸際遇，後悔 無已，乃當廷追諡他為「驅魔大神」；而滿腹委屈的鍾馗英魂到了閻羅王那兒，不免 痛陳冤屈，閻王感受其情，決定助其一臂之力，首先派含冤、負屈二將軍聽命於他，
又讓奈何橋上的守橋小鬼化成一隻蝙蝠，為他作嚮導，來到人間翦除害人的鬼魅；然 後，鍾馗再往天庭向玉帝去陳訴冤情，玉帝悲憫其氣節凌霜、感佩其耿直正義，遂封 他為「翊聖除邪雷霆驅魔帝君」，還賜給他一座騎──由殘害伍子胥的奸臣伯嚭化身 的「白澤馬」、一枝筆──記錄人間之善惡、一把劍──伏天下之妖魔，鍾馗從此可 以行遍天下。
由於鍾馗感念生前杜平為他所作的一切，也要實踐他曾允諾把妹妹嫁給杜平的婚 約。於是，擇定佳期為杜平與妹妹完成了終身大事，這便是「鍾馗嫁妹」的始末。但 是，保安宮的壁畫內容是「鍾馗迎妹」圖，畫面上鍾馗頭戴烏紗帽，身穿官袍、腰繫 大帶、腳穿朝靴、手持筠扇，一派悠然地率領眾鬼：除了有擔子鬼肩挑外甥外，大鬼、
提燈鬼、傘夫鬼……也各司其責，但這些鬼部下們個個大惑不解，無不露出懷疑的神 情，因為素來嚴厲威猛的鬼王，怎麼能任其外甥抓著他的腮鬍戲耍卻毫無怒容？莫非 這就是所謂的「外甥吃母舅像是在吃豆腐（台灣諺語）」呢！至於騎在驢背上的鍾馗 妹妹則手上抱著一小兒，容貌安詳舉止嫻雅，可以想像她自從和杜平結婚以後，生活 如意美滿幸福。所以，此一作品可看出潘麗水別具巧思甚有創意，把面惡心善的鍾馗 既仁愛又重視手足之情的溫馨完全表達，十分討喜；更有意思的是提燈鬼手上提的「進 士及第燈」上，雖然有「進士」二字卻是倒著寫的，隱含鍾馗進士不第的吊詭，讓人
臺 灣 學 研 究
第五期 / 97 年 6 月
看了卻不由得莞爾。潘麗水此幅「迎妹」有別於其他「鍾馗嫁妹」的繪畫，實在寄寓 更深的意涵，值得深思，也更見保安宮這幅手繪壁畫別開生面的價值與意義。
參、結 語
人的一生春花秋月等閒過，而故事之趣味卻何其多！說故事是增進人生喜樂的強 項要素，也是人生的一種恩典，許多時候，藉助故事的魅力讓人體會到“learning can be fun”，人生亦可以因之隨時產生新的力量，充滿新的希望，這是一件多麼喜樂的 事。
為人說故事是快樂的修行活動，可以帶動自己生命的熱誠，所以，說故事時可以 融「故事」於生活中，把故事中值得曉諭於人的生命靈光及深刻意涵……，從容去展 現，如此便是說了個好故事，不必多加說教，毋需反覆言詮，而屬於人類應具備的德 養與哲思，也在渾然不覺中，藉故事情節迷人之處點滴留存在腦海中、表現在言行中，
何其有意義！這正是筆者樂於做一個說故事志工的主因，朋友，有志一同，盍興乎來！
